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错乱的革命之轴脑中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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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无瓦之城(四)

我的宿舍在位于地下三层的B307。此刻我突然觉得……这个卢瑞海,不像是军人,倒像是……戴着少校军衔五星级宾馆服务生。

“哇塞!”汤腾凯进门时在客厅里大喊,“平壤也有这么漂亮的地方!”还好地下室里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卢瑞海发自内心的恶寒和不屑。他从玄关的矮桌上拿起不知谁放在上面的钥匙递给我,敬了个礼说:“作为您在平壤的接待人员,如果没别的事我先下去了。想叫我可以打那边——不是黑的,是红的——内线电话。九点金主席还有个舞会。”

卢瑞海退出了房间。我打量了一番“宿舍”,对于被围八年的城市而言,这里实在太——奢华了。

“天啊……”汤腾凯抽了抽鼻子说,“我敢保证,就算是钓鱼台,和这里也最多是不分伯仲的。”这话未免是夸大其词,但我能猜到普通士兵的宿舍是怎样的。同样大的士兵宿舍,恐怕能塞下三分之一节印度列车厢的人。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汤腾凯自觉地躺进左侧的沙发,拿起桌上的苹果就啃(话说回来,桌上除了苹果,没有别的水果)。

我见过不少豪华酒店的套房,这里的陈设只能相当于一个普通宾馆的普通套间。但在这废墟般的城市里不啻于豪宅。靠近玄关的不仅有简易的餐桌和不大不小的单向透明玻璃的浴室,周围有三扇通往卧室(其中一个是半书房半卧室的)的房门。白炽灯的灯光温暖而昏暗,照亮了光秃秃没有一点修饰的墙壁。沙发下是一张花里胡哨的地毯,房间里的装饰既不是中东欧的也不是东方的,更像西欧风格。

“跟中国大城市的公寓楼相比不大不小。但在这里,毫无疑问是大豪宅,”汤腾凯羡慕地赞美,“要是我的宿舍有这里的一半……”

背后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汤腾凯和推门而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警惕之情在房间里迅速蔓延。

“辛苦了,姬芸同志,”我看向从房门里出来的姬芸说,“汤腾凯同志,介绍一下,这位是……”

“不用说。”汤腾凯死死地盯着姬芸,仿佛要进化出尤里格勒岛上那些雕像的能力,用眼神发射杀死姬芸的激光一样。顿了顿,他慢慢补充:“好久不见……姬同志。”

“啊……汤同志,你好,”姬芸突然变得手忙脚乱起来,一边飞快地收拾医疗用品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罗曼诺娃殿下——呃,同志——的病情大幅好转。她只是受寒导致的高烧,大概明天就能恢复正常。哦,这两天她最好静养,不要参战了,不然还会复发。再见马克将军,哦,还有汤同志。”

“等一下……”我刚想大声叫住她,话没出口。汹涌澎湃的情绪从汤腾凯和姬芸身上涌向了我。鉴于内容复杂,我还是决定闭嘴了。

刚才还兴奋不已的汤腾凯,变得萎靡不振。过了五分钟,他慢慢往外走,我叫住他:“你去哪里?”

“我该回去了——再给我一个。”他从桌上又拿了个苹果。

“这里有三间卧室,给你一间不挤,”我说,“一个洗手间都比你在寝室的人均居住面积大。”

“不必,”汤腾凯吸一口气,“‘吃蔬菜,彼此相爱;强似吃肥牛,彼此相恨。’有些人是你永远不愿见到的。借浴室用一下。”

汤腾凯一头钻进了浴室。两分钟后,里面响起了淋浴的声音。

我自言自语道:“我也不想跟讨厌的人朝夕相处,但说这话的人在吃肥牛的时候,也没担心过会有多少人吃着蔬菜与他彼此相恨。”

伸到达夏卧室门口时,缓缓转动的门把手又被我放开了。我隐约听见里面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大概是外语,而且不是我会的语种。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敲了敲门,若隐若现的声音戛然而止,传出了有气无力的喊声:“什么人?”

