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没有情绪地又看到了一天的清晨,再这么下去,可真就完了,叫梦的冷落折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时候俺才知道,郁闷,是这么回事。
“狗哥,早!”狗哥已经下了床拿起盆去抢地方了,留下了还没带上的门,呼呼吹着凉气。阿明习惯性地裹着被坐在床上卖呆儿,这得是多么好的心态,看着同学们紧张而忙碌,他却悠然自得。看没人在门附近,自己勉为其难地下了地把门关上了,又接着做活佛。
狗哥又回来了,一声不吭,低头弯腰找着自己的暖瓶,又是一阵凉风。这时候阿明忍不了了,皱着眉:“我说你来回能不能把门关上,怎么人出去了,尾巴还留着?”我和小仙笑着。
“我就不关门怎么地?我就留尾巴了怎么地?”说着拿了暖瓶又出去了,依旧留着那扇无辜的门,似乎一切都是门惹的祸。“狗哥今天怎么了?脾气这么爆?”我和文纳闷。小仙来了一句:“狗哥今天终于做回男人了!”小俊在床上一边穿一边笑。阿明很不爽:“我跟你们说,这就是惯的,要在我家,我要敢这么跟家里人说话,咵,咵,俩嘴巴子就上去了。”
“狗哥今天心情不好,别惹他了。”文劝阿明。
狗哥又回来了,低着头,刚洗完,忘拿毛巾了,滴得满地都是水。阿明来气了:“我刚跟你说完,又不关门,狗尾巴又丢哪了?”狗哥也是个要面儿的人,转过头拉下脸:“你骂谁狗?你才有尾巴呢。”阿明终于火了,俩人就要掐起来了,拿着拖布正在给狗哥擦屁股的晓吉,赶紧放下拖布拦住了阿明,阿明太壮了,一个人拦不住,文也上来了,我也跟上了。狗哥则被最敦实的阿尤挡得都看不着了。只听见狗哥不服地叫着:“有本事就出去单挑!”我正给狗哥捏把冷汗,心里琢磨着,你能打过他?拦得我们仨都累了,阿明,好不容易看在兄弟们的面上,不跟他计较了。狗哥还不依不饶,晓吉拍了一把阿尤:“你,过去,看着他,我们劝狗哥!”阿尤看了看我们仨的狼狈样,不屑一笑:“你们也不行啊!”
十个人的寝室,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出门在外,虽然有时会心情不顺,但大家都是互相鼓励和打气,也都很珍惜着来之不易的兄弟情。就算犯浑,也不会在兄弟面前犯浑,虽然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但是平时几乎干什么都是在一起,若任何一个寝室的兄弟在外面被欺负了,其他人是绝对不会让的。如果真要撕破脸,都得掂量掂量这些年之间的感情重不重。而当你觉得自己不容易的时候,其实别人也一样。
早晨进教室,看到了梦,这下你跑不了了,可该怎么办呢?是一样不理睬她?还是说点什么?没话找话的我臭不要脸地迎过去:“早。”梦本不想理我,勉强蹦出一个字:“早。”转头就要回座位。就完事了?这么多天了,你还这么样?灵机一动想起来,还有话题,凑上去,一个挑逗的眼神:“小枕头缝好了没?”平时可爱起来,有点像樱桃小丸子的她只是冷冷一句:“还没呢,”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我也感觉凉凉的,回自己座位继续郁闷着,看来是真完了。
又过了几天,一个还没出太阳的早晨,等我再问起的时候,正好教室里还没其他人,梦从书包里拿出了多天心血而成的小枕头,隔着几排桌子,狠狠地朝我脸上摔过来。我赶紧接住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梦已经气冲冲地回到了座位。“我怎……”正想干脆问出来,全弄个明白,门口已经有同学进来了,似乎发现了,屋里的氛围不太对劲。感觉自己整张脸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窝囊啊……只能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位置,陷入无解的反思。什么心思也没了。
