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丝绸之路(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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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姚崇谢世(4)

李隆基道:“既如此,说说他的情况?”张嘉贞道:“遵旨!王翰字子羽,并州晋阳人。少时聪颖过人,才智超群,举止豪放,不拘礼节。睿宗景云元年,高中进士,臣任并州刺史时,欣赏他的才能,常以厚礼相待。王翰则自做歌并于之舞,神气轩昂,气度不凡。”李隆基高兴地道:“爱卿如此一说,朕想起张说在你离开并州时也推荐他。既如此,宣回京城,倘他真有才能,朕一定重用!”

宁王心想:“且看陛下怎么对待诗人?像他这样的人,如果能得到赏识,那时我乘机举荐王维。王维是一个真正的大才,比起这个王翰要强很多。”正这么想着,只听张嘉贞道:“臣遵旨!”这时,有人进来禀奏道:“陛下,前宰相姚崇病危。”李隆基大惊道:“他是朕的救时宰相,朕马上去看他!”

十六

姚崇躺倒在病床上,子女们跪在病床前哭泣,姚崇道:“哭什么?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摆脱不了。我这一生不敬神,不信鬼,不以官高而凌下,不以位尊而专横。虽多次被贬斥,但始终赤胆忠心,敢言直谏,视天下为己任,无悔矣!”姚明道:“您有什么交代的,尽管说。”姚崇道:“你们要记着一条:人要知止知足。我从宰相退下后,优游于田园之间,甚感满足。”姚亮哭泣道:“父亲放心,我们会牢记知足常乐,兄弟和睦相处。”

姚崇道:“人总是要死的!我之死,乃自然归宿。今将田园分好,你们各得一分。因为我见到的达官贵人,死后子孙失去庇荫,多至贫困,于是互相争夺,搞得水火不容,不但本人有失体面,而且也玷污了先人。无论是曲是直,都要受到别人的讥笑与谴责;庄田水碾,既然是大家共有,于是互相推诿谁也不管,以致荒废。所以仿效前人,将遗产预先分好,以绝后争。”姚崇稍微歇了歇又道,“我死之后,一定要薄葬。厚葬非但无益,甚至招祸。死者无知,自同粪土,何烦厚葬,使伤素业。”

姚玲道:“父亲,您为了我们,怎么能空着手去呢?”姚崇道:“好女儿,你见过谁死后带走了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且人一死,你就是在棺材里放进多少财宝也没用。死者不知道,更不能站起来使用。”姚宁哭道:“爹爹,不是佛教说人死后有灵魂吗?”姚崇道:“对于佛教,父亲并非不信,但不迷信。为父在开元初将一万二千多冒充的和滥度的僧尼还俗为农,这就说明了为父的主张。佛是觉,那种抄经写像、破业倾家、施舍自身、为死人造像追福等愚昧风俗,都是损众生之不足,厚豪僧之有余;那些所谓通才达识之士,也不免于流俗,成了上述怪现象的俘虏;你们在给我办丧事时,即使不能摆脱陋习的束缚,也要在斋祭、布施方面略事敷衍,千万不要铺张浪费。”

姚宁道:“爹爹,这么说您相信道教?”姚崇道:“道教的本旨,是尚玄虚,不谈趣竞,只是由于受到佛教的影响而变样。”姚宁道:“明白。”姚崇道:“我死之后,你们的子孙也要照我的嘱咐做,成为家法。”全家人道:“一定照办。”姚崇道:“我与张说政见不和,但他才华出众,文章妙绝天下。我死后希望你们能让他来给我写墓志。我俩关系不好,但他向来喜欢炫耀,爱好排场,尤其喜欢华美服饰,珍贵宝物。我死后他定来吊唁,你们把我的服饰玩物中宝贵的东西放在床帐前,他如不看,你们就无希望了;假如他注意这些东西,就把他喜欢的玩物送给他,请他为我写篇墓志。拿到文章就镌刻,并把它送给皇帝过目。张丞相考虑问题常比我慢,几天后定要反悔。假如他收碑文,就告诉他皇帝已同意,并领他看刻好的石碑。”全家人道:“明白。”姚崇又道:“还有最后一句话:我一生光明磊落,无愧于陛下和天下苍生,唯最大的遗憾是,不能在临死前再见陛下一面……”

十七

开元九年,“千古一相”姚崇去世,亨年七十二岁。在早朝时,李隆基看着众臣道:“昨天晚上戌时,我朝宰相姚崇去世,苍天同悲,万民哀悼!对于姚崇的评价,朕有十六个字:千古一相,才干出众,清除积澧,以为己任。他在世时,朕曾封他为太师少保,但遭到婉言谢绝。后因他病倒床榻,朕又封他为太子太保,依然受到谢绝。如今,他不幸去世,不管他在泉下是否接受,朕追赠他为太子太保。五日后,给姚相出殡,众臣可以送他。不过,有愿意现在去的,都可以先去瞻仰遗体。”众臣立刻道:“遵旨!”

