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出租车停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周围漆黑无比，天上也毫无月光的踪迹。一切周遭万物都沉浸在永恒凝固的漫长时间里，留下些微的风吹草动。
老板拿钱打发走了那个出租司机。莫德雷德下了车，外面湿润寒冷的风就迎面而来，如刀刃打在脸上。他往那边漆黑的地域看过去，什么都看不见，仅仅听到有序起伏的潮汐。
他听到大海的沉默。
身后烧烤店老板紧跟着走过来，他说，“这码头没人知道，不过是个好地方，是吧？”
“确实是不错的地方。只可惜天太黑了，看不清什么。不过就仅仅这海风就让人清爽。”
“天黑有什么要紧的，黑暗倒是能使人想清楚事情。”
“也对。”
“走吧，跟我去找王五。”
莫德雷德跟着烧烤店老板朝黑暗里走去。“喂，这码头里怎么没船呐？”
“出海了。”
“深夜出海？”
“或许是还没回来，我又不清楚。”
“这个码头是做什么用的？”莫德雷德觉得自己仿佛走入了一条铺满碎石的小路。他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碎石被挤压错位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用处？没什么用处。”烧烤店老板这么说，“纯属有钱人造出来玩的，偶尔停几艘游艇，建座小屋度个假，仅此而已。”
“唔……”莫德雷德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哪天也要建个停游艇的小码头。
他们走了一会儿之后前面略微出现一点光线。似乎是有一盏灯在前面亮着。烧烤店老板递给莫德雷德一个细长的手电筒，说，“屋里没灯，最好带上手电筒。”
莫德雷德打开手电筒，朝前面照了照，照出来一个木制小屋的轮廓。
“王五就住在这里？”
“算是吧。”烧烤店老板的回答显得不置可否。莫德雷德推开小屋的门，门拖长了音发出“吱——”的响声，尖细而干燥。
屋里的确很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莫德雷德手里手电筒的光芒投射进去，如一根纤细的针般无可厚非。光在空中留下的轨迹里，漂浮着数不清的白色尘埃。
他试探着往里走了几步，听到脚步在这间屋子无数层或广袤或狭窄的空间里荡出寂静的回声。这里多久没有过声音了？他产生这样的疑问。
身后烧烤店老板手里手电筒的光照射过来，莫德雷德在地上看到自己一部分的影子。
身后的门关上的一霎那，他手里手电筒的光突然找到了王五。
他终于知道房间里漂浮着刺鼻的腐臭味是什么了。手电筒直直投射出来的光精确的定格在屋子的角落里，如窗纸般的黑暗被刺出褶皱尖锐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