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仙侠青山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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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花珠

待船靠岸时,关雁鸣早在岸边光膀子甩衣服。关青山带领大伙朝山上进发,走了一会儿,关雁鸣问道:“小叔,你莫不是带我们去坟山?”关青山笑道:“教你猜中了,咱们去给麻老鸭的母亲扫扫墓。”三人都惊奇,关雁鸣道:“我记得前几年是咱们给办的灵,咱们办了这么多户,怎么偏偏要给她扫墓呢?莫非她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关青山道:“到了你自然知道。”

四人顺着山沟登上坟山,只见松柏成林,四处排满了坟堆。找了半天,终于见一棵大树下的土堆前有块石碑刻着铭文:显妣王门郑氏之墓。落款是“孝男:王贤智,媳李氏。孝孙男:玉堂。皇清康熙二十六年庚午孟夏吉日立。”关雁鸣喜道:“这个王贤智就是麻老鸭了,哈哈。”

关青山点头道:“咱们先给老人家磕头。”说罢,恭恭敬敬跪下,果拉三人也跪下。关青山道:“老人家,对不住了,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原谅。”然后磕了三个头。磕完,大伙把墓碑前面整理得干干净净。关青山绕到坟墓侧面,拨开旁边长满的灌木草丛,道:“你们过来看。”大伙都围过来,见草丛里从坟堆旁侧斜伸出一棵小树,枝叶灰暗,叶子呈手掌形状,隐隐散着一层黑气,树端上一朵的花苞,微微启开小口,可看见里面卷着灰色的花瓣。

轻风拂过,花苞散发一股腥味。果拉以手掩鼻,道:“什么味道,好难闻。”关雁鸣见她手腕上的佛珠似乎有光芒一闪即逝,仔细看去,见一粒雪珠清晰映出一尊佛像,不由吃了一惊。

关青山道:“雁鸣,伸出手来。”关雁鸣闻言回头,伸出手来,问道:“伸手做什么?”关青山道:“弄点血来浇花。”关雁鸣忙缩回手去。关青山叹道:“流血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将食指放进嘴里一咬,殷红的鲜血如一条蚯蚓般顺指而下。他又伸指放在花苞上面,鲜血顺流滴入花心。三人脱口道:“鬼王花!”

关青山收回手指,果拉忙掏出块手巾给他包扎。关青山道:“不错,正是鬼王花,却不知浇在花心管不管用。若是再过几日来,恐怕它便含苞凋谢了。”花瓣受了鲜血,竟慢慢膨胀,挣开外皮怒放出来,花心处露出一个樱桃般的白珠。灰色的花瓣变作黑红色,渐吸干血珠;枝干却由根部向上渐渐变黑。四人都惊讶万分。

关雁鸣问道:“小叔,你什么时候种的鬼王花?”关青山道:“三年前在麻老鸭家办灵,我趁清场撒草灰的时候,悄悄揭开棺材,把鬼王花种子塞进死者口中,压在舌下。每年我都来看几次,原本以为长不出了。直到去年春天,树苗终于破土而出,想是尸体和棺木都腐烂了。”四人看着红花绽放,心头既新奇又惊惧。鬼王花散发浓浓腥味,关青山、关雁鸣和果拉都捂住鼻子,退开几步观看。博星朗闻着这股味道却是如沁心脾,精神一振。

山沟里远远传来阵阵马嘶,关青山道:“不知什么人来了,博星朗,咱俩去看看。雁鸣,果拉,你们在这看着鬼王花,有事便来找我。”三人应了,关青山与博星朗快步赶去山崖边。关雁鸣看着身边的果拉,心道:“就剩果拉和我在一块儿了,小叔真乃善解人意啊。”

关青山与博星朗走到崖边,见山沟里远远走来一支马队,前后拥着四五十人,中间夹着七八十匹马,驮着货品,好似是大队商客路过。待走近了,两人低身伏在崖上观看,听得戴草帽的一人道:“牛巴马,咱们走这条路没问题吧?”那人道:“大少爷,您尽管放心吧。再走半天就到我们阿都老爷的地界了。”关青山听得声音耳熟,猛地想起一人,低声对博星朗道:“此人六神门**堂主董震。”博星朗惊疑道:“果真是他呢,他是雁鸣的亲哥哥啊,我去叫雁鸣来。”关青山忙止住他,静静观看。

