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到,天琦国一派繁华热闹之景,国都洺城更是热闹非凡。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商铺林立,来往客商络绎不绝,吆喝声,讨价声,车马的喧嚣声不绝于耳。
此时在洺城最繁华的路段,在竹然居,这最大的茶馆内,说书人正在滔滔不绝的倒八卦,在场众人时不时唏嘘附和两句,这原本是再常见不过的场景,然而这聊的八卦却有些不堪入耳。说书人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老头”,长得鼠头鼠脑,一双眼灰暗却不时露出算计的光芒,嘴皮边还沾着吐沫星子儿有点发白,典型的猥琐大叔,嘴里也蹦不出什么好话,也就是说“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他一拍书板,引起众人注意,故作小声却又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声音,两只眼四下打量一番,仿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要透露似的,这才缓缓道来:“听说,顾相家的小女儿前几日去寒蝉寺礼佛,半道上被山贼劫了去,三天三夜才被救出来,救出来时衣裳褴褛,还不停呓语,一看就是被......可惜那小美人的绝色竟被山贼享了去,真不知顾相老脸往哪搁儿,诸位要不试试去相府提亲,虽说那小女儿成了那啥,可好歹也是相府千金,说不定就成了相爷的快婿,功名富贵还不是指日可待,再说那小女儿娶回家做花瓶也是养眼的。”这话一说,底下可就炸锅了。
“啊呸,这种被山贼沾过的女人,还有脸活在世上,不知羞耻”一个自以为做派端正的络腮胡子接腔道。
“为了一个残花败柳还要被人戳脊梁骨说是吃软饭的,不划算”一个自认为潇洒的公子哥骚包的扇着扇子说。
......此类叫嚷声一阵压过一阵,那个顾相家的小女儿到底是何许人也?
二楼,茶馆包厢内,靠窗边的一桌,一主一仆正在慢悠悠地品茶,仿佛楼下的喧闹并没有打扰到他们的心情,或者说还不够格打扰到他们的心情。可是随着下面的话越来越难听,想不听都难,那小厮也越来越焦躁,几次欲起身,都被主子一个眼神给制住了,只得鼓着包子脸生闷气,茶杯几次都险些“香消玉殒”在他手里。
“小.......公子,你怎么就不生气呢?下面人说话太难听了,我真想下去卸了他们的下巴颌,拔了他们的舌头,挖了他们的眼珠子,反正这些人都白长了,不分黑白,颠倒是非。真是气死我了!”鼓着包子脸,脸颊红红的小厮正要起来,就被自家主子一瞪就偃声息鼓了。
“唉,你说你都跟在我身边那么久了,怎么性子还是那么急躁啊,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能管得住么不成?不过嘛,你见过有人惹毛了我还能全身而退的吗?”那个主子边喝茶边悠悠说到,似乎没有把小厮的话放在心上,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可那个小厮听完后却一阵恶寒,好吧,他做个好人,为楼下一群人默哀三分钟。茶,似乎有些变味了呢。
主仆二人转出包厢,向楼下走去。那个主子边走,边用扇子轻敲额头,微微蹙眉,脚下下楼时步履沉沉却不拖沓,这一声声下楼声却像是敲打在人心头似的,众人刚才还热火朝天的辱讽声也被压了下去,不由得看向来人。
只见一翩翩佳公子自楼上来,一身白袍不沾染一点尘埃,鬓如雏鸦色,墨瀑长发被一个白玉发冠拢起,一支精致的白玉发簪斜插而过。面似芙蓉,两颊桃红,白皙里透着粉嫩,让人不由得想咬一口。挺挺的鼻子甚为精巧,粉粉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线,如樱花般开在小小的瓜子脸上。只是那微微蹙起的柳眉,表达出美人儿不悦的心情,不但不突兀,反而增添了生趣,煞是可爱。一双如黑曜石的眼眸隐隐泛着精芒,如天上璀璨的星光。身子虽说单薄了些,却添了儒雅之气。举手投足之间优雅高贵,风华绝代四字似乎就是为他量身打造。他一出现,众人就移不开目光,生怕一闭眼美人就踏云而去。
“看什么看?!把你们的狗眼放干净点,我家公子岂是你们可以随意相看的!”那小厮极为不悦呵斥道,同时也惊醒了众人,使众人回过神来。众人看向小厮,那小厮也是极为清秀,身板不大,此时正瞪着他们,俏皮得紧,也嚣张的紧,气势挺大。有人就开始嘀嘀咕咕了,却不敢大声说,毕竟一个小厮就敢如此嚣张,说不定那公子就是某个大世家或者贵族家的少主,那可是惹不起的大人物,万一冲撞了,整死自个儿比捏死只蚂蚁还要简单。
