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影子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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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父亲的话的确令人匪夷所思,可是你不能完全的否定,因为谎话是从一部分的真话中产生的。关于古代的事情,久远了,任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根本无从考证;不过现代的事,关于勾结又是怎么回事?祖上的规矩吗?果然祖上的规矩很多啊,而且影响够远的啊,都至今了,还一如往常,我还能说些什么?是这家人太守根了?这无非就是一个笑话?

邵然明显是不信的,在他手头上的信息里,家谱中可未曾有过与政府勾结一说,要说是曾经还可以糊弄过去,可如今是什么时代了,21世纪哎!他不由得抬头,对视上父亲那有些躲避的眼神:“父亲现在可曾有为政府办事吗?您有那么大的能耐吗?”父亲则是一愣,这孩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如今竟也是翻脸了,就为了他的那个弟弟,而舍弃父亲了吗?就算是邵家对不起邵良,可是也不该由他邵然表示不满啊。父亲苦笑,他的然儿,他从小就悉心呵护的然儿,竟真是变了,变得会质问自己的父亲了,变得会揭人的伤疤了。父亲缓缓答道:“是的,现在也一直在做。”邵然笑了,他的父亲居然做了他最不能相信的事情,他明明是的答应过母亲的:不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不做伤害他人的,不做自己范围所不能承受的。可是如今呢?果然他日的诺言是最靠不住的,诺言是最不靠谱的。无论是什么海誓山盟,对天宣誓,哪怕是五雷轰顶,天崩地裂,该变的终究会变的,该守不住的终究是守不住的。“父亲,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吗?在我的面前,在母亲的面前,您不是说过吗?你不是承诺过吗?您不会在延续那不真不假的所谓的祖上的规矩了吗?你不是说过那三不做吗?都忘了吗?”现在饶是以邵然的定力,也是按捺不住的了。他最亲爱的父亲,最亲爱最亲爱的父亲。有一天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他的血肉,有一天会忘记自己的诺言,伤害母亲,那个为他放弃自己所爱的女人。为什么吗?这些事到底都是因为什么?邵然不由得有些愤怒,他很生气。一下子知道了那么多他不能相信的事,居然还是自己父亲亲手做的,亲口说出来的。人往往是知道的东西越多,说话越有底气,越有把握,而在某人生气的时候,他必然是知道了一些他预料之外的事。就像邵然,他看过家谱,他自以为他对自己的父亲有很深的了解,他甚至狠狠的研究过心理学,读心术,很容易就可以看穿别人的小动作。可是呢?如今意外摆在他面前,他定是要生气,要接受不了,要耍小孩子的性子。而父亲现在满是愧疚,他不该如此做的,哪怕他权衡过利弊,他知道这样不得不的原因,可是他没有说出来过,他永远都只会将一些难以启齿的话语吞进肚子里,就算是烂上它一辈子,他也不会告诉别人的。“对,我忘了,我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我忘记了自己的本心,我也失去了我最初的衷。”父亲呼出了一口气,似是知道自己的无能,终于大声的说出了他这么多年积压在心里的不满,他喊着“我终于可以解脱了,我终于不用在偷偷摸摸的做事了,我解放了。”邵然则是愣在了一旁,他不知自己懦弱的父亲,有一天会在人前大叫,说着自己那么多年的懦弱。邵然一直以为,人都是不敢承认自己曾经的丑事的,他们甚至为了掩盖那件事情,将外表做的那么冠冕堂皇,最后也还要套上一个大大的包装,以免它被人发现内在的恶心。父亲为政府大约是做的这种,父亲为良儿大约是做的这种,父亲为母亲做的大约也是这样子的。但是他竟然是承认了,是被逼到了一定的份儿上?当然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而另一部分是主要的,是父亲的勇敢。家里的人都认为父亲是懦弱的,因为他从不敢跟任何人争吵,即使是有人挑他的毛病,他也只是忍着,努力改正着自己。他从不发表任何观点,他甚至不会喝酒,不会开车,不会抽烟。最后他在一个岗位上辛辛苦苦的干了15年,为那个公司,那个分部跑断了双腿,也没日没夜的操劳,而只因一件事中一句无关紧要的动作,他被开除了,沦落为下岗人士,他竟也毫无怨言。而对孩子的不满不认可,他也只是怒着,从未亲自动手干过什么。他这个人可以说得上是窝囊了半辈子,如今也算是发泄了。只是想不到为了什么,他竟然如此放荡了一回?

“对不起,是父亲不好,父亲不该做那样的事,就算是为了老祖宗的规矩,我也不该如此的,我真的对不起你的母亲,也对不起你。父亲该死,为了一时的东西,害了你们,也害了自己。或许我该离开了,离开了你们可能会更好。至少不必为我的行动而担惊受怕,我真的是一个罪人,最大的罪人,欺骗了伟大的亲情。”父亲两眼通红,一条老泪流了下来:“良儿,父亲不是真的不喜欢你,只是不能喜欢你,不能太爱你,关于你的死,我承担全部的责任,放下心中的不满吧。至于原因,以后你就会知道的。父亲就是太懦弱了,以至于想保护好的人反被自己伤害了。”父亲再不想说什么,他这一天这一会说了好多自己的真心话,他累的气喘吁吁了,怕是一辈子也未曾说过这般的多,他该休息了。

突然,父亲倒下了,嘴里有鲜血溢出。是的,父亲服毒了,一种很厉害的很迅速的毒药。在他知道邵然喝酒后,邵良回家的时候,他就已经将毒药放在自己的嘴里。他知道自己不能活下去了,他的任务完成了,他对得起邵家的祖辈,对得起轻家的小姐,可是他却负了妻子,和孩子。可是世间难得双全法,如何做到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