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城墙很高,表面很平。在以前许多文人墨士在南城的城墙上或笔扫千军或行云流水,留下一幅幅或风景或绘人或字迹。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写的亦是或龙飞凤舞或笔走龙蛇。然而和在一块就有点眼花缭乱,字或疾书在了画上,画又以字为隔断。千奇百怪之下因为排的满满当当,远观又有点相得益彰。
雨天里,斜雨挥挥洒洒,迎着阵阵斜风。望着这座城墙,评点下笔墨总会有所文雅气息,哪怕是个粗人在这么大片墨宝之下也会生出阵阵壮观之情。
而此时的汶军在城墙的阴影里,望着这有些过于壮观的城墙,如同巨兽。这片墨宝在雨雾中并没有显示出人间仙境的韵味。在城墙上无论是画还是字早已有了新的涂料,或红或黑。黑的深沉犹如最漆黑的夜,在注视时显得如此孤寂,在脑海一片空白之余剩下的只是恐惧与阴寒;红的阴暗如同烈狱之中一片岩浆,泛着炙热让人躁动不安,恐慌着却无从把控。
汶军的第一方阵早已疲惫不堪,死伤惨重。但却无从抉择。这已经真真正正的不是一场消耗。而是一场炼狱之中的决斗。没有任何退路,除了死亡就是死亡。撤退者、退缩者只会更早的死在后方友军的弓箭之下。有在地面呻吟的士兵,或死死捂着断腿的伤口、或抱着离体的残肢、或拽着肚中流出的内脏、或踩着被血水浸染的发丝,双眼布满着血丝,汗水混着地面的血水浸透全身。却不会消除任何疼痛与恐惧。只剩下声声凄惨的叫喊。在一片叫喊声中像是在给汶军鼓劲,又像是在和流失的生命挣扎。
站着的汶军依然在战斗,在攀爬着云梯,在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声声呼喊着,不是在给队友们鼓劲也不是在吓唬着守城的赵军。只是在给自己壮胆,在声声呼喊着自己的愤怒。愤怒的汶军,早就不再去考虑怎么会变成这样,后方的支援成为了手刃后退士兵的侩子手,消耗赵军实力的第一方阵成为了战场上的弃儿。消磨着生命的华彩走向阴暗的深渊。
在恐慌过后,在后退被杀,前进是死的反复验证之后。人类的思想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群如同弃儿的士兵在这一刻,认识到了自己的命运。或妥协的认同或被恐惧所吓,都已经成为了一群行尸走肉,只知道自己要爬上云梯,要用长刀用拳头哪怕用头颅用牙齿杀掉撕毁一切。前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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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汶军的后方,诸位将领已经石化。变化如此之快,难以咂舌。在汶军第一方阵露出疲态之时早已经有将士提出撤退的建议。但却被公孙术冷冷的拒绝。在伤亡惨重的时刻,公孙术更是面无表情的扫了诸将一眼,打断了将士的讨论,也阻止了将士继续进言的决心。默声说道:
“这就是我要达到的效果。”
说完仰天大笑。只有少数将领能够眼观鼻鼻观心,无所动容。更多的是感到心中有所恐惧。恐惧与这种铁石心肠,这种慈不掌兵的狠辣。
诸位将领很清楚的知道,第一方阵中有很多低级将领是属于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而他们的直接将领就是那位陈宫。此时的陈宫已经心如死灰。手下已经死的差不多,而与自己在一个战线的各位将领,都没有任何想要拉自己一把的想法。还与自己离得远远地,生怕不能表明自己的中立。而陈宫想起昨晚在营帐中对与公孙术的嘲讽,脸色更是惨白。很想保持住清醒与镇定。腿却在颤抖的厉害,一直以为自己无惧生死。但是这一刻,看着前方士兵的生命以惨烈的方式牺牲,披着为国的荣誉在牺牲。以前训练时自己时常教导士兵要以为国争光为荣,不怕死亡。而今,看到自己的士兵在按自己说的方式牺牲,自己却没有感觉到任何荣耀,只剩下深深地恐惧。生命的瞬间消失或许不会可怕,不会让自己失去面对的勇气。而在看着生命消失的如此频繁,自己的生命时刻受着威胁,陈宫感觉对于失去生命这个东西决心与犹豫,越考虑越胆战心惊、惶恐不安。
“不妥.不妥.。”吴方老将军睁开双眼,眉头有些皱,但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感情,就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老将军也很平淡的表述着。说完便又闭上了双眼。似乎在前方丧失生命的士兵完全于自己无关一般。
老将军戎马一生,见识过很多凄惨的景象。这样的场面虽然残酷但却不会影响到自己心智。吴方很清楚的想到公孙术这样做是在排除异己。增强在军队的统治力。但这样的方法即使最忠诚的将士也会感到寒心。慈不掌兵是不假,如此的冷血即使自己在反复思考过后还是没有任何赞成的可能。收复人心的手段有太多种,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有些过于鲁莽了些。采用这种有些不稳妥的手段,最不应该的手段。
