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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祝寿

归黎在血与火中,过了一个春节。

归黎城死伤惨重,基本上没有多少青壮年男子了。

白玠心情非常沉重,他感觉到压力非常大,从名义上来说,朝廷已经任命他总督幽州守备事项,但是他知道,只要有机会,自己的那个哥哥是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砍下自己的头的。皇室之间,亲情在权力的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春节,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和妻子,帝王家的孩子,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就被皇后指派了妻子。

虽然是指派的妻子,很多时候,他感觉到和妻子之间,实际上也并不存在多少感情,妻子只不过是皇后委派给自己,要挟自己为太子效力的一个工具,但是在这一刻中,他也感觉到思念,一种深深的思念。

但是,无可奈何,他没有办法回到自己妻儿的身边,他知道,假如他表现出对妻儿的依恋,那么,对自己的妻儿,是一种灾难。

妻子经常在皇后那里,哭诉着他的冷漠和无情。但是,这个女人,根本就不能理解他的冷漠和无情里面,藏着的良苦用心。假如他表现出对妻儿的依恋,那么,对妻儿来说,就是一场灾难。肯定会有一些人,那着妻儿的性命来威胁着他去做一些事情。这对妻儿和自己,都是一种深深的威胁。

生在帝王之家,这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

不知深宫之中,自己的妻儿,是不是会在思念着自己?是不是那个漂亮的傻女人,又在皇后的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无情和冷漠?猜着自己到底是喜欢谁谁谁?

白玠叹了一口气,世人都羡慕身在帝王家的人,而帝王家的悲哀,谁能理解呢?

假如不是在帝王家,兄弟之间,可能就算是有大矛盾,也不会彼此计算着兄弟的脑袋吧?以自己的性格,兄弟之间应该会和睦相处吧?自己低调,不争,顺从,而在他的兄弟,却将他看作城府深沉,少年时,皇后视自己为己出,而现在,简直是视自己为寇仇。

风雪漫天,白玠独座在亭内,温酒的炉火,烧的很亮,他温了一壶酒,观看着廊外的梅花。

这个春节,就这么孤单的过了,在战火中过了一个春节。

项先月过来,从漫天的风雪中走了过来,他披着斗笠,斗笠上有雪,他的手中,提着一个竹篮。

竹篮中,装着一条狗,狗已经被一块一块的切好。

在他的后面,柳颂秋,韩起,呼延浩等几个将军,也笑盈盈的跟着。

“还记得当年的今日,”项先月说,“京城张灯结彩,为皇子祝寿,已经过了二十八年了。”

白玠笑了,笑容中藏着悲戚。

或许,他不长大才好,不长大才不需要面对这些纷争。

说话间,架起了火锅,大家团团而坐。

“幽州苦寒之地,没有别的好东西,但是却不缺好酒,”韩起说,“幽州的好酒,不在酒庄,而在百姓家,我特意从百姓家弄来了几坛好酒,酒很烈,但是回味悠长。”

韩起一边说,一边将酒倒到了各位的酒杯中。

酒,确实是好酒,虽然浓烈,但是非常悠长,一口下去,如刀一样的烈,割喉,但是一股暖意,从胸膛中升了起来。悲呛之意,油然而生。

“难怪幽州多感慨悲歌之士!”白慎喝了一口说,“一方水养一方人,这样的酒,也只有幽州人才会酿!”

酒,和民风有关。

幽州人厚重而激烈,酒也一样。羌地人霸道而直接,酒也浓烈到霸道;扬州人温柔而文静,所以扬州的酒,清淡而又带甜味,如幽州羌地人喝了,估计不会将那酒归入酒类。

火锅已经架了起来。

狗肉火锅,项先月笑了笑说:“当初在京城,我们飞鹰卫的军士,没少和六皇子吃狗肉,羽林军中,都知道我们飞鹰卫喜欢吃狗肉,天启郊外的野狗,被我们扫荡一空。”

白慎和韩起对望了一眼。

心,剧烈的疼了一下。

“狗肉不放五香,毛味都没有..”那老兵的声音,浮现在他们的耳朵中。

那是多么可敬的军士,为了将走出幽州的机会留给他们,他们那么果断决绝的走向了死亡。

这样的袍泽,这样的兄弟,怎么能不让人心痛?

白慎举起了酒杯,将酒浇在地上,他在敬那些不屈的战魂,为那些慷慨赴死的袍泽。

他们之所以还能坐在这里,是因为那些战友们的牺牲。战友们的牺牲,也就是为了他们能活下来。

有这样的战友,你还能说什么呢?

韩起也将酒杯中的酒,浇灌在地上,他们一起祭奠着那死去的英魂。

酒入肚中,如火在烧。

愁情忧绪,也升了起来。

路,在何方?

天启视他们为寇仇,羌人也视他们为仇敌。

客观的来说,无论是羌人,还是朝廷,都不是自己这些人可以抵抗的。

今天能在这里相聚,喝酒,明天呢?明天说不定生离死别。

幽州情势,不容乐观。无论是羌人胜了,还是汉唐胜了,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羌人胜了,羌地需要幽州,会允许他们存在吗?

