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至爱吾爱(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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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 道是无晴却有情

六月末了,帮恪靖溜出宫玩的事却一直没有着落,看管公主的嬷嬷、宫女一大堆,墨涵虽然愧疚,却也无计可施,而胤禩又不赞成他们请旨的思路。虽已立秋,天气依旧闷热,恪靖跟着墨涵在荷花池学会了游泳,西花园的水路倒是和外边的河流相通,可她们也没这胆量潜出去。

直到了七月七,宫中各**人都忙着准备自己乞巧的用具,午晌之后竟疏于防备了,墨涵先让恪靖藏在幂翠轩,再去求胤礽放自己出去玩半日,软磨硬泡之下竟得逞了,只是要让沃和讷跟着,墨涵连忙答应了。回去和恪靖换了便装,嘱咐道:“一会儿在那奴才面前可得委屈一下,只能说你是我的宫女。反正他不敢饶舌!”

“这有什么,一切听你的就是了。”恪靖对出宫满是期待。

出了畅春园,墨涵指挥着往先农坛走,约莫个把时辰,一到了广安门就叫沃和讷停车,凶神恶煞的对他说:“我带着宫女自己去玩,你要是嫌命长,就来跟着,否则就乖乖的在城门角等。”

沃和讷连忙求饶:“格格,这个使不得,太子爷再三吩咐了,要奴才跟着伺候您,万一有个什么,奴才怎么交差啊?”

墨涵瞪他一眼:“你再罗嗦,现在就让你交代不了。你听我的,等回宫我给太子说,你的差事办得很好,让他赏你。”说完夺了沃和讷的佩刀,他哪里敢同她争抢,“你要跟来的话,就先想好我是砍你的左手好还是右手好!或者把我的手给表哥带回去!”

“你真有法子!”恪靖随着墨涵汇入人流,七夕的节日氛围立刻感染了她们,这一带就是有名的天桥,各色的小商贩、小吃摊儿,当然还有曲艺奇人。民间的女子也在这一天被准许出门,墨涵她们混在其中还不算打眼儿,只是她手中的侍卫佩刀显得古怪。

“恪靖,这里就是你在宫中无法认识的北京,最纯粹的北京,有什么想玩儿的,想吃的,你尽管说,我请客!咱们先去当铺换点银子。”恪靖虽要大些,却是从未出过门的人,又知墨涵素有主意,倒是放心大胆的任由她安排。

到了当铺门口,墨涵不好意思让恪靖知道她当的是太后的赏赐,看有个耍刀的摊子,就让恪靖看着热闹等。她选了个琥珀簪子交给朝奉,朝奉扯着喉咙就念:“破石头发簪一支,五两银子。”墨涵也不和他争辩,只拿回簪子就狠命的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看得朝奉和铺里的掌柜脸色都变了。她又拿出支成色更好的碧玉簪子,递给朝奉,说:“想做成这笔生意就好好估价,死当!”这下人家哪里还敢小瞧这丫头,连忙说:“小姐,五十两银子,您看合适么?”

“不要银票,十两一锭的元宝给我包好。”墨涵又呲着牙舞着手里的刀说:“耍了秤,我去官府告你!”

当铺里的人看墨涵穿的都是苏绣,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又这样的霸道,哪里还敢招惹她,麻溜儿的把银子给她称足、包好,弯着腰把小瘟神送出门。

墨涵暗自得意,正要去给恪靖炫耀一番,却见刚才的杂耍摊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找不到恪靖的人影儿。她这才犯了慌,赶紧发挥钉子精神,从密不透风的人墙中左突右撞着钻进内圈儿。看来错过了精彩的打斗,只见了结局,胜出的男子蹬了战败者的屁股,很有英雄的气势,嘴里还狂妄的说:“小爷让你今日长点儿记性,再胡作非为,定不轻饶!”这男子身后正是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恪靖。

恪靖略福身答谢:“多谢公子仗义相救。”见了墨涵,连忙说了刚才险被轻薄,多亏这个逞英雄的男子出手帮助。墨涵看那男子约莫近二十岁,也算一表人才,若恪靖不是公主,或许可以成就才子佳人的姻缘。墨涵看着互传秋波的二人,顿时有了危机感,立刻拉了恪靖就大步流星的走出人群,说:“恪靖,不能让外人知道你的身份。”

恪靖边走边回身去看,只这片刻,就对那男子有了不舍,听了墨涵的话,也只得无奈的回过头来,可再有趣再新奇的事物也瞬间觉得无味起来。走了都有几百尺远,恪靖却欣喜的发现那男子竟远远的跟着她们,见她回头,也是喜上眉梢。恪靖怕墨涵发现,把她推到自己身前,说:“人多,咱们别走散了,你个子矮,走我跟前吧。”

