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Ucs.的衍生物悉心研究,我们就会对企图明确无误地区分这两个心理系统的设想感到彻底失望。无疑我们会对我们的结论倍感不满,同时也会对我们挖空心思划分心理过程的路子的价值产生怀疑。然而,我们的回答是,除了将我们观察所获得的结果转化成理论之外别无所求。我们也无责任去想方设法建立一种完美并以简单为特征的理论体系。我们将坚持维护我们理论的复杂性,因为它符合我们观察的结果,我们也期望通过这些复杂性最终能发现一种情形,它既简单又能对现实中的所有复杂性进行解释。
在我们已经描述过的Ucs.本能冲动的各种衍生物中,存在着一些既和谐又对立的特征。它们一方面高度组织化,没有自相矛盾之处,能充分利用从Cs.系统获得的所有东西,使我们很难通过判断将其从这个系统的结构中区分出来。另一方面它们又是潜意识的,不可能一跃成为意识。所以从性质上讲它们隶属于Pcs.系统,但事实上却归属Ucs.其出身决定了它们的命运。我们可形象地将它们与人类的混血儿相比较,乍一看,他们像白人;但又常表现出某些有色人种的这种或那种的明显特征,所以,他们受到白人社会的排挤,也不能享受白人的特权。上述特点正是正常人和神经症患者的幻觉所具有的,我们已经认识到,幻觉生成于梦和病症的初始阶段,尽管它们有着较高的组织性,仍然遭受压抑而不能进入意识。当它们没有受到强烈的贯注之前,它们接近于意识层面而不受侵扰;但一旦受某一强劲贯注的打击,它们便不战而退。替代形成与之类似,也是Ucs.中一种具有高度组织化的衍生物。所不同者,是它们能成功打破封锁进入意识领域,当环境条件适宜时,比如当它们碰巧与来自Pcs.的反贯注形成合力的情况下,便能完成此举。
当我们在别处更进一步考察进入意识的条件时,我们就有可能找到解决在这一接合处发现的困难的方法。对于这一问题,我们应从意识的角度来审视事件,以区别于我们以上从潜意识视角来行事的方法。意识总把全部的心理活动归属于前意识领域。由于来自于潜意识的相当一部分前意识的材料都具有潜意识衍生物的特征,所以当它们进入意识之前都被迫接受稽查。而另一部分前意识的材料可不受讯问,径直进入意识。我们原先的假设在这里遇到了困难,考虑到压抑,稽查便不可或缺,因为这种稽查决定着在Ucs.和Pcs.系统之间什么能进入意识。现在看来在Pcs.和Cs.之间又多了一道关卡。然而,我们最好不必纠缠于这种复杂情况造成的麻烦,但我们可假定,从每一个系统向更高一级的系统的过渡(即:每向更高一级的心理结构迈进一步),都得经受一番稽查。这样我们应放弃原来的假设,即在第二部分中所提到的,每一次转换都得进行一次新的登记。
我们所遇到的这些困难,究其原因都可归结于这样一个事实:我们所能直接观察到的心理过程的唯一特征,就是其意识性,而意识本身又无法作为划分不同系统的标准。除了意识领域内的东西又不一定总被意识到这一事实之外,考察发现,许多具有Pcs.系统特征的东西,也不能成为意识。另外,我们也知道,能否进入意识还要依赖于从某一确定的指向性(directions)反转过来的前意识的注意。所以,意识与其他系统之间以及与压抑之间的关系,并不那么简单。事实上,与意识相左的不仅是那些心理压抑,还有那些对自我指手画脚,从而成为被压抑的东西最强有力的对立面的各种冲动。如果我们越想争取成功地用心理玄学的观点来考察心理生活,我们就越应该想方设法将我们从极看重“成为意识”的症状中解放出来。
只要我们固守这一信念,我们所得结论通常要为例外情况所刁难。一方面,我们发现潜意识的衍生物作为替代形成和心理症状进入意识时,一般要经历极大的扭曲,尽管遭压抑后还保留一些特征,但与其原貌相比已面目全非。另一方面,我们也发现许多前意识构造仍处于潜意识状态,虽然按我们的预想,就其性质而言,它们理应成为意识。或许,Ucs.对它们有更强的吸引力。下面我们要尽力寻找的重要区别,不再是意识与前意识间的,而是存在于前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区别。潜意识总是在前意识领域的边界上被稽查者挡回,但其衍生物可绕过关卡,从而获得更高的组织结构,并在Pcs.中达到一定强度的贯注。当强度经积累超出限度后,它们便迫使自己向意识领域进军,然而,当它们被认出是潜意识的衍生物后,就会被Pcs.与Cs.间一个新的关卡所稽查,重新被压抑回来。也就是说,第一道关卡上的稽查者专门对付Ucs.而第二道关卡的稽查者则对付其在Pcs.中的衍生物。在个体发展的过程中,我们认为,这一稽查者也会向前迈进一步。
在精神分析的治疗中,这个位于Pcs.和Cs.系统间的第二种稽查的存在,已被证明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可要求患者产生出诸多Ucs.衍生物,还可保证他设法克服稽查对那些想进入意识的前意识结构的反抗。此稽查废弃后,来自第一种稽查所行使的压抑可消解的道路也便开通了。另外,我们还可补充如下:Pcs.与Cs.之间稽查者的存在,告诉我们,成为意识不仅是一种知觉活动,或许还是一种“贯注过强”(hypercathexis),也可能是心理结构中一个更高层次的展现。
让我们再转到对潜意识与其他系统交流的探析上,这并非为了获得什么新发现,而是怕忽略了另外一些更重要的细节。在本能活动的根基部位,各系统间的相互交流是极其广泛的。其中一部分活动较活跃地穿过潜意识,进入前意识系统,最后进入最高级的心理发展层——意识。其余的部分停留在Ucs.中,然而,Ucs.也会受到来自外部知觉所获经验的影响。正常情况下,从知觉到Ucs.的所有通道都敞开着,只有从Ucs.来的偷渡者才会遭受压抑的阻挡。