“是我。”只有达夏一个的生命讯号。没有人,还是离开了?

推开房门,我才知道没有别的路离开。又不是地表,进来的人不能跳窗也没有秘道,能躲哪去?

“早啊马克……嗯?你怎么了?”达夏放下面前的电脑,抬眼看见我的眼神不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不对……现在还早吗?

“没事,”我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看你这倒霉鬼。返回地球开始,你错过了一切有趣的事。”

“危险?”达夏迷茫地看了我一眼,满眼都是好奇。

“回头再说,”我打岔道,“我在房门口听到有人讲话……”

达夏迷茫的眼神突然变得恶狠狠:“你……你站在一个女孩子的卧室外,偷听里面的动静?”

“那个……你想多了……”

我感觉脸上充血。但至少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解释了我不是偷听的变态,在她怀疑的眼神下把汤腾凯当证人(浴室里有人打了喷嚏),才得到达夏半信半疑的表情。

在达夏表示不予追究后,我把话题转移回了达夏身上:“那么,刚才你卧室里是谁在说话?”

“我……”达夏一开始的表情很茫然,但后来渐渐明白过来了。她故意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说,“刚才啊……来过了一个男性妇科医生同志啊,我跟他探讨了我自己的身体状况和目前的病情……”

“可你只是感冒而已……”对于这笑话,我连吐槽的兴趣都没有。达夏……连你都会耍心眼了吗?

“难道不能找妇科医生吗?”达夏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我说,“那位医生同志真的很英俊呢。要不是你进来,他还能帮我增加更多人体学知识……嗯,在那边衣柜……”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我有点烦躁地打断,“刚才进过这间房间的,除了你,只有姬芸。加上这里的无线信号差得很,所以你有没有心灵感应或千里传音的本事?”

“切,无趣的家伙,”达夏嘟着嘴,把放在一边的电脑拿回在腿上,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虽然朝鲜的局域网甚至不和堡垒网连接,但还是能通网线的——要是有莫斯科的无线网络就更好了——喏,也许你会对感兴趣。”

是一则新闻,朝鲜语的新闻。我对这个小语种不太熟悉,看报也许还能凑合,收看收听新闻就困难多了,收看收听朝鲜那种时而嘹亮如炮声般慷慨激昂,时而如机关枪扫射般风驰电掣的新闻,那就是一个字都看不懂了。我只能看出,他们现在好像是在攻击一处坚固的堡垒。堡垒被无数紫色的,带着尤里标志的部队保卫,满天都是导弹和飞行器。即使拍摄的时间,镜头也因猛烈的攻击而摇晃了十几次。

“这是朝中社转载真理社的新闻,”达夏皱了皱眉头说,“东方人——无意冒犯,我是说朝鲜人——喜欢夸大其词。但至少我们可以得知:联军打进罗马尼亚了。”

“罗马尼亚?”我的眉头紧锁,“传言的世界王座罗马尼亚?联军真的攻入罗马尼亚了?”

“至少新闻这么说……达夏挠了挠头,显示出头疼的样子,“但传说的‘世界王座’不少:尤里格勒、月球要塞、特兰西瓦尼亚、南极——北极和撒哈拉沙漠也许还有——我们应该都知道:月球要塞没有,尤里格勒没有,盟军正在去的南极也会一无所获。现在又去了罗马尼亚,盟军甚至不惜用超时空传送。谁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战?”

我有个想法:世界帝国没有“世界王座”,还有分不清真假的克隆体和夹杂着的本体,因为尤里本身就不是容易被消灭的生命体。

“别管如此遥远的问题,”我缓缓起身,拍拍达夏的肩膀,“今晚还有很多破事呢。我们慷慨的东道主有一个迎接‘红公主’殿下和她‘父皇’最有效率的猎犬的宴会,别迟到。”

“说的也是,”达夏抿着嘴唇,笑着说,“作为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佼佼者,至少你也该换件干净的衣服,洗个澡吧?”

最后我是冲出门的。不是因为脸上已经开始充血了,而是……

我有多久没洗澡了?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