长眉客人道：“听县城里的人说，前几天李县尉把土匪一网打尽了，还缴获了不少赃物？”毛重利面露喜色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这个食府呀，全靠来往的商人支撑门面，要是土匪不灭，我哪有生意呀。”扁嘴客人道：“不过说实话，一般人是不敢在这里的，莫非你官府有人？”毛重利猛地一惊道：“没有没有。”
这时方刚在门口闪了一下，毛重利明白是有事，便找个理由出去。月月抓住机会近前张嘴提示，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急得抓起嗓子。长眉客人感到纳闷地问：“想说什么？”月月只是用手比划，但客人不明白她说什么。毛重利来到外面，察看了周围的动静，然后走到方刚跟前道：“收到‘礼物’了吗？”
方刚也留意着四周道：“收到了，他说配合的很好。”毛重利道：“我的身份谁都不能告诉。”方刚道：“放心，只有大人和我知道。”毛重利道：“‘礼物’咋处理了？”方刚道：“县尉觉得将丝绸上缴可以有功，而且迟早还会再到驼商之手，到最后还得回到咱们手里，因此将丝绸、瓷器之类上缴请功，唯独留下了香山酒。”
毛重利大怒道：“混蛋！一起上缴功劳多大，为什么要留下酒？鸣沙是出美酒的地方，还愁没有酒？真是鼠目寸光，大够大气！”方刚道：“主子有所不知，香山酒已被定为御酒。既是御酒，不仅官家想垄断，民间也想拥有销量。这里虽是酿酒之乡，但近年地方大旱，原料十分紧张，只要酒一出来，就被抢购完了。”毛重利道：“这么紧缺？”
方刚道：“各地饿殍遍野，就差易子而食。朝廷派姚崇到处赈灾，可灾民却越来越多。如今手里有粮的，只有王元宝，他囤积了不少粮食，却不肯出售。朝廷为防止百姓造反，就收购王元宝的粮食。这样一来，一直从王元宝手里进原料的李家烧坊，也是时断时续。”毛重利点着头道：“明白了，你是说酒比粮食还贵？”
方刚道：“老百姓喝不起酒，能不饿死就不错了。可官场上却花天酒地，如果下属给上级送酒，那是最好的礼物。”毛重利想到一事，忽然问：“听说李静忠就是鸣沙人？”方刚道：“是。”忽见食府里出来人，忙拉毛重利走到沙丘后面，方刚道：“他和李家烧坊是本家，小时候，他随父亲和弟弟去长安寻亲，意外遇到个熟人。熟人让他当了假太监，他爹与兄弟在长安做起生意。后来，他回鸣沙成了县尉，现在鼎鼎大名的李家烧坊，就是他的哥哥所开。”
毛重利惊喜地道：“真的？”方刚道：“是真的，他哥哥李静钧娶的是一个香山女人，两人根据家传秘方开了一个烧酒坊，生个女儿取名李春燕。李春燕的母亲在回娘家时，被香山土匪害了。李静钧求弟弟派兵剿匪，你猜怎么着？这香山的土匪，就是您带到沙漠里入伙的那一支。”毛重利道：“这么说害死他妻子的，就是死去的二哥活阎王？”
方刚道：“谁说不是？李静忠虽然出兵了，但并不尽力。这些土匪都是群众，因天旱无粮，只好杀人越货。他的酒是宫廷御酒，所以不管别人能否得到酒，李静忠是捷足先登。李静忠有了酒，养活了一大批朝官。”毛重利眼珠一转道：“他大哥的女儿怎样？”方刚明白其意，忙道：“很漂亮。”毛重利道：“你去见李静忠，说我想娶他侄女为妻。”
方刚道：“你不是有月月吗？”毛重利道：“话是没错，可我担心这臭婆娘会坏我的大事，所以就将她变成了哑巴。哼！要不是看她有些姿色，还怀了孩子，老子早将她杀了！”方刚道：“明白了，那我先回去了。”毛重利见方刚走了，忽然意识到什么，忙走进食府。一进门，只见月月正在胡乱比划，忙上前拉住她，并向客人赔笑道：“你们要什么就跟伙计说，她是哑巴。”
长眉客人冷冷地道：“你是土匪的耳目？”扁嘴客人道：“是你害死了她父母？”毛重利不由大惊道：“来人！”话音一落，许通、焦挺从里面出来道：“请吩咐！”毛重利道：“快动手。”许通、焦挺将几个没有武器的客人杀了。毛重利见月月吓得浑身发抖，一把揪起她道：“妈的！你给老子看清了，你想让他们救你，墙上挂门帘——没门！”
二十九
李静忠穿着便服来找哥哥，却见哥哥家张灯结彩，又看见大哥李静钧，忙将他拉在一边道：“大哥，是谁结婚？”李静钧淡淡地道：“你侄女！”李静忠道：“燕子？”李静钧依旧淡淡地道：“还能有谁？”李静忠道：“跟谁结婚？”李静钧道：“杨员外的公子杨成泰。”李静忠忙问：“是入赘？”李静钧看了兄弟一眼道：“废话！不入赘我咋办？”
李静忠生气地道：“哥哥，我是你兄弟，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请小弟？”李静钧冷冷地道：“你是堂堂的县尉大人，怎么好请你？”李静忠道：“不会是这个原因吧？我就是再忙，也总是你弟弟。再说，我在长安本来有个肥差，但我为什么不留在那，目的还不是让家乡人看看李家有人做官。说实话，是不是还生小弟的气？”李静钧道：“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吗？”