“你们说那公子是什么来头?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要么是三大世家的某家的少主,要么就是宫里那位的,总之不要顶撞了才好”
“要我看,估计是某个王爷或者侯爷家的小世子,得罪不起。”
“我看不像,就凭这气度,大概是某个隐士高人派出来历练的高徒”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嘀咕着,但是得出一致结论就是:这位公子不好惹。尽管如此,却还是时不时偷瞄一眼,毕竟太美了。对于男女茶客投来的红红桃花眼神,那贵公子无奈地摇摇头。
“刚才众位兄台在讨论什么?好像很热闹的样子,不妨说与我听听,也让我增长一下见识,若在下打扰了兄台们的雅兴,在下在此赔个不是。”话虽这么说,却看不出他有半分恭敬的样子,摇着扇子,倨傲潇洒,更是迷了众人的眼。然而众人见这位公子那么“好说话”,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生怕刚才不堪的话语污了佳人耳朵。
“还不是顾相家小女儿被污了清白,那种女人还活着,简直就是耻辱,公子不要沾染这些肮脏事才好!”刚才的络腮胡叫嚷道,对素未谋面的顾相家的小女儿甚是鄙夷。
“就是,就是,公子还是不要听的好,免得脏了公子耳朵。”开始有人七嘴八舌附和道。
“哦?顾相家的小女儿吗?诸位可有亲眼看过?眼见为凭,嚼人舌根岂是大丈夫所为?”那公子一副不信的样子,“况且这事关女子清白,怎可妄加论断?”好听的声音如同珠落玉盘般悦耳,使众人又是一愣。
“这可是顾相府的李五说的,绝对真的。”角落有人说到,在座的各人一副了然的样子。好嘛,似乎有人不安分了。这古代就是麻烦,总有人作死,旁观的众人被当枪使还乐得高兴,殊不知仅仅几句谣言就能毁去一个女子的一生,对受害者没有同情,只是记挂着能不能对落水狗踩上一脚。呐,似乎人性冷漠才是真的,不管什么时候。
“闭上你们的狗嘴,果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小厮真的怒了,作势要冲出去找刚才的络腮胡算账,“今个儿,小爷就让你们来个桃花朵朵开,看你们还敢不敢乱说!”
“哼,难道大爷我还怕了你个毛头小子不成!我又没有说你,你着个什么急,莫不是你和那个小贱人有一腿!”络腮胡子挑衅道,一边还瞄向旁边的公子,见那公子好像没有生气,气焰更是嚣张了。“大爷我就替公子好好教教你规矩!”说完就像饿虎扑食般冲向小厮,就在众人幸灾乐祸之时,局势陡然生变。
“啊!我的手!”只见刚才的络腮胡转瞬就脸色苍白,被那个小厮把手臂拧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下一刹就被瘦弱的小厮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华丽丽”地摔在地上,这还不算,小厮走过去,一脚踩在嘴上,慢慢碾压,看似没多大力气,却生生碾碎了那人牙齿,血与土黏在络腮胡身前,那小厮一脸嫌弃,还把粘了血污的鞋底在络腮胡身上擦了擦,然后恭敬地退回到自己主子身边。众人惊慌之色跃然脸上,想向外跑,可是却早已吓得腿软,迈不出脚,知道自己似乎踢到铁板了。这位公子难道认识顾相家的人吗?
“璃,总是暴脾气这可不好,刚才像猪叫的声音着实难听,吵得我耳朵疼,”那公子状似头痛般用玉手轻轻揉了揉头,“下次我不想听见了。”说完就收了扇子,在场的人已经吓得直冒冷汗。那小厮恭敬地颔首,说道“下次不会再有声音扰主子清净了。”
“......“还有下次?!不会出声!众人更是一阵恶寒,不敢再看这对主仆一眼,怕自己就成了那个下次。
这对主仆似乎已经没了乐趣,正要向外走。那公子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又吓了众人一跳。然后见他扇子又啪的打开,一股奇怪的香味就随风扑面,他又一甩袖子,抬脚走了出去。小厮跟着他趋步走出茶楼。
三天后,听街头行人议论纷纷,说是竹然居出了怪事,说是之前在茶楼喝茶的人个个口生毒疮,惨不忍睹。还有那个说书的“言不尽”成了哑巴,说不了一句话。共同特征是嚼了顾相家小女儿的舌根。同时官府抓到了那群据说是掳劫过顾相家小女儿的山贼,据说抓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个缺胳膊断腿,浑身流脓,没有一块好肉,而且更诡异的是,全被割了舌头,断了命根。虽说出了一口恶气,但是二十几个山贼被整成这样,可见来人心狠手辣,更不要提死掉的虾兵蟹将了。一时之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是谁下的手,很好的掩盖了那对不寻常的主仆,就好像他们人间蒸发了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