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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名 人以是为名德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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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古伦格格,京里来的人都喜欢去雨花台、夫子庙,你想去什么地方玩儿?”曹寅毕竟岁数大,怕墨涵拘束,就让儿子连生、侄子承安陪着。两个孩子都是十五岁的年纪,虽在南边长大,可因着祖籍在关外,倒是北方人的个头。连生是独子,性格开朗,却不骄纵,曹寅弟弟曹荃的儿子承安只小半岁,很是羞怯,出门也不大说话。墨涵知道此二人必是将来的曹颙、曹頫,只是不知道曹雪芹究竟是他们中哪个的儿子,历史显现的迹象只能令红学家争论不休。“我的汉名儿叫墨涵,笔墨的墨,涵养的涵,叫我名字就是了。”

连生也不认生:“那我们就叫你涵姐姐吧!”承安却是脸红着叫不出口。

墨涵笑笑:“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逛,你们地面熟,带我去吃地道的鸭血汤、鸡汁汤包就行了!”

“这个简单!我和承安时常趁父亲忙公务时溜出来玩儿!吃点东西,再去戏园子听戏。”曹家虽在旗,家中习惯却是满汉掺杂,比如自家的称呼是依着汉俗,祭祀之类却是随了满俗。

“家里不是有戏班子?怎么还去外边?”

“家里的是为着父亲改戏本子而设的,唱的曲子有限,且唱念作打哪里比得上跑场的角儿。”连生说起这些头头是道,承安却不言不语。

墨涵怕冷落了小孩子,寄养他家的孩子本就容易敏感:“承安,你也喜欢听戏么?”

承安摇摇头,不说话。

墨涵又问:“那承安对什么感兴趣?”

孩子这才开口,声音却是极小的:“承安读书不如哥哥,师傅吩咐的书都背不下,不敢分心。”

连生却不以为然:“涵姐姐,是父亲把承安管得太紧,把他胆子都拘小了!”

承安竟是极为不服:“哥哥,伯父是为着承安好!伯父在织造府有那么多公务要忙,可每天还要耐心的检查承安的课业,是承安资质差,辜负了伯父的厚望。”

墨涵吃惊的看着两个孩子,特别是承安,打死她也不相信这样实诚、本分的孩子会是日后骚扰驿站、索要银钱的主角儿,难道又是一起雍正朝的冤假错案?胤禛啊胤禛,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涵姐姐,你没来时,我们就听孔先生说京里有位格格学识渊博,为他改过戏本子,我就盼着去京里当差时能见上一面,想不到你竟到我们家里来了!”旗里的男丁到了十六都会去京里当差,即便如曹家在外省也不例外。

“等你们来了京里,我带你们去最有名的饕餮阁,大江南北的名菜都有。京里也有南边去的戏班子,到时候一定让你过足瘾。”

墨涵在曹府呆了三日,只字不提生意经,只与曹寅、孔尚任讨论《西厢记》的衍生过程,不同时期受社会背景、主流文化影响而不断丰富、饱满的思想提升,墨涵带着现代的一些哲学理论与他们分析、探讨,更让两个受儒家教化的古人觉得增见博闻。到得第四日,曹寅竟邀来几位江宁名士于曹府茶会,为墨涵一一引见。墨涵心里那个虚,是无法说明,其一,她觉得曹寅高抬了自己,她靠的是多三百年文化营养的熏陶,有些借佛金装贴脸的意思,很是惭愧;其二,文人好摆谈,她的私自出京却是见不得光的,莫说老康知道会如何,就是让胤禩得知也是她不情愿的。不过若再自谦,又好似驳了曹寅的面子,只得打肿脸参与文化活动。

如此又是三日,倒是曹寅有些不好意思了,主动询问墨涵的来意。墨涵把自己的初步构想和盘托出,果如所料,曹寅不但赞同,还感谢墨涵的主意可以为三家织造贴补亏空。

墨涵谈到生意,很是留意,对曹寅的称呼又变了:“织造府么,是归内务府,说白了就是万岁爷的私产。曹大人与李大人闹的亏空说白了也是由着几次接驾落下的。如今能沾万岁爷的光,把这亏空补上,不劳万岁爷费心,实在是一举多得。”

“格格放心,此事就由老奴去说和苏、杭两家,江宁四个海关方面也毋须多虑,只是这与洋人谈生意,格格可要寻个懂夷文的传译?”

“大人放心,晚辈在宫中时原是学过些的。”

“格格小小年纪,却是博览群书啊!”

汗颜,墨涵看书已经快四十年了。是啊,若未穿,不是快四十岁了么?还要连生叫自己姐姐,脸皮厚哦!

曹寅实在看不懂这个格格古怪的笑容,难道就在高兴要数银票了么?按说不像贪财之人啊?

墨涵拿了孔喜的书信去见了他做进出口生意的法国同乡,她的二刀子法语和那个李有财的二刀子汉语对砍半天,才发觉是会英文的,复又用英语交流半天,取得初步共识。墨涵这才拿出自己设计的诸如婴儿口水兜兜、绣花零钱袋之类,另有云锦制的欧式餐巾、餐具套等实用物件,这些小件东西是用制衣的边角料做的,这个曹寅已承诺白送边角料了,花的只是工钱。李有财见了却是眼前一亮,不过话语中还在掩饰:“这些东西简单,我国也可以做。”

墨涵也不含糊,迅速收起东西:“那李先生大可以回国去寻这样的料子!莫说法兰西,就是在这原产地,也只有我一家才敢同你做这桩生意。若非看着孔喜的面子,我是不跑这趟的。”说完,她又问秦仙,“仙儿,下一处是哪家啊?”

秦仙早被她教得满嘴胡话:“得赶紧了,还有臬台大人引见的英吉利、荷兰夷商要见!”