听不进去课了,自习什么也写不下去,要么呆呆的愣着眼睛,要么时不时浮现出和梦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以及那些纸条里互相了解互相勉励的温暖。看着其他人还能皱着眉认真地思考问题,又是羡慕,又是着急。小生平生头一次,被情所困,心已经走不回来了。这算怎么事呢?以我的性格和当时的处境,是一定要刨根问底弄明白的。
我写了一张态度明确而诚恳的纸条,向她摊牌,过了没一会儿,梦竟然回了。怎么这么快,很厚,满满的全是字。哪里有这么多话?这是攒了几天的?纳闷且兴奋地打开了。上下扫了一遍,嗯?这是什么?纸上写着的并没有提到我们,而是一个故事。是关于古楼兰的一个传说,对文学方面完全白痴到文盲境界的我来说,很新鲜。故事大概是这样:本来一切非常繁荣的楼兰古国,因为老国王的贪婪,用自己国土上的树木换取外邦的珠宝,当有一天发现国家已经衰败,人民已经离心的时候,懊悔不已,然而唯一能够挽救国家和人民的办法,便是将自己的掌上明珠,他的女儿送给敌人以换取使国家赖以生存的植被树木,命运似乎已经不由得任何其他的选择了,国王还有个儿子,不打算就这么屈服,他想集结人民和强大的敌人做一场鱼死网破几乎毫无胜算的决战。正当我继续翻着,下面没了。后面留着梦的注释,这是她自己闲暇时间写的小说,还未完成。我不禁感叹,才女!以高三那样的压力,还能有精力去做这么多其他的事情,她的精神世界到底有多丰富……
我还不算笨到家,至少看出来了,那个公主就象征着梦,而那个王子应该说的是我吧,我假定着是自己,从笔记本上撕下了一张纸,写下了我的想法。给了梦,相信她应该会明白。
然而当梦再度传来纸条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我把男主角,也就是那个王子的名字写颠倒了,梦看得有多仔细,连自己也没察觉出来,在我看来这都是一回事,都是他,但是在梦细心编织的梦里,这绝对不是一回事,她认定我不是她生命中的那个男主角。所以她觉得还是到此为止吧。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看事情的差别,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要做的事情上,至于中间的一些小瑕疵,就算明知错了,不改过来,也依旧不影响别人明白我的想法。然而梦至少还在乎这个人是谁,这是我的想法,而不是她心目中那个男主角的想法,因为名字错了。至少她更在乎那是谁的想法。应着她的想法,我想起了那个洗发水。
难道就这么决定了?我接受不了,在心里反问着,人生哪有那么多onetake,我曾经犯的那些错误,无法回头,难道不活了?可我还是坐在这里,硬着头皮去寻找着可能永远无法找到的自信,期待着明天没有根据的奇迹,不然怎么办,我没得选。即便不完美,我更懂得珍惜着现在的一切,以换取内心对自我的救赎。然而梦有得选,她不选我,就这么放下了。我不知道她做决定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或者只不过是找一个借口,其实是早早晚晚的事情。然而我,我的眼泪完全抑制不住,在东港,教室里,头一次哭的稀里哗啦,不管谁,只要想看都能看得到,我没法藏,也没法掩饰,已经是尽量压低了声音,怕周围的同学听到。但怎么可能会不被人知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又回头继续看着这应该是梦对我而言最后的绝笔,在她的故事里宣泄着我的心临死前的悲鸣……
从来没有服输或是低头甘于面对现实的我,完全沉醉于梦的才情和她的世界中,擦拭着点点滴滴那更清晰的她已撒手的回忆。
多少烦恼,被你的鬼脸吓跑,多少混沌,在坚定的眼神中燃烧。倩影流馨,勾惹少年魂自扰。寂夜不静,梦已入,悄悄。
没有了梦的明天,如何祈祷?
心,彻底,粉碎了。死死地握着,放不下,爽爽地承受着这痛彻心扉的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