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紫玉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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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美人赠我迷情箭(1)

两个内当家越俎代庖,欣喜之下,擅自通了款曲,试试探探,来言去语的,就将那天大的一件事,完全敲定了。第二天有内外当家们全体出席的筹备会议,所要商定的就只剩了细节,大政方针与基调已定。

这种情况,在张家倒无所谓的,太太想这样做,随时请便就是了,先生乐得呢,他很看重她女中诸葛的才智,也曾有意请她和他一起主外事的。对他的诚心相邀,她的回答是:“不是为妻不贤而不为,是不必也。以你超凡人10倍以上的智力,还不足以周旋于虎狼之间?何况堪称虎狼者毕竟少数,多为猢狲狡兔者流,在丛林中行走生存,得游刃有余之地,你尚不心甘,必欲使虎豹豺狼皆臣服于你而后快?”

“不敢,不敢。”他连声回答之后,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皆因她说得也确实在理。今日到家,得知太太所为,他自是只有称赞连连了。在关家这可是破天荒的事。要说团座还是很不错的,有个大事什么的还愿和太太商量一下,念叨念叨,至少也打个招呼。中国男人中,特别是东北男人中,有几个这样的?那些蛮横的东北汉子,不打老婆就是好的了。何况人家在团座位子上也是待了多少年的主儿,吆五喝六该是习惯的,可偏是一物降一物,有个什么事儿,他还爱听听太太的。他也不是凭空这样的,有过那么几件让他不大掰得开的事儿,回家和太太一说,她眉头一皱,给他出个主意,或是加以点拨,结果竟将事情解决得挺好。这么多年来,大事小事的,她都透着明白。“可你也别蹬鼻子上脸呀。”没等团座说她,她一回到自家房中,就自责开了,“你天大的胆子,也不和男人商量一下,就自做主张,还敢去试探女主人!尽管结果是大好的事儿,可咋说这事做的也是犯了滔天大错了,不能忽略不记吧。就说从宽,不算滔天之罪,也差不多远儿的,不是吗?不想夫是二重天,主是衣食源,就炸着胆子做事,这双重的犯上,咋说罪过也不轻呀。”她自说自话的,越想心里越没着落,此时团座回来了。

“你今儿没不得劲吧?中午和太太一起吃饭,没得空问你。”她小媳妇般问寒问暖。

“我好好的,有啥不得劲儿的,你这是怎么话儿说的?”他自是惊诧。“你昨晚不是咳嗽了几声吗?今儿白天没又咳嗽吧?”“没。再说这咳嗽,晚上夜里才来两声儿的,真到了大天白日也咳的份儿,就太重了。”

“倒也是。不过你还是喝口这个吧,管咳嗽的。”“这是啥玩意儿?”“秋梨膏,同仁堂出的,太太说治咳嗽管用的。”“太太给的?”“不是。”她故意神秘地一笑。“那哪儿来的?天上又掉不下来。”“说你脑筋直,你还不服,我就不兴出去了?”

“那我还真想不到。也是今儿忙,没注意你们。嘿,你这乡下娘们儿,在这大京城里,不得晕过去?”“你还这么说我?这说话来这儿也两年了,咱再土也不至于怎么着了。再说呢,今儿是坐车出去的。”“陪太太?”

“今儿太太高兴,下午带我们一起出去玩,为这,中午太太还给先生打电话,让小梁子把车开回来了。这一出门,我第一就想着给你买了这。”她显然是在表功。“好好,你是贤妻,行了吧?”“那好,你承认我是贤妻了,那万一我要有啥事做得不那么合适,你得担待着吧?”

“咦?你是做了啥坏事咋的?从我一进门你就和平日不一样。多少年了,我都没见你这小媳妇的样儿。”

“嗯,要说呢,我是做了点事……”“坏事吧?不然你会这样儿?”

“这是坏是好就要你说了,可我话说在头里,你要是觉得不对,你得担待着,好歹结果是个好儿。”

“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你快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呀?”“好,你知道太太为什么高兴吗?”“我咋知道?人家一天到晚总有好事儿,还说得过来?”“我给你看件东西。”说着,太太将树青的近照递给团座。“这小子,越发出息了,啧啧,像我。”细细打量着,他的得意在膨胀。“你又臭美,孩子长得好,就像你?”太太作娇嗔状。“好好,也像你,有这么个贼精神的儿,像谁都中。”“你又胡说了,真像了别的汉子,你干?你还不得杀人放火?”“嘿嘿,那是,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儿,你和你男人亲都亲不过来呢不是?”他说着,手又不老实起来。“你先别不规矩,我也不和你贫了,说正经的,你猜太太为啥那么高兴?”“我不是说了吗,人家的好事天天有,数都数不过来的,我咋猜得出?”“为了他。”太太指着照片,一板一眼地蹦出了这3个字。

“他?”

