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现象的基本特征是:傍晚她的“失神”开始增长和加强,使她进入自动的催眠状态,她的想象所产生的作用如同心理刺激一样,在她被催眠状态下,当她向别人低语时,则能减轻或消除这种刺激状态,在观察她患病期间,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18个月。
在她父亲死后,她的情形自然更悲惨。然而,直至她的心理状态更加恶化时,她接着出现如前所述的催眠的梦游症(somnambulism)状态,而她傍晚的叙述中不再有那种多少带有随意产生的诗意,转而成为一串可怕和惊恐的幻觉(可能患者白天的行为使她处于这样的情况)。我已描述过,她在害怕和恐怖的激动中重现这些可怕的形象并用言语叙述出来后,她的心理是何等完全地轻松起来。
当她住在乡村,我不能每天访视她时,她的进展情况如下:通常我在傍晚去看她,这时我知道我能发现处于催眠状态下的她,而且我能把她从我上次访视后她所积累下来的所有想象的产物的枷锁中解放出来。倘使在这之后有良好的结果,这基本上是完全有效的。在这种情况下,她变得完全平静下来,次日她会很令人愉快,并容易相处,勤奋而且快活;但第三天她的情绪多变,对抗和不愉快,第四天这些情形变得更明显。此时,就不太容易与她交谈,即使在她被催眠状态下也不易交谈。她聪明地描述这个程序,并严肃地说这好像是“谈疗法”(talking cure),又开玩笑地称此为“扫烟囱”(chimney—sweeping)。她知道她在低语其幻觉后,她的所有的固执会消失——她称固执是她的“能量”(energy);而在间隔较长的时间后,她会发脾气,拒绝说话,而我则用催促和取悦于她的方式,诸如重复她习惯向别人讲故事的样子帮助克服她的不悦。但即使这样,她也不说话,直到她仔细地感觉到我的双手,满意地证实是我时,她才开始说话。那些晚上,她因言语陈述而没有平静下来,于是必须对她用一用氯醛。我曾偶尔试着把药用得早一些,但我只给她5克,在她入睡前她就进入陶醉状态,而且持续数小时。我在时,她呈欣快状态;我不在时,她就非常不舒服,表现出焦虑和兴奋(顺便说及这种陶醉的严重状态与她的挛缩无差别)。由于她在幻觉时的低语能使其平静,尽管不可能造成睡眠现象,因而我能避免使用麻醉剂;而她在乡村住时,尽管具备每种条件,在她不能达到催眠作用的那些夜晚是这样的不堪忍受,于是只得借助氯醛。但可以逐渐减少其剂量。
持续症状的梦游症不复出现。但另一方面,两种意识状态却交替持续着。在交谈当中她常产生幻觉,跑开去,开始爬树等。如果某人捉住她,她会很快地继续讲她中断的句子而不知在这间断中所发生的任何事。然而在催眠中,她所有这些幻觉都会浮现,并由她说出来。
她的病情总的来说有改善。她能吃食物而无困难,允许护士喂她;只是当她要面包,面包碰到她嘴唇时,她拒绝吃。腿的麻痹性挛缩消减许多。她的判断力也改善了,她逐渐地很依恋我的一位朋友,一位访视她的B医生。她从别人赠给她的一条纽芬兰犬中受益很大,而且她很喜爱这条犬,虽然她的爱犬偶尔会攻击一只猫,这时会明显看到这个脆弱的女孩左手拿着鞭子去赶走犬,拯救受害者。后来,她照顾一些穷人、病人,这对她有很大帮助。
在我从连续几周的假期旅游回来后,我收集到了致病原因的最令人信服的证据,在她“失神”或“第二意识状态”期间所产生的观念情结发生令人兴奋的效果,证据的事实是在催眠期间的言语表达处置了这些情结。在这段间隔期间,我们没有对她运用“谈疗法”,因为不可能说服她对除我以外的任何人说出她的事,即使是她在其他方面很尊重的B医生也不行。我发现她处于深受困扰的精神状态,无活力、不顺从、脾气坏,甚至怀有恶意。从她傍晚叙述的事中逐渐清楚的是她的想象的诗意的心情已干涸,她叙述的内容愈来愈多地体现了她的幻觉。例如在她过去的日子里被激惹的事。这些事被披上想象的外衣,但只不过是一种刻板式的想象,而不是精工细作的诗一样的作品。但是在我安排把病人带回维也纳一周的时间里,每晚我让她对我说3至5个故事后,她的情况则变得好一些。当我结束这一做法后,我数周不在所积累下来的每一件事都处置好了。只是在这时,以前的节律重新建立起来;在她用言语陈述幻觉后的这一天,她顺从和快乐起来;第二天较多暴躁,较少顺从;第三天明显“脾气不好”。从她最后的陈述起,她的精神状态与时间消逝有密切关系。这是因为她的每一个想象中的自发内容以及与她病态心理中所吸收的每一事件都是一种精神刺激,一直持续到她处于催眠状态下能叙述出来,在这以后,这种心理刺激全无作用。