墨涵连忙起身告辞,却被李有财笑着拦下,继续商谈。

待出了门,墨涵手里已多了两页合同:“不是我赶着回京,还可以与他周旋几日,待他去了外边打听,这个价格还能抬。”她把合同给了秦仙,“仙儿,合同必须是中文和英吉利文两种语言书写的,一式三份,那夷人自留一份,你手里留一份,还有这份得给织造老爷,让他帮着咱们监管。若夷人玩什么花样,织造老爷自有控制他的法子。”

“格格,你不是说夷人做生意说话算数么?”

“大致是这个道理,只是凡事做到最稳妥不是更好,预则立,不预则废。好比说我从不妄语,你信不信?”

秦仙和墨涵混熟了,知道这个格格没有那许多的规矩:“九爷说格格的瞎话一大筐,稍不留神就会着了道!”

“他还会背后这样夸我!你别听他的。你得学着洋文才是,好过问人被蒙骗,记账的事也要多留意,虽有账房管事,可自己什么都会,才能管人。否则你个毛孩子,别人不信服。得空的时候就四处寻合适的桑田买下来,不懂的事可以直接与织造大人商议,苏杭的织造府要定时去拜会。若还有不明白的,可写信回京问。不过将在外,你能做决定的事最好当机立断,银子只要使得妥当,我和九爷都信得过你。”

“格格和九爷对奴才的恩典,奴才自当竭尽全力办好差事!”

墨涵又带着秦仙在江宁四海关附近的洋货铺子逛了逛,价格倒不贵,好多是京里买不到的。如望远镜、怀表一类是宫里有的,墨涵从不稀罕,可那些各式的音乐盒做工精致,令她爱不释手,想起宫里那帮猴孩子,一口气就买了二十个,又选了些玻璃小镜子。

再回曹府辞行时,孔先生却染病在床,墨涵遂改了归期,住进曹府陪伴了十日,奉药之外又陪他聊天。于墨涵而言,是觉能认识一代文豪,是她的幸事。而孔先生却是感动得老泪纵横,连曹寅都暗自感叹这满族格格怎么会如此敬重汉族的文人,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三分。

连生、承安和墨涵相处的时间越久,墨涵越觉得若说二人谁是《红楼梦》里贾政的原型,必是承安无疑,而连生却是一个活脱脱的宝玉雏形。和他们聊到朝中事宜,这两个孩子说起皇子们却是头头是道,什么大阿哥的将军气质,什么太子的文采风流,说到胤禩却又用了墨涵心中最忌讳的“贤”字,这个“贤”字将是康熙、雍正眼里结党的明证。细究之下,才知他们并不是从曹寅口中知晓这些,却是茶馆里偷偷听来的传奇。而连生更是为了出风头,把孔尚任与曹寅闲聊中透露的胤禩襄助出书一事搬到了茶馆里显摆。这可是江南,远离北京的江南,六朝古都的熏陶让金陵地界的人具备了对政治生活品头论足的能力。怪不得史学研究家得出的结论是,曹寅在江南更重要的任务是监视、笼络有怀旧情结的前明遗老遗少。小到两个孩童都能有自己的倾向,实在是不可轻视。

而孔先生也向墨涵打听胤禩的消息,墨涵只说他与裕王亲厚,被老康派了服制百日。这样一说,曹寅就夸了起来:“至纯至孝,礼贤下士,真乃贤王啊!”

墨涵带着随行的小太监离开了江南,连生、承安都不舍的样子,她只安慰来年就将在京城重聚。

离别的愁绪并未影响墨涵多少,生意上的美好前景也没给她带来多少喜悦,在脑海中反复折磨她的还是那个“贤”字。

不知是用脑过度还是不习惯长时间坐船,沿着运河北上的归程是烦闷而不安的,墨涵甚至无心去留意沿途的风土人情。除了昏沉沉的躲在船舱里睡觉,竟没有气顺的时候,捎带着胃口也不好。她寻了曹寅相赠的《全唐诗》来读,却觉得入眼的不是怀才不遇的感叹就是恋人离索的悲怨,就连太白的《将进酒》也激发不了她的意志。墨涵丢开书,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那四年都能活过来,还有什么是不能的承受的?坚强啊坚强!”

可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难,好容易到通州下了船,她却觉得精神更不济。墨涵命小太监先骑马回去报信,让胤禟到南园子等,她雇了马车慢慢走。等墨涵晃了半日,黄昏到时,胤禟早就候着了,扶她下了马车,惊讶的问道:“怎么出趟门,人病成这样?”

“哪里有你说的这般娇贵,不过是路上累了,不打紧!”墨涵却不想他多虑。

“要不先请个大夫瞧瞧?”

“没事,我急着把南边的事给你说,还有要你担待的地方呢!我出门的事,他可知道了?”

“没呢!我只说你过园子来散心了,一切都好,八哥也就放心了。”

进了屋,墨涵先告诉他事情办到了什么程度,哪些事已落实了,以后怎么个章程,钱怎么走,胤禟是连声称道。临到末了,才告诉他曹寅已知墨涵的底细,也知道她是背着老爷子与某位阿哥在合伙做此事。

这倒把胤禟吓了一跳:“曹寅的密折可是匣子封了直接拿给老爷子瞧的,他会为了那点亏空就帮咱们瞒着么?”

墨涵只说是有孔尚任做中人担保,绝无差失,却不好告诉他,最终曹家是被划入了“八党”,曹寅若此刻要出卖他们,又哪来今后的“八党”一说呢?

墨涵头倚着木桶,浑身泡在热水里,想整理一下连日的思绪,可热水却令她更加的迷糊,水渐渐冷却,而她感觉生命似乎也随着体温的流失而缓缓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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