墨涵只顾着眼睛四处打望,也没留意恪靖的心思,更没察觉后面的尾巴,还没注意拥挤的人群中,银子已经被偷走了。

在吃了东西无钱买单时,墨涵只得接受那个帅哥跟上她们的事实,她担心恪靖没有江湖经验说漏嘴,连忙先介绍:“这是我姐姐金咤,我叫哪咤。”

那男子知道她是胡说,也不追问,只看着恪靖说:“鄙人舜安颜,能结识二位姑娘,实在三生有幸。”是有幸结识恪靖才是,墨涵是沾光。入宫以来她还从来没被如此冷落过,平时最次也有胤祥和胤祯两个小跟班陪着,可此刻那舜安颜眼里只有恪靖,二人有说有笑的走在前边儿,都无暇理睬墨涵。

舜安颜,墨涵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可又没有太深的印象,他正滔滔不绝的给恪靖描述七夕放河灯的景象,恪靖则专注的看着他。看着一对璧人儿,墨涵也不禁觉得遗憾,本想阻止,却在恪靖的脸上发现了前所未有的动人光芒,“哎——就当这是恪靖的《罗马假日》吧!”果然,前边的人已经约定呆会儿一起去放河灯了。墨涵自动拖后两步,把自己这个电灯泡的瓦数调低一点儿。

溜达了半天,已有暮色,舜安颜说是约了个朋友在饕餮阁共进晚餐,邀她们同去。一是无钱,二是不识路,三是还惦记那里的鸭舌,墨涵比恪靖还主动的答应了。等到了饭庄,踏进唤作“炖”的包间,舜安颜的朋友已到了,正对着门口坐着。除去什么也不知道的舜安颜,其余三人都呆住了。

“这是我姑母家的表兄,艾公子。这是我才结识的朋友,金小姐。”舜安颜不伦不类的介绍着。

金咤小姐和哪咤小姐都低着头坐下了,那边的艾公子冷笑着说:“二位金小姐点菜吧!”

墨涵总算灵光闪现,想起来谁是舜安颜了,佟国维的孙子,佟皇后的侄子,雍正皇帝名义上的表弟。桌子下,恪靖的手哆嗦着来拉墨涵,墨涵默念三遍“死猪不怕开水烫”,对着艾公子,爱新觉罗家的四公子——胤禛皮笑肉不笑,说:“那就让二位破费了!”扯开喉咙吼道:“小二,点菜!”

恪靖与舜安颜逛着什刹海的夜市,观看着各色的河灯,墨涵则同胤禛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闲聊。

“你明明知道他们是没有结果的,还由着恪靖这样痴迷。”也许久没见,他竟比先前冰凉些,反不如初识那般的随意。

墨涵自然不会讨好他:“我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很多,但没有结果就不努力么?以前我或许会劝她,可今日的我,相信人世间真的有很多奇迹。你呢?你怎么不揭穿她的身份?你心里也是怜惜恪靖的,对不对?至少将来,她会记得曾经有过这样开心的一天,记得这个让她心仪的舜安颜。”

“无谓的思念是很痛苦的,你体会不到,恪靖不一定能承受这样的痛苦!”他的话语悠长,别有深意。

她有些好奇:“你体会过么?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可听闻四福晋是你的青梅竹马,打小在宫里一起长大,感情是顺其自然就得到的,你哪里明白恪靖的苦楚,她将要嫁的是一个除了四肢周全,不知为何物的男人。若是将来不幸福,能有一个值得思念的人,总是好的,真正了无牵挂的人是很可悲的。”

“你的歪理从来都很多,做事却不计后果,肆意妄为,随性所致,好与不好我也不做评论。只是你不是山野村妇,现如今岁数小,太后、皇阿玛喜欢你,又有二哥的情分,宫里的人大多顺你的意,可你这样的心性,今后祸福却是难料的。”他不无担忧。

墨涵呲着牙满不在乎的说:“只要皇上不杀我,将来你不杀我,命就保住了!”