“对。”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自己做下的事儿,不说也不成,何况还落了个上好的结果。于是,团座太太一五一十地将和张太太之间的互动经过,向团座作了如实的汇报。“就这么着了?”太太说完后他问。“可不,明儿就等咱们过去商量怎么办呢。”“这你和我说的都是原话?你没添个油儿、加个醋啥的?”“这么大的事儿,我做了想起来都后怕的,当时也不知哪儿来的贼胆儿,准是让这小子那样儿,让紫婕那样儿,把我冲糊涂了。不然我敢去试探太太?借我几个胆儿也不敢呀。人家是什么家业,咱们是什么家当儿,天上地下的,我当时真不知怎么了,也是话赶话……我可不实打实地告诉你吗?我还敢加油添醋?”

“太太那样说,看来是真喜欢咱树青了。”他沉吟着说。“那还用说,不止是喜欢呢。”“那你说她真想让大小姐,他们的宝贝千金,下嫁他?”“我觉得是。说实在话,虽是人家太太总说不分高低的,可我这心里呀,总觉得像让人拽到半空中一样,不敢信的,可太太的意思是明明白白儿的。”“哈哈,看来咱这小子太招人爱了,那张照片就惹得大小姐一门心思地想了他两年。我听说有好几家给她提亲的呢,不用说,那家里都是好了去了,有钱有势的,我还听说先生太太都没答应,回说她还小。咱知道的,她人大小不说,心可不小了呢。这倒好,这一张照片,搞得连太太都动这么大个心,舍得将那千金万金的大小姐给他。你说他啥造化呀,这小子!”当爹的就剩咧着大嘴乐了,同时盯着那照片,不住地看。他哪儿猜得到,归根结底,是上次那张照片,使他们全家脱离困境,来到北平的。不过谁又猜得到?也就是张家这真有财力的,才会只为了一个东床之选,就费那么多心思,暗中那么大动静。而也就是树青那确确实实的才貌,使他们——应说张太太——决定捷足先登,在没见到树青本人之前,就先把这事定下来。

她这做法自令团座夫妇在深切感受到自家受益多多的同时,抑制不住地瞠目结舌。张先生呢,只用一声彩儿表达了自己对此的赞许,他对太太知之甚深,二人的相通绝对是“人间哪得几回闻”的。这家的状况可作如许描绘:每有唱,必相随者,夫唱,则妇随之;妇唱,夫亦必随之,唯恐须臾而后。

“你我才为真同道,我看一照片,能把他们全家搬到北平,你看一照片,即断然下嫁我千金女,相比方知,望尘莫及,望尘莫及。”听太太说过,他言道。

“你觉得是下嫁?”“玩笑,说法而已。你我肯下嫁咱们的千金吗?不,说她千金是不够的,当为万金。”

“这就是了,咱们心中这杆秤,该不会有错的。”“即便我的错了,你只会纠偏,不会任我胡为的。此生何幸,得妻若此。”“待我问你,你可曾错过?”“从贤妻今日所为看,至少此事我应是没错的了。”“你慧眼在先,否则,即便我善运筹决断,何以作为?”“快哉,你我天作之合,今日再次印证,快哉,快哉。”兴酣处,他自是神采飞扬,更显出他的倜傥卓然。“看到你这样貌,我还真要为紫婕把那男孩子招来不可了。”“敢问此话怎讲?”

“我要倾全力造成一景。”“什么奇景?”“与‘江山代有才人出’相对的。”“张寨时逢玉人来?”他出口就来。

“妙哉此‘寨’字,很出景的,但少霸王气了。也难为这个字,不仅和‘山’字一押,更显此宅独特韵味。”“夫人过奖。”

“我已看明,非关树青不足以匹配紫婕,咱们不替紫婕来一出穆柯寨,何以续写山寨美丽童话?”“好,好,只为这一景,夫人就……”“你是怕我失之草率?”

“不敢。夫人女中豪杰,今日断然一举,必有充足理由。”“那是自然。若非心中大动,我怎么会人还未见一面就出此举动?”“大动?敢问多大之动?”