某人的潜意识在没有经过意识的情况下,对另一个人的潜意识产生影响,是一件很值得注意的事情。这需要进一步研究,特别是要搞清楚,在造成上述结果的所有因素中,前意识活动能否排除在外;然而,用描述性的语言讲,这一事实是无可争辩的。
Pcs.(或Cs.)的内容,一部分来自于本能生活(通过潜意识媒介),另一部分则来自于知觉。我们还搞不清楚这一系统的活动究竟能对Ucs.产生多大的直接影响。对病理学病例检查常常发现,他们的Pcs.系统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独立性,并且对施加于Ucs.的影响缺乏敏感。他们完全不同的发展倾向和两种的系统完全分离,是这种病人的最重要特征。然而,精神分析治疗(psycho—analytic—treatment)却完全基于Cs.系统能对Ucs.系统施加影响的设想上。虽然费了不少力气,却收效不佳,结果可想而知。可是,像我们已经说过的那样,作为两种系统中介者的潜意识的衍生物,却可以完成这种任务。但我们应注意到,通过Cs.作用于Ucs.而起的内部自动变化,确实是一种既困难又缓慢的过程。
前意识与某种潜意识冲动进行的合作,即使是后者受到强烈的压抑,只要这种潜意识冲动与其中一种控制的倾向相协调,合作的任务便能完成。在此情况下,压抑得以消除,那被压抑的活动也成了支持自我实现目的的强化。就此单一的结合而言,潜意识成了自我的谐振,除此之外,其所受的压抑没有产生变化。在这一合作中,Ucs.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这种加强或支持的倾向表明它们不仅与常态不同,还可使特别完善的功能得以形成有了可能性,而且它们能对类似于强迫症症状的各种相反倾向进行抵抗。
潜意识的内容可与心理王国中的土著居民相比。如果在人们的心灵中存在着由遗传而来的心理构成物——与动物本能相类似的东西——它们便是Ucs.的核心。那些在儿童发展期因没有多少用处而被抛弃的东西,在后来会补充进来,而这些补充物在性质上与遗传物没有多少区别。这两大系统的内容最终直到青春期时才截然区别开来。
七、对潜意识的评估
只要我们仅仅局限于对梦的生活和移情性神经症(transference neuroses)进行分析,我们对Ucs.所能做出的断言就不会超出上面所谈论过的东西。这显然是不够的,甚至还会造成模糊不清和令人误解的印象。特别重要的是,它使我们不可能把Ucs.同某种我们熟悉的东西联系起来或归于其中。现在让我们对自恋型精神神经症这一病症做一番分析,从中我们会对谜一般的潜意识形成一种明确的认识,获得一些确定的概念。
自从阿拉伯罕(Abraham)1908年发表其著作以来——这位真诚的作者将其归功于我的鼓励——我们就一直用自我与对象之间的对立来标示克勒佩林(1856~1926)命名的早发性痴呆[即布洛伊勒所称的精神分裂病(schizophrenia)]的特征。在移情性神经症(焦虑性癔症、转换性癔症和强迫性神经症)中,这种对立的特殊的显著地位并没有被凸显出来。事实上,我们知道,来自对象方的挫折有时会导致神经症的发作,并且神经症都表现出对真实对象的否认。我们还知道,从真实的对象处撤离的力比多,首先恢复为一个幻觉的对象,继而又变成一个压抑了的对象(力比多内投)。但是,在这些混乱中,对象一贯注一般还保留着很大能量,对压抑过程做出仔细的检查后,我们不得不承认,尽管受到——或作为其结果——压抑,这种对象一贯注在潜意识系统中仍继续着。实际上曾被我们利用治疗这些神经症的移情能力是以未受损害的对象一贯注为先决条件的。
在精神分裂症病例中却不同,我们不得不假定在压抑过程后,撤销的力比多并没有找到一个新的对象,而是退回到自我中。也就是说,对象一贯注在此已被放弃,一种原始的对象自恋状态得以重新建立。这种病的种种临床症状,如患者对移情的无能为力,对治疗的无动于衷,对外部世界的弃绝与否认,还有患者自我展示出的那种“贯注过强”和最终达到冷漠无情等等,似乎都与我们提出的对象贯注被放弃的假设完全相吻合。当考虑到两种心理系统相互之间的联系,多数观察者都会对下面的事实感到吃惊。在精神分裂症中,这两系统问的相互作用的关系大部分在意识中就能表现出来;而在移情性神经症中,只有通过精神分析,才能将其从Ucs.中揭示出来。但是,在刚开始时,我们还不能把自我对象的关系同意识内的关系清晰明确地联系在一起。
通过下面出人意料的方式,我们所寻找的东西似乎可以呈现出来。在精神分裂症中,我们观察到——特别是在具有启发意义的早期阶段——患者在谈吐方面发生了很多变化,这些变化值得我们用特别的眼光去对待。由于患者特别关心如何表达他自己思路的方式,结果变得言辞生硬、呆板和矫揉造作,因其句子结构太缺少组织性,使得我们完全难以理解,他们的谈话显得毫无意义,废话连篇。其实,这些谈话的内容常常与患者的某些身体器官或神经支配有关。关于这一点似乎还应加上一种事实:在精神分裂症的上述症状中,它们可以与癔症或强迫性神经症的替代性形成相对比,其替代物与被压抑的东西之间的关系,仍然可揭示出这两种形式的神经症都有一些令我们惊诧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