董震道:“牛巴马,你们阿都头人打好金鞍了么,别叫我去了浪费时日。”牛巴马道:“大少爷尽管放心,早备好了。等到了立即给你们换上,你们若是着急回去,可以趁夜就走。若是不急,歇到明天再走不迟。”董震道:“那就好,别他娘的跟叟帅一样就好。这个狗日的叟帅,巧取豪夺我二百多匹好马,太不是东西了。”牛巴马道:“不会不会,我们阿都老爷最讲信义,就连酬金都替你们打制成金鞍,你们放在马背上压在屁股下回去,真是鬼神莫知。”董震道:“嗯,跟你们这些彝人打交道,可比叟人舒坦多了。”说话间,已从关青山和博星朗所在坟山下方的山沟经过。

牛巴马道:“大少爷不用恼心,阿露山的阿露族人就快吞掉苏祁叟人了,叟帅现下的日子难过着呢。”董震笑道:“好,阿露头人最好快快消灭叟帅。”牛巴马道:“听说前些日子叟帅被两个东海来的剑客刺伤了,还没好呢。”董震忙问道:“叟帅被抢走什么东西没有?”牛巴马道:“听说凶手也受伤逃跑了,应该没抢走什么东西。”董震哈哈长笑道:“原来他们也没到手啊,哈哈哈,太好了,叟帅啊叟帅啊,你快些死罢。”

突然间山沟里一个声音呼道:“哪个狗日的在咒老子?”语音洪亮,内劲充沛,远远传送过来。众人大惊,却见坟山对面的山坡转弯处突然杀出一彪人马,约摸二十余骑。为首者面黑如漆,项挂铁环,正是叟帅。叟帅纵马疾驰而下,弯腰拈弓搭箭,嗖的正中董震左膀。董震大骇,拨马便逃,一干人等仓惶逃走。叟帅哈哈长笑道:“大少爷真乃雪中送炭,对叟人恩重如山,多谢多谢!”叟帅人马驰奔至,赶了马匹,驮着货品回牦牛山去了。

博星朗与关青山相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关青山指着前面的山沟,道:“你可看出门道来?”博星朗平日最喜与关青山学习兵法谋略,此时眼中闪光,道:“料敌制胜,计险隘远近,上将之道也。此地前后狭路相通,崎岖曲折,叟帅取其中折之处,伏甲骤出,又先声夺人,命中敌将,士气我长彼殆,虽少胜多,用兵何其畅快淋漓。”

关青山指着远处一座山,道:“那便是阿露山,叟帅此番出兵奇袭董震,若带兵众多,必然惊动阿露头人,犯了忌讳,不便行事。故而兵越精越少越好,饶是如此,阿露头人若是探知叟帅寡兵外出,定半道拦截。此刻,叟帅本营骑兵该作接应之备。就算遇上阿露头人,两方对峙忌惮,也可各自退回巢穴。”博星朗叹道:“每用兵,必首尾虑周,单单战场取胜,犹未可言胜。真当一了而已,百了未已。”关青山又带他四处走动,谈论地形阵法。

坟墓边果拉和关雁鸣观望着鬼王花,鬼王花已完全展开,中央的白珠吸纳鲜血及树根吸来的黑气,由白色转入深色。关雁鸣四处张望不见旁人,扭头看着果拉脸庞。果拉脸微红,道:“你看我做什么?”关雁鸣心头砰砰乱跳,道:“你真美。”果拉脸更红,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关雁鸣道:“我怕以后看不到你了。”果拉道:“你在说什么话呢。”关雁鸣目不转睛看着她,道:“小叔可能要遣我走了,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果拉被他看得困窘,低下头去。