李静忠道：“可我觉得哥哥把我当外人？”李静钧叹着气道：“因是丑事，没敢惊动亲戚邻居。尤其你是朝廷命官，更不敢有损你的尊严？”李静忠猛地一愣道：“啥丑事？”李静钧在李静忠的耳朵边一说，李静忠惊道：“哎呀糟了！”李静钧也是一惊道：“怎么了？”李静忠一拉哥哥道：“跟我来！”进了屋里，示意人们出去后道：“我来提亲。这人身份高贵，暂且落难在民间，他就是少帝李重茂。”
李静钧冷淡地道：“那又怎样？”李静忠道：“哎哟哥哥，他以后东山再起，侄女贵不可言。”李静钧道：“咱小老百姓，高攀不起。”李静忠道：“哥哥，你咋不知道把握机会？把握好了成为人上人，不能把握就一辈子贫贱。”李静钧道：“不是祖辈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多少女人进宫后，家里连面都见不上，再说既然已嫁人，就本本分分过日子。”
李静忠道：“话可不能这样说，成龙成凤，就在一念之间。嫁人又怎样？我现在是县尉大人，可将他们判开。”李静钧忙道：“千万不可。”李静忠道：“要不我派人化装成土匪，将杨成泰杀了？”李静钧怒道：“这是人干的事吗？你怎么成了这样的人？”李静忠道：“这样不是挺好？我看就这么定了！”出了门外，一眼看见高力士，猛地一愣，忙将官架子收起道：“是您？”
高力士没有认出他，只是问：“这是李春燕家吗？”这时李静钧已跟了出来，立刻上前问：“请问您是……”高力士看着李静钧道：“你是李春燕的……”李静钧道：“亲爹。”高力士一看这场面明白了，但还是问：“是谁结婚？”李静钧道：“我女儿。”高力士一跺脚道：“哎哟，来迟了。”李静钧纳罕地道：“你是……”高力士觉得外面不方便说话，忙道：“请到里面说。”
李静钧疑惑地将高力士请进屋里，李静忠也纳闷地跟了进去。李静钧一进屋，再次打量着高力士道：“这么说，你是从宫里来的？”高力士道：“陛下喜欢李春燕姑娘做的菜，所以让我来请。”李静钧吃惊地道：“如此说来，我救回的那人就是陛下？”李静忠惊喜地忙问：“怎么回事？”高力士因他穿着便服，还是没认出他就是从宫里出来的那个李静忠，便打量着他问：“这位是……”
李静钧忙介绍道：“哦，这位是我的兄弟，现为鸣沙县尉。”李静忠笑道：“哟，干爹，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瞧瞧，我是您的干儿子李静忠啊！”高力士一看，果然认出了他，笑道：“我怎么忘了你在这里？既是县尉，这话更好说了。”李静钧却冷冷地道：“这么说，陛下是要我女儿进宫？”高力士不解地道：“她若进宫，你们都是皇亲国戚！”
李静忠当下道：“哥哥，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快送燕子进宫吧。”李静钧没有笑意，冷冷地望着高力士道：“明白了。看来我女儿怀孕，是有原因的。”高力士猛地一惊道：“什么？她怀孕了？”李静钧愤愤地道：“哼！如不是怀孕，我又怎么会逼她嫁人？”高力士当下哑口，李静忠忙笑道：“没关系！既然皇上喜欢燕子，就停止婚礼。”
李静钧果断地道：“这是做人，不能做鬼。皇上权力再大，也不能跟平民百姓抢媳妇。他既然和我女儿好，为啥现在才来？世上有那么多好女人，为何要让一个将要结婚的怀孕女子进宫？这要是传扬出去，那就是天下丑闻啊！”此时外面敲敲打打，有个人进来道：“亲家，快坐高堂，要拜堂了。”李静钧出去与杨员外坐上高堂，主婚人主持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送入了洞房。
三十
在凉州，邢吉全将军看着苏莱曼道：“苏莱曼先生，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你们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到金城郡渡口坐羊皮筏子到达鸣沙；二是穿越腾格里沙漠，也可以到鸣沙。”苏莱曼道：“我想知道，哪条路既快又安全？”邢吉全道：“当然是水路。”苏莱曼道：“好吧，那就去金城郡！”邢吉全道：“不过，这段路上也有小股吐蕃人骚扰，可要小心。”苏莱曼道：“吐蕃为何还要做这种事？”
邢吉全道：“吐蕃赞普已被摄政王完全架空了。此前，大唐就与吐蕃发生过很多战争。”苏莱曼道：“胜负如何？”邢吉全道：“总体说是吐蕃侵吞了唐朝的疆土。尽据羊同、党项及诸羌之地，东接凉、松、茂等州，南临天竺，西陷龟兹、疏勒等四镇，北抵突厥，地方万里，诸胡之盛，莫与为比。不仅西北原属大唐的河西、陇右诸州全部并入了吐蕃，连西南原受大唐册封的南诏，也纳入了吐蕃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