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赵铭一起吃完午饭，正走在从食堂回教室的路上，徐清薇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告诉宁泽顾沁正在绘画室里等他。
在清河一中呆了三年，德智体美劳从来没有全面发展过的宁泽根本没听过什么绘画室，直到问了徐清薇，他才知道原来平日里空空荡荡极少看见人出入的科技楼里还藏着这么个专属美术生的教室。
和赵铭以及徐清薇分了别，匆匆来到科技楼，宁泽径直奔到绘画室所在的三楼。
空旷的楼层，两侧都是门和窗户都紧闭的教室，靠近通道前后侧窗的地方还挺阳光灿烂的，中心则是一片清幽，深邃得让宁泽觉得像是走进了什么溶洞，连温度都降了些。
沿着过道一路向前边走边张望，走到第三间教室门口时，宁泽看到门是虚掩着。
徐清薇说过哪间门开着哪间就是绘画室，想着这间教室应该就是绘画室了，宁泽轻轻地推门而入。
只有小半窗帘拉开的宽大教室，位于背阴处，并不是很明亮，内里整齐地分布着一些诸如画架、雕塑头像、三角板之类的美术用具。
顾沁就侧坐在教室后方的一个画架后，面朝前方窗外的一棵高大香樟，手拿着画笔正在给画架上夹着的画纸上色。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这边开门的动静，宁泽看到顾沁转过了头，她的脸上本来是面无表情的，但看到了他，她露出了一个看着就让他深觉舒心的笑容：“你来了。”
“嗯。”
右手一摆把门带了上，宁泽向顾沁回应了一个笑容。
让他惊一跳的是，明明他只用了一小点力，身后的门却“砰”的一声关上了。
看到宁泽被吓得肩膀都耸了起来，顾沁噗嗤一笑道：“这门就这样，高三前辈们还在的时候会出入不少人，很多人没钥匙，就用饭卡撬，日积月累的，这门锁已经松得不像话了。”
“我说呢。”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门有没有关上，可是有不同的意味的。
这门本来是虚掩着的，宁泽也没打算关上，可谁知道它自己关了起来，宁泽暗想着这可真是扇历经人事善解人意的门啊。
进了门后，宁泽很大方地走到顾沁身边空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就听到顾沁轻声向他问道：“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来了还需要说什么么？”
宁泽本想直白地回应顾沁的这个问题，可话一出口，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反问。
“那就是答应咯。”
听到宁泽的回答，顾沁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看在宁泽眼中，那是繁花似锦般的恣意。
“嗯。”
宁泽点点头，然后伸手揉了揉顾沁额前的麦色刘海。
昨天晚上，他其实就很想这样摸摸顾沁的头发了，现在决定接受顾沁的心意，他也没了顾忌。
“你好像很喜欢‘嗯’。”
被宁泽揉着刘海，顾沁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如烟般的红潮。
她微低下头，羞赧地说道。
“我不太会说话，以后还请担待。”
说出这句话时，宁泽蓦地想起之前和陆小茶一起吃饭时，自己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那时他的心情是雀跃起伏的，而现在，他很安定，没有任何紧张，舒坦得就像是冬日慵懒的午后躺在赤道边缘的海滩边晒日光浴。
大概这就是单恋和互相喜欢的区别，心中这般想着，宁泽收回了挠着顾沁头发的手，很用力地看向顾沁。
“我也不太会说话，以后也请多多担待。”
感受到宁泽一本正经的温柔，顾沁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回应着宁泽的注视。
“会的。”
沉默寡言的人，很多习性上都是相近的。宁泽明白顾沁能做到这般落落大方，实属不易。
不自觉的，他把顾沁和前世的他比了比，然后他发现真是天上地下没法比，顾沁可比他坦率多了，敢爱敢追的，用不太贴切的说法形容，简直杀伐果断。
当然，他清楚大概是因为她本身是璀璨的，所以她才能放肆如火。
而他前世本身是贫瘠的，才会畏缩成恒河中的一粒沙。
和宁泽静默对视，沉浸于欣喜中顾沁忽然发现宁泽的眼带那叫一个老大，一看就是没睡好觉，而且是严重没睡好的那种。
心情一下低落下来，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抚着宁泽浮肿的下眼帘，满是心疼地说道：“你的眼睛好肿，眼圈也好黑，是不是生病了，我给你的药有没有能用上的？”
“没生病，就是最近这几天胳膊疼睡眠不好。你好像也有黑眼圈哦，想我想的吧？”
顾沁这么一说，宁泽注意到她的眼圈也隐隐有些发黑，不过比起他来肯定是好多了。
“嗯。”没想到宁泽居然会来这么一句，顾沁很不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过，关心着宁泽的眼睛，她很快又把头抬了起来：“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啊，开些止痛片或是安眠药什么的。要期末考了，睡不好觉，应该会很受影响吧。”
“药可不能乱吃，熬一下就好了。放心，没事的。”
被顾沁关心着，宁泽的心中很暖。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张珂珂，那个在他受伤后还总是不知收敛捅得他一次次吃痛的女生。
宁泽知道兴许那就是张珂珂表现喜欢的方式，可和顾沁的温柔比起来，她的行为简直粗暴到无法直视。
也正因此，张珂珂在他的心目中分量再重，他还是狠下了心选择了之前即便谋面也只是漠然擦身而过现在也不甚了解的顾沁。
绝大多数男人都喜欢站在自己背后的是个善解人意懂得察言观色知晓进退的女人，张珂珂实在太过神经大条，宁泽觉得自己驯服不来。
就算能驯服，抛开前世延续而来的情感，不管从何种角度出发，顾沁都把张珂珂甩出了十万八千里，但凡正常男人都会选择顾沁，他也不能免俗。
不过，知晓自己从此将走上一条伤害张珂珂的不归路，宁泽又是揪心不已。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张珂珂和顾沁两个人中的一个最好就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只可惜，现实铁板钉钉的放在眼前，就算他不想做选择，也只能选。
其实，他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谁都不选，但那显然不是明智的行为。
遗憾也是有分量轻重的，失去一个人总比失去两个人要少遗憾些，顾沁实在是太过绮丽，他无法不被吸引，也渴望占有。
“真的没事么？”
男孩子都喜欢逞强，顾沁觉得宁泽还是逞强到死都不吭一声的那种，要不然那天晚上他就不会那么大胆地冲上去了。
无力帮助宁泽脱离疼痛滋扰的她真希望自己能够替宁泽分担些身体上的创痛，可惜的是，人的身体感觉都是自己的，没法分享。
“真没事，你看我不是活泼得很，倒是你要好好睡觉啊。黑眼圈要是重了，会不好看的。”
除了母亲之外，宁泽从来没有这样被一个异性体贴的关心过。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这种幸福很庞大，以至于满得像是要从四肢百骸中溢出来。
他蓦然想起昨晚有那么一刻他很想拥抱顾沁，可最后却楞是没敢伸出手。
现下决定了要和顾沁交往，四下又静寂无人，再不拥抱，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于是心潮澎湃的他果敢地伸出了双手，一把将顾沁揽入了怀中。
“嗯，我会好…...”
话说一半，突然被宁泽拥入怀中，下巴很微妙地搭上宁泽的肩头，顾沁的心脏猝然一跃。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了百花齐放的声音，一如昨晚，她贴在宁泽怀中，被宁泽那气势恢宏的温暖包围，沉浸得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