汉唐胜了,打败了羌人,那么调转头来,肯定会收拾他们的。

现在羌人不希望他们灭亡,希望他们能给汉唐增加一点麻烦;朝廷也没真正的重视他们,还有很大的一部分人希望他们能抵御羌人。

所以,他们现在还活着。

但是,这种夹缝求生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们,会有我们的路的。”六皇子为大家鼓气说。

“假如你撕破脸皮,加入皇位的争夺,我想,我们生存下去的机会更多一些。”项先月说。

项先月的话没有错,假如六皇子意在皇位,那么,朝廷中的那些大官们,会选队的。会有一些人,将自己身家性命压在六皇子的战马上。毕竟这事情,万一成功了以后的报酬太丰厚了,觉得值得去冒险。

“幽州的军队,是老百姓的军队,我又如何再走他们走过的路呢?”白慎的意思非常明白,他不愿意靠那些大官们的支持走到皇位之上。

“那些伤脑筋的事情,留到今后去伤脑筋吧,今天,我们只喝酒,吃狗肉!”柳颂秋提议说。

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喝酒,我们羌人,从来就没有对手,我们的孩子,还没学会喝奶,就开始喝酒了。”呼延浩喝下了不少,双眼通红,他口齿不清的吹牛说。

“好吧,你厉害。”柳颂秋酒品是最好的,他喝多了,不吹牛,不说话,只是往自己嘴巴中倒酒。

“屁!”韩起很是不服气,“我没有醉,来来来,我们再喝一杯,见个高低..”

韩起一边说,努力的举起了酒杯。

“你看着两个酒疯子.。。喝酒喝得鼻子都歪了,竟然还要喝,哈哈哈哈。”项先月也喝了不少,看着这两个彼此不服气的家伙说。

“嘿嘿,酒逢知己千杯少呀..”白慎一边喝酒,一边敲着桌子,一边唱着歌: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渐渐的,韩起带来的几坛子酒,几乎全没有了。

“酒呢?酒呢?怎么就没有了?”韩起拿着空空的酒坛子,摇摇晃晃的说,“酒呢?酒呢?”

“我们可以再去买一点酒来。”柳颂秋说。

“好吧,再去买一点酒来..”项先月也非常同意。

“哈哈哈,我说你们这些土包子,来归黎这么久了,秋月楼的酒,你们都没有喝过——当初我们大王一到幽州,就带我们去幽州城最好的天意坊喝酒,一顿下来,银子都花了上千两——你们真是土包子,全然没有我们大王的威风,连归黎一个破秋月楼,都没有去过..”

呼延浩洋洋得意,继续说:“只有你们这土包子才认为这酒是好酒,嘿嘿,你们是没有喝过天意坊的卢沟,嘿嘿..”

韩起受不了呼延浩的胡言乱语,敲着桌子说:“秋月楼有什么了不起呢?爷去过好多次了,不光有酒,还可以赌钱,还有姑娘..老子一个当兵的,手下这么多号人马,整个归黎的军士,都听我的,我去秋月楼喝酒,是看得起他,我还懒得去呢!”

他满不在乎,叉着腰说:“今后谁想要去秋月楼喝酒,报上我韩起的名头,免单。”

韩起拍着胸部,吹嘘说。当初战争一结束,秋月楼的掌柜可是央求着他赏脸去喝上一杯,他可大义凛然的拒绝了,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自己笨死了。

“去,去,去,”项先月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来,“你别吹了!柳颂秋这样说,我信,他是个奸商,家财万贯,吃多少都跑不了..”

柳颂秋一听,胸部挺的老高,那表情就在说:对,哥就是有钱!这也难怪他,开玩笑,他手下的商人,羌地的马,汉唐的粮,连胡人的生意都做,不过还是非常低调的说:“哪里那里,我的钱也不多,我算了一下,将我的产业全部拿出来,应该只可以买下天启城五分之一的地产而已,不多不多..秋月楼后台老板是上官家的,上官家,嘿嘿,不瞒大家说,他的家产,我有五分之四..”

“呼延浩这样说,我也相信,现在幽州,他们呼延家有十几万军马,呼延失陷在归黎,火力其急的鸡飞狗跳,千里来援,火力其会打仗,眼看整个幽州都是他们家的了,这样的爷,还怕他赖账?就算赖账,也很有面子,我是掌柜,他天天来吃,我都愿意..”

呼延浩一听,也装作很不好意思的说:“我们羌人,那里是这样的人,我是羌地的王室成员,俸禄不高,每月也有近千两银子,到秋月楼偶尔吃上一顿,还是做得到的..”

项先月又指了白慎,说:“白慎要这样说,我也相信,他好歹也是个皇子,他吃了多少,掌柜的拿着欠条往天启皇城一站,还拍皇帝赖账不成..”

白慎的脸上,也有得色,洋洋得意的说:“我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项先月,你知道,我的信誉一直很好,你在天启没少吃白食,都是我给你了难的,为了这个,连我义父给我的宝刀,我都买了..”

项先月意欲未尽的举着空空的酒坛子,说:“嘿嘿,就是我们两个,估计没有这样的待遇,老子山贼出身,我估计往酒楼上一站,那帮兔崽子就吓得屁股尿流,连生意都不愿意做了,一点好酒,巴不得藏起来..。你是个穷小子,现在俸禄不过一月三两银子,还不够人家一杯酒钱..。”

项先月哈哈大笑,韩起却气愤的站了起来,指着项先月的鼻子问:“你不信?不信,你们跟我去!吃不到秋月楼最好的酒,最好的菜,那我这个将军就白当了.。。我请客!他们买单!”

“去,去,去!”

“这么好的事情,谁不去呢?”

这几个醉汉,全然忘记了风度,忘记了身份,叫嚷着,他们跌跌撞撞的进了秋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