吴方老将军想了很久,凭自己对公孙术的理解,凭他的计谋和心机,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除去了异己,但也只是在汶国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而这一小部分异己在这次战争中,公孙术会有很充足的时间,像拉拢自己一般将这些人拉拢过来。应该完全有实力完全有时间的。
而采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并且是在全部的汶国将士面前。那么这样子过后,很可能在自己的内部势力中出现不稳,甚至是裂痕。
老将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公孙术采用了这种方式。但考虑到自己已经决心扶持于他。在睁眼深深注视了一会公孙术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说出了“不妥不妥”之词。
老将军并没有提名说给谁听,也没有想过要从公孙术处听到什么解释,更像是在单纯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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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头大马之上的公孙术,在听到老将军的话语后,低下头颅想了一会。似是知道老将军的心意般,只是回首望了一眼老将军。并没有说出什么解释,微微叹息一声。便回过头来,在回头的一瞬间,面无表情的脸露出深思。
公孙术,始终有着一个秘密。不曾对任何人谈起。也无法解释的一个秘密。在皇宫之中,有位奇人,公孙术敬佩不已。这位奇人不是守护神聂天,也不是自己传奇妹妹公孙轻雪。只是一位号称“之南”的人。这个人年龄多大,来自何方,以及等等有关与他的事情从来没有人知晓。这人也从未显露过任何武技,也没有表现出会武技的迹象,更没有显示过什么样的雄才大略。很平凡的一个人却很的皇帝公孙岳的敬重。经常与公孙岳在一起,不用行礼,也不会太拘束的一个人。很多汶国大臣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而知道这个人存在的也不会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得宠。更不会去商谈这个人,以冒犯皇帝的威严。
公孙术作为太子,也不清楚这个人的来历。但他为什么得宠自己却很清楚。之南只会一样东西——易经。据传是上纪元的一门法术。非常邪门的一门法术。之南能用它推算出许多还未发生的事情。虽然有的事情推算出来以后非常模糊,甚至有的时候会模棱两可。但出错的概率却很小,之所以会出错大多数是在于自己的分析和理解错误。而在心生京兆情况下进行的卜卦,就会更加清晰,更加准确一点。
在知道之南的这一手法之后,公孙术整天缠着之南,最终,在自己被封为太子那年,之南将一本《易经》传授给自己。公孙术自始至终没有得到过之南的亲手教导。但却时常研究这本《易经》。也算有所收获。虽然不会像之南那样神乎其神,但在自己有所京兆的情况下,卜卦总会有所提示,有的时候也会出错,但很少。
而就在第一方阵开始进攻之后,公孙术被一阵轻风吸引,而造成心跳漏了两拍。在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卜卦,却只是得到片段提示。这片刻的提示却让公孙术大惊失色。
公孙术看到“有把刀砍在自己的上空,乌黑乌黑的一把刀,看了一眼就如同夺人眼神般一把刀。有张纸在自己前方,自己跑过去就能捅破,可自己在那里跑了很久也没有靠近多少。在自己后方有蟒蛇爬在地面,有蛟龙越于空中,张牙舞爪,似乎要飞奔而来咬自己一般。最后看到一片雨,一个亮的刺眼的光球在天空飞舞。这片雨是在与她告别,留恋不舍。这光球在翩翩起舞,在挣扎难舍。连自己看到光球后第一感觉就要膜拜,要屈服。”
公孙术没有过多考虑,便决定第一方阵全体攻城,不得后退的命令。自己有些担心有些害怕。但没有办法与别人说,与人说的话,理解不理解不说,太过于玄妙的东西看到的答案也不会一样。只会混交自己视听。所以公孙术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
别人以为自己是在排除异己,却只有自己知道时间已经不利于自己了。
公孙术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在哭的天空。也有了点在卜卦时的感觉,敬畏,眼有点发涩。深叹了一口气说道:
“第一方阵退兵,第二方阵全面攻击。不得后退。后退着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