“皇阿玛说你怕我,简直是笑话,你哪里就怕我了,倒是已经唠叨两次,求我莫杀你了。”胤禛禁不住苦笑。

“那你当作笑话听就是了。你吃斋念佛的人,戒了杀戮当然好,你不杀我是我在帮你积功德,不好么?再说了,我对你一向都是恭敬有礼的,讨好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得罪你!”她是永远的嬉皮笑脸。

他很郑重其事的说:“由得你怎么说!有时候别太自信,别太自信你的判断力,也别太相信你的眼睛。墨涵,你没有你认为的那样了解太子,二十年的储君岂是白做了的。”

到最后,胤礽不就是白做了四十年的太子么?墨涵的脑子里又冒出野史中残暴的雍正形象,顿时恶狠狠的说:“四爷,他白做储君不正是你的希望么?他若坐稳了,你们还有机会么?我也不见得有命活到你开杀戒的一日,真正是替古人操心。”

胤禛忽然也有些激动,猛的拉着墨涵的胳膊,有千句万句的不公平要问她,却半句也问不出口,只愤怒的看着她,胸内如大海翻腾:“我何苦来搅这浑水,自乱心神!”

墨涵也有些许犹疑,但还是直视着胤禛说:“四爷,你也莫觉得委屈。只请记得,他**这些兄弟为鱼肉,你为刀俎时,还有佛在你心中!八爷、九爷、十爷,还有十四爷,可都是你的弟弟!”

胤禛只定定的看着墨涵,如同被雷电击中一样,是的,她心里有的不只是太子,她眼中只看得见胤禩,就算连众人看待的蠢人胤锇她也可以和善对待,唯独面对自己,她的热情就化为乌有,她的善解人意就消逝无踪。他怎么会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他对墨涵的情义是连他自己也避之唯恐不及的。本可以坐山观虎斗,由得太子与胤禩他们去争夺墨涵的心,互相激战,可他禁不住一步步泥足深陷于她的举手投足中,或许正是她那让人难以揣摩的思想深深吸引了自己吧。可她不但不理解自己的深情,反而——他实在气恼这样的自己。

墨涵正懊悔说了些似乎暗示未来的话语,胤禛已拂袖而去,混杂在拥挤的人流中。屡次出言不逊,终于还是惹恼了他,人群中他还是寂寞、孤独的,墨涵也有了点愧疚,只不自觉的被人流推着往前走,却在交错的胡同中迷失了方向。等走到水边时,才认出好像是后海,比起现代,多了树木,少了林立的酒吧。结伴放河灯的女孩儿来来往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既来之,则安之,墨涵也忍不住在个摊子前驻足观看,纸糊的、木雕的、竹编的小船上放了一小段儿红烛,船上还绑着绸子作的风帆,另外还有备好的笔墨。

“小姑娘,买个河灯吧!”卖河灯的大婶招揽着生意,墨涵也觉得有趣,拿了个枯绿色的竹船看,大婶又说:“把愿望写在绸子上,心诚的话,七姐会帮你心想事成的。”

她说的七姐应该就是织女吧,织女能实现什么愿望,她若有本事,又何苦与牛郎天各一方了?不过,算是入乡随俗,姑且一试吧。墨涵回到古代的一个好处就是体验中国的传统节日和习俗,端午节祭已经被韩国作为文化遗产抢注,**后恢复祭孔仪式还是到韩国取经。传统节日真的只剩下吃的精髓了,而外来的却并不止汉堡、比萨。

墨涵取下只耳环换竹船,也不管是否银货相当,想半天才提笔在绸子上写下:“鹧鸪飞处乌骓随!”心里说:“胤禩,只有你才看得明白吧!我也只想让你明白!”选了个人少的地方,走到水边,那后海中已飘着无数的星星点点,这样的小船,却承载了无数女子的心愿,顺着水不知流向何方。她也把手中的船儿放入水中,却不愿再对着那红红的烛光许愿,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梦不是都在火光中破灭了么?竹船倒是平稳的顺水而下,小小的绸帆也在水中展开,随风轻摆,也开始了前途未卜的远航。

墨涵就沿着堤岸跟着竹船前行,水中的烛火摇曳明灭,她的心情却平静下来,她实在是很适合回到古代来生活的,她的蜗居生活逃避的就是现代社会的匆忙、纷争,爱情的细腻消焕于拥挤的交通中,不是说要追求花前月下,真正那样,只会给约会的蚊子提供热血,而被吸去血后,身体躯壳中余存的只有生理的冲动,少了心的交流。当融入社会洪流,就失去了爱的时间和精力,或许这就是墨涵在现代没有找到爱的客体的原因吧!谁会有工夫慢慢来揣摩她的思绪。

远处有三五画舫,逆着风偶有丝竹之音传来,堤岸上的柳枝借着风轻抚脸庞,却碍了墨涵寻船的视线,那竹制的河灯渐行渐远,她只顾着看那越来越难以辨别的星火,忽略了脚下的路,两步石阶害她一个踉跄,顺着势往水中跌去,手在空中只抓住了轻软的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