当病人秋季回到维也纳(虽然不是患病时住的房子)时,她的病情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可使人承受;只有少数经历,事实上是她有较深刻印象的经历,造成病理性的心理刺激。倘使她新受刺激的心理造成的持续负担能够经常用言语陈述加以预防的话,我满以为她会继续有更大的改善。但开始出现令我失望的情况。12月,她的心理状况明显变糟,她再次变得兴奋、沮丧和暴躁,她甚至没有“真正好的日子”,那时,甚至都不能察觉任何牵系她内心的事情。及至12月底,在圣诞节的日子里,她特别烦躁,整整一周,在傍晚时分,她不说什么新的内容,老是对我说那些在1880年(一年前)圣诞时,她在非常焦虑和紧张的情绪中所编织的想象性作品,当说完这个情景时,她就缓解了许多。
此时离她父亲去世及她卧床不起已有一年的光景。从这时起,她的健康情况变得更清楚了,并以非常奇怪的方式有条有理。她的意识交替状态具有这样的特点:从早晨开始,她的“失神”(即出现第二意识状态)总是在白天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得更频繁;傍晚时分,她完全处于失神状态——这交替状态各不相同,这是因为第一个状态是正常的,而第二个状态是精神错乱的。然而,现在这两种状态的差别更大,因为在第一种状态下,她像我们正常人一样地生活着,这是在1881年到1882年的冬天,而在第二种状态下的生活是1880到1881年的冬天——那时她全忘了所有后来发生的事。而有一件事似乎大部分时间仍保留在她的意识中,即她父亲的去世。她是如此强化地被带回到过去的年代,在新房子里,她幻觉这是她的老房子,所以当她要走向房门口时,她敲打着火炉,因为在老房子里,门与窗的位置与新房子里门与火炉的位置是一样的。这种从一个状态转向另一个状态的变化是自发的,但也可通过任何鲜明的回忆过去年代的感觉印象而发生。只有当某人在她眼前拿着一个橘子时(橘子是她在生病初期主要的赖以生存的食物),才能使她从1882年回到1881年。但这种转回到过去年代的情况一般不会发生或方式不明显。她日复一日犹如生活在前一个冬天里。我只能怀疑其发生的情形,即在每天傍晚催眠期间,她所说的那些令她兴奋的事是否发生在1881年的同一天,她母亲保存的私人日记中证实了其1881年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这种对前一年事情的再现持续至1882年6月为止。
这里,同样有趣的是观察到了这些属于她的第二状态的、回忆起来的心理刺激的情形,被移至较正常的第一状态中。例如,一天早晨,病人笑着对我说,她不知为什么对我很生气。幸亏有了日记,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确信这无疑是她又进入到傍晚时分的催眠状态中:在1881年的同一天傍晚,我很惹病人生气。另有一次,她告诉我她眼睛有些问题,说是看到的颜色不一样。她知道自己穿的是褐色衣服,但她说看到衣服的颜色是蓝色。我们不久便发现她能正确而又清楚地区分视觉测试纸上所有的颜色,而只有在衣料颜色区分上有紊乱。理由是在1881年的同一时期内,她穿着睡袍忙于服侍父亲,而睡袍与现在衣料是同样的质地,但不是褐色,而是蓝色。还要附带说一下,经常看到的是这些经常出现的记忆显示了其先导的作用,她的正常状态的这种紊乱发生在第二状态前一些时间,而她的回忆则在她的第二状态中才逐渐地被唤起。
她傍晚的催眠因此而成为沉重的负担,因为我们的交谈,要她不仅说出她当前想象的事,也要说出1881年的那些事和烦恼(所幸的是我当时就缓解了她那些当年想象的事情)。但是除此之外,急需病人及其医生要做的是以同样的方式处置其急剧增加的第三组单独的紊乱。1880年7月至12月,病人处于疾病的潜伏期,在这时出现的一些心理事件产生了完全的癔症现象,当她用言语陈述出来后,癔症症状便消失了。