张说出班道:“闻听姚相去世,我心甚悲。想姚相当年,大胆整顿吏治,为我开元之治不辞辛劳,建立了不朽的功勋。我想与其五日后送行,不如现在就去瞻仰。”李隆基点着头道:“都说你俩关系不好,朕看并非如此啊!去吧,毕竟是同朝为官,也让死者安息。”张嘉贞忙道:“陛下!刚才在上朝前接报:原突厥降将康待宾,诱使诸降户反叛,一时攻陷了兰池六州。”李隆基道:“诏令王晙,立刻率兵讨伐,并令张说知经略!”张嘉贞答道:“遵旨!”

十八

姚崇的子孙跪倒在灵堂前哭声一片,忽然有人来说,张说和众大人到了。姚明忙起身迎接,张说叹气道:“没想到,姚相这么快就走了,痛杀我也。”紧走几步到灵堂前,恭敬祭拜,诸位大人也忙近前祭拜。祭拜完毕,张说见床上放着姚崇生前遗留的服饰、玩物,眼露欲光,看了三四遍。姚明近前道:“张大人,这都是家父生前之物。如今,他老人家不幸去世,大人要是喜欢,就送给您吧。”

张说忙道:“不可,这毕竟是姚相的心爱之物,可留作纪念。”话虽这么说,但眼睛中的欲望却有增无减,甚至担心这么一说,真的不能得到这些遗物。姚明想起父亲的嘱咐,觉得一切都从他的话上来了,觉得父亲真是有先见之明,好像已经把张说吃透了,忙道:“但家父谢世,这些东西就是再好,也需要有欣赏的人来珍视。既然大人喜欢欣赏,就尽管拿走。”

张说高兴地道:“好吧,有啥事尽管说。姚相为国民,举心正念,功勋卓著,朝廷定会关照,随后陛下也会过来吊唁。”姚明见时机成熟,便道:“大人文才飞扬,乃文坛泰斗,可否写一篇祭文?”张说见诸位大人在看,寻思既然拿他的东西,又怎好推却?又想到自己在金殿上说的话,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写,王维忙近前道:“大人,我们正好欣赏大人的旷世文才。”

张说感到有些飘飘然,忙道:“姚相的生平,确实值得讴歌!”姚崇的子女早做好准备,立刻将笔墨纸砚拿来。张说拿起笔无须构思,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众大人在旁一看,惊呼道:“真乃神笔!”张说写完,看着诸位大人问:“怎样?”众大人道:“真乃旷世杰作,无人能及!”

宁王在一边看着歧王道:“看了这一幕,不知有何感想?”歧王道:“姚崇真是聪明,此举定是他生前嘱咐。”宁王道:“虽然如此,但张说容易后悔,必会在回家后就会索回!”歧王道:“真要是这样,张说也太小家子气了。人家已死,何必连一篇文章也不能舍得?”宁王道:“是啊!人死为大,何必跟一个死人过不去?”

在众大人离开后不久,姚崇的子孙们依旧跪倒在灵堂前,忽然高力士老远就喊着陛下驾到,姚崇的子孙连忙走了出去,纷纷跪倒迎接陛下。李隆基见所有的人都是一身素白,忙道:“快快平身!”姚崇的子孙站了起来,姚明上前几步道:“陛下,请到正屋喝茶。”李隆基道:“不,朕要亲自吊唁。”姚明道:“陛下是万金之躯,若然祭奠,家父肯定不安。”

李隆基道:“朕虽天子,但人死为大,何况姚相为了社稷苍生无愧于众。力士,代朕上香!”高力士答应一声,进了灵堂上香后,李隆基进来看着灵堂上的画像一愣,发现这像就像真人一样,忙问:“谁画的?”姚明道:“王维!”李隆基道:“这是怎样的人,画得如此形神毕肖?”姚明道:“这是去年的落榜学子,准备今年再考。”说着话,搬来一把椅子道:“陛下请坐!”

李隆基道:“不,朕是来吊唁的。”又看着画像道:“姚爱卿啊!你可真是大唐的救时宰相。每到国家危急,你总是能力挽狂澜。没有你,哪有朕的开元盛世?”一时动了真情,当下泪水满眶道:“唉!你别怪朕啊!当时朕贬你,不是因为你真做错了那件事,而是因为诸多因素。好在你想事明白,看事透彻,朕也就不多说了。但愿来世,我们能再做一回君臣。”

这些子孙们见陛下不仅落泪,而且声音哽咽,当下都大哭了起来。这一哭,一时灵堂里悲声一片。那虽是画出的像儿,也许是附上了姚崇的真灵,竟像是活了起来。姚明非常感动,忙对皇上道:“陛下莫悲。家父临走的时候说了很多,但最后的一句话是说:‘我一生光明磊落,无愧于陛下和天下苍生,唯最大的遗憾是,不能在临死前,再见陛下一面’。”

李隆基闻听此话,当下大受感动,见这个灵堂布局的极其简单,忙道:“我大唐宰相,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怎么灵堂如此简单?不行!应重新设一个灵堂,必须有气势!安葬要隆重,以王者的待遇相待!”姚明立刻跪倒道:“多谢陛下!但家父留有遗嘱,不可以铺张浪费,我们身为子女,不能不遵。”

李隆基感叹道:“真是一个贤达之人!哎,没有人写祭文吗?”姚亮忙近身作礼道:“陛下,张说大人已写好了,正等着您御览。”李隆基接过后看完,点着头道:“写得好!祭文叙述姚崇的生平,褒扬姚崇的政绩,详尽而生动,可以刻石!”众人一起跪倒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