关雁鸣道:“果拉,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找我的母亲么?这样我就可以天天都看到你。”果拉嗫嚅道:“这个我我还没想过...”果拉手腕上的佛珠似乎又有光芒闪过,两人都注意到了。关雁鸣抓起她的手腕,道:“好像有亮光呢,你看看,有颗珠子上现出菩萨了。”果拉仔细一看,道:“这是弥勒菩萨,佛珠上共有十二位菩萨,夜里常会映出像来,可又说不准什么时候。现在这个是弥勒菩萨,教人明白生死轮回的根本。还有文殊师利菩萨、普贤菩萨、普眼菩萨、金刚藏菩萨、清净慧菩萨、威德自在菩萨...”关雁鸣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不管什么菩萨也好,你就是我的菩萨。”

果拉大窘,忙缩手,关雁鸣紧握不放,心脏似要蹦出嗓子眼来。此刻见她娇羞万状,不可方物,立时将她揽在怀中。关雁鸣身材高大,臂力亦大,果拉使力挣扎,无济于事,却叫他搂的更紧。关雁鸣的双手微微发抖,只觉呼吸困难,脑中空白,好一会儿,情不自禁低头去吻果拉。

果拉不再动弹,满面红潮,由他吻了。关雁鸣吻一次不过瘾,又吻了几次。待到果拉又使力推他,这才如饮甘霖,浑浑噩噩停下来。果拉脸上挂着泪珠,道:“你怎么这般霸道?”关雁鸣道:“我早该霸道一些,若不是明白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留在安宁镇的时日有限,我怕是一辈子也没有勇气...你喜欢我吗?”

果拉含羞道:“我不知道,多半不喜欢吧。”关雁鸣又搂她轻啜一口,道:“真的不喜欢吗?一点儿也不喜欢吗?”果拉又推他道:“喜欢是没有的,有时候倒让人恨你。”关雁鸣轻声道:“什么时候让你恨我?”果拉道:“时候多呢,就像先前你突然跳下水去,吓死人了。”雁鸣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喜欢我的。”又在她脸蛋上啜一口,道:“你的眼泪是甜的。”果拉道:“小叔说得了一种绝症的人,泪水才是甜的,你...小叔他们快回来了。”关雁鸣四处瞅瞅,道:“我正要叫他们知道。”话虽如此,却慢慢放开手来。

此时鬼王花的花瓣已蔫萎下去,好似开泛了的花一样。中央的圆珠已经凝作淡紫色,立在枝头随风微摆。两人拉手坐在后面的草丛上说话。过好半天,远远望见关青山和博星朗走回来,两人撒开手各自站起来。关青山走到树边,仔细打量紫珠,道:“我一会儿不在,它就开花结果了。妙极,妙极。”说着,看一眼关雁鸣。关雁鸣心头咯噔一下。

关青山轻轻摘下鬼王花紫珠,包在手巾里,揣入怀中,领了大伙回家。路过一堆坟时,见蜜蜂归巢,聚满坟头,这窝蜜蜂竟将巢穴安在坟墓缝隙之中了。关青山神色有异,快步走过去看墓碑,原来是张大富张大贵家的祖坟。关青山点头道:“蜂聚祖坟,朝王之相。蜂乃是离宫文火,看来还是个文曲星。安宁镇要出贵人了。”

待走到安宁河边时,已是夕阳满江红。四人上船,关雁鸣依旧叉腰立在船头。驶到江心时,关雁鸣回来在关青山旁边坐下,果拉偷偷看他一眼,忙挪开眼神。关青山敲敲船舷,呵呵笑道:“贝齿微张笑靥开,双眸闪电座中来。无端觑看情郎面,不觉红涡晕两腮。”果拉脸色绯红,忙低下头去。好在夕阳晚霞映得大伙都红扑扑的,倒不易察觉她的变化。关雁鸣抬头东张西望,道:“这夕阳晚江真个好风景,真他奶奶的好风景啊。”

博星朗不解道:“小叔吟的是什么诗?”关青山微笑道:“先前来的时候雁鸣作诗赠我,我这会儿还他一首。”博星朗侧头一阵苦思。关雁鸣心道:“我已得了好事,你犹在梦中耳!博兄,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