“你想听实言?”“当然。”

“那我告诉你,与你我首次相见时的感觉相比,可谓在伯仲之间。”“Really(真的)?”过于惊奇使英文从他嘴里冒出来。“真的。那怦然之感,在我可是唯二之属。我自认是个冷静之人,暗中没有千种缘由,我是不可能有那种感觉的。”“这我自知。”

“再者,这两年来,你我虽只是说笑,但心中明镜也似,紫婕对那孩子是真真的动了心了,如不能遂她之意,恐她要心疼至死的,而你我只此一女,她心疼,你我能免?只怕还要加个更字,那么,三人皆心疼死,别的不说,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寨子,闹得树倒猢狲散,岂不憾哉。”

“为夫杞人,思想待他们好事毕,这寨子怕要成两辈共居之处了。到那时,你我是退避三舍,将我们的霸主地位拱手相让呀,还是和他们打拼呀?”“当然是和他们打拼了。虽说也不一定能留住人家呢。”她大笑着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们岂可高枕?紫婕这性子,本就过于随意。再说了,以你我之才貌,即便他们正值青春花季,咱们就定要甘拜下风?”“快哉此言!有道是,老骥伏枥……”“住口,何人在此言老?留神我治你怠慢军心之罪!别说那丫头才这般年龄,就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你我也不会老的。”“壮哉此言,我定终生以此自勉。”“有我在,汝敢不自勉乎?”“哈哈,吓煞为夫也,惊恐万分之际,惟一请求。”“道来。”“恳请夫人放小的一条生路,不然……”他故意顿下来。“不然怎的?”“不然夫人就是千娇百媚,怕也敌不过两个小辈了。”

“嗯……”她故作思索状,“此言倒也有理,不问你的罪就是了。”“夫人请细想此理:您只是不问小人之罪,但小人终是惴惴,必使潘安之貌有损,结果怕是在与两个小辈对阵时要败将下来了。”“那依你之说呢?”“夫人少不得要多施那著名的一计。”

“那么多计呢,你要我施哪一个呀?”她早猜出了,故意问道。“夫人执意不说,我索你三施其计,何如?”“我已有言,一朝嫁为人妻,不复闺中娇女,何惧之有?”“壮哉此言,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如何?”他豪气干云。

“那要看战场何处。”“这世间有夫人不敢应战之处?请恕小生愚钝,请赐教。”说着,他深深地一鞠躬。“明知你在激我,可我还忍不住中计。也罢,我就作个大无畏的,凭你挑战场便是了。”

“Wonderful(太妙了)!”这么短的时间,快意使英文几出其口。“你既有此言,我可就却之不恭了。只是你要小心了,你就真有把握,招架得住我的板斧?”

“你有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就是了。实在招架不住,我还有俯首归降那条末路呢不是?谅你也不至赶尽杀绝吧?”“当然不会,如此美艳的女俘,我自当藏之金屋,终生受用。就只怕我收降不了你,反被你……”“咱们这是干嘛呢,本来是说小儿女的事儿,说着说着,又归到自鸣得意上了。”“你我得意得意还不该吗?再说了,光得意就够了?最出类拔萃的男人,抱得最美丽聪慧的女人归,注意,光美丽不足为奇,乡下女孩也不少清丽者,难得的是兼有那超人的智力。而最为难得的是,多少年后,那美丽与契合竟只有增无减,哪一个更字了得的?这满天下,有比咱们更该快意的吗?”

“那依你说,得意并不够,还要作甚?”“先小试几回合怎样?探探虚实,不也该当?”“还用探虚实?你每日里可有让人喘息之时?”“夫人,非每日,实每夜也。”“好,就依你所说,非日乃夜。我只问你,这么多年,你夜夜笙歌的,想偷个闲儿都抽筋也似,何来试探之需?”

“Withallduerespects(恕我直言),此言差矣。”“错在何处?”“人生白驹过隙,难道不该据此而过?”“敢问做何等过法?”

“即便枕边招数悉了然于心,何妨日日如新日,夜夜如新人?”“听你之意,欲将新招对旧人?”“然也,使旧人感同新欢,不亦人生一大乐事?”“超然若你,都难免沉迷酒色,何况他人?”“沉迷其中非吾之本意。欲终生为柳下惠,奈何绝代佳人在侧,纵钢铁意志,可有万分之一可能,成就清名?”“故罪不在你,非不为也,是不能也,皆荡妇淫娃毁汝英名?”“然也。”“矫情如斯,不罚你难解我心头之恨。”她噘着嘴娇声说。“你怕不怕我?”他再也按捺不住,将她揽入怀中,一阵密吻。

“怕又如何?可得免?”娇声依旧的她早已让这阵唇齿交合煽得兴起,殷红唇稍张,星眼微睨,双手早搭在他肩上。“有句话,不知美人儿可曾听说过?”“什么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