在傍晚催眠中,当这种偶然和自发的言语陈述第一次发生时,持续相当长时间的紊乱即消失——我为此大惊。夏天在特别热的日子里,病人口渴异常,没有任何理由突然发现她不能喝水。她原来本会喝下所要的一杯水,但当她的嘴唇碰到杯子时,立即推开杯子,就像患了恐水症一样。当她这样做时,她明显地有数秒钟的“失神”。她仅仅依靠如西瓜之类的水果为生,这减轻了她痛苦的口渴。这种情况持续了约6周。有一天,当她被催眠时,她抱怨过去未曾关心的那个讲英语、患同病的女士,并且以厌恶的神情不停地描述有一次她如何进入那个女士的房间,她的小狗——如此讨厌的家畜——在房里喝光了杯子中的水。那个女病人因出于礼貌,对此没说什么。当她在生气中进一步消耗了精力后,她停止了抱怨,要求喝水,毫无困难地喝完许多水,当杯子接触到她的口唇边时,她从催眠中醒来;从此这个紊乱的现象就消失了,不再重现。许多极端顽固的怪念头在她描绘其所引起的经历后,以同样的方式消失了。当她的第一个慢性症状以同样的方式消失时,她向前迈了一大步——她右腿的挛缩确实减弱了许多。这些发现即该病人的癔症症状方面,当病人处于催眠状态下,重现引起癔症的事件后,则症状消失,使这种方法可能达到治疗性的技术程序,而这种方法在逻辑上的一致性和系统应用上没有什么要求。在这个复杂的病例中,采取了分别针对每一个症状的方法;病人所出现的症状都以倒叙的方式描述,从病人出现睡眠问题开始,回到引起第一次出现这个问题的意外事件。经过这样的叙述之后,睡眠问题的症状就永久消失了。
用同样的方法,她的瘫痪性挛缩和麻木、视觉和听觉的各种障碍、神经痛、咳嗽、动作震颤等,以至最后她的言语障碍均“在谈话中治疗”。在视觉障碍中,我们是以下述方式分别处理的:例如内斜伴复视;两眼右偏,故当她伸出右手够东西时,总是指向东西的左侧;视野受限;中枢性弱视;视物显大症,看她父亲似看到死人的头;不能阅读。只有少数个别的现象(如左侧身体的瘫痪性挛缩)是由于卧床不起而引发的,在分析过程中,我们未予提及。事实上这些现象可能没有直接的心理原因。
我们明白在引出她的记忆中,要立即去除产生症状的诱因,这样一种简单的工作方式是非常不符合实际的。她不能发现症状的诱因,而且变得糊涂起来,则比起她能够安静和稳定地追溯她的记忆线索时,事情却进行得更慢一些。因为后一种方法,即傍晚催眠,由于她在述说其他两个经历时过度紧张和激动而花费时间太长,也由于回忆往事时需要时间才能使其达到栩栩如生,因此,我们发展了如下的程序。我通常在早晨访视她,对她用催眠术(在我的经验中使用的是非常简单的方法)。然后要求她把思想集中在我当时要治疗的症状上,并让她在思想出现时告诉我。患者则可能较快地进行叙述,并用简单的主题反映有关外界的意外事件,这些,我会均速记下来。在其后的傍晚催眠中,我用所记录的内容提示她,她会把这些情形向我做相当详细的解释。
下述实例将表明她完成这样的任务中的详尽方式。这是我们常规的经验,即当与患者说话时,她并没听见。可从下述的情形中得知患者听不见的习惯。
(1)当她的思想分散时,听不到某人进来。有108个标明日期、提及人和情景的详细例子反映这样的情况。第一个例子是听不到她父亲进来。
(2)当几个人在交谈时,她不理解。27个例子。第一个例子是她的父亲,再就是她熟识的一个人。
(3)当她独自一人,并直接称呼她时,她没听见。50个例子。最初是她父亲徒劳地向她要些酒喝。
(4)因(在四轮马车内)被摇晃而听不见。15个例子。最初一例是她弟弟有一天晚上留神看病房门口动静抓住她时,生气地摇晃她。
(5)在嘈杂声中因惊吓而没有听见。37个例子。最初是因父亲不适当的吞咽而致一时噎塞。
(6)在深度的“失神”情况下没听见。12个例子。
(7)长时间十分注意地听着,以致当别人与她说话时,她完全听不见。54个例子。
当然,所有这些事件在很大程度上都可在她分心、“失神”或惊恐时而追溯以往的情况。但是在患者的记忆中,这些事件是如此清楚地区别开来,倘使在顺序上有错误,患者会亲自纠正,变为正确的顺序;倘使不能纠正,则其述说中会出现停顿。她所叙述的事情是那样地缺乏趣味和意义,却又是那么的详尽,以致使人毫不怀疑这些是编出来的。其中许多事情包含了真正内心的体验,所以无从查实;其余的(或伴随的情况)则是回忆在她周围环境中的人。
这个例子也展示了当一个症状被“谈话治疗”(talked away)时,总能观察到这样一个特征:当她讨论这个特殊症状时,该症状便强烈地出现。因此,在分析她听不见这个症状期间,她表现出是那样地耳聋,以致有时我不得不用书写的方式与她沟通。首当其冲的诱发因素惯常是属于惊恐一类的经历,例如当她照顾父亲时,她所承担的细心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