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川，等一下跟我去一下高三楼吧。”趁着黎笑还没来，江流又一次跑到她的位子上坐下。
“去高三楼干什么？”
江流将手中拿着的一本笔记本递给卢子川：“让他们给我们签名？”
“签什么名？”卢子川接过笔记本打开一看，“恢复高二级篮球联赛请愿书？”
江流点点头：“嗯，本来我们只是想收集高二级所有人的签名，后来想了想，如果有其他年级的签名的话效果应该会更好。”
卢子川低头把请愿书看了一遍，跟之前的“石砚山解放宣言”不同，这篇请愿书的语气十分谦恭诚恳，用很大的篇幅写了学生们对于篮球联赛的期待和渴望，算得上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是卢子川还是很怀疑这篇东西能起到什么作用，他甚至都不觉得学校那些领导会真的花时间去看这个东西。不过江流既然来找他帮忙，作为朋友他也不想这样一个小忙都推脱，所以还是答应了下来。
今天晚上值班的老师不是刘文斌，所以他们选在了第二节自习开始的十分钟之后过去，老师们大都喜欢上课铃响之后到教室走一趟，让教室里可以快点安静下来，他们选的这个时间正好可以避开那些老师。
走过两栋楼之间的天桥，虽然是风格一模一样的教学楼，但是两人还是免不得生出些许的紧张和不安，也许是错觉或是心理作用，卢子川总觉得高三的教学楼拥有着和他们高二教学楼截然不同的气质，压抑得很不自在。
平时大大咧咧的江流也没有了平时的坦荡自如，站在楼梯口纠结着不敢继续往前走，因为前面就是他们要去的第一间教室，两个人路上就已经说好了，卢子川只是陪江流过来，进去说话拜托他们在本子上签名的事情全部交给江流来做。
卢子川也知道江流现在肯定很紧张，所以也没有催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他鼓起勇气，他很坚定地相信江流绝对不会放弃的，需要的，只是一些时间去做好心理准备罢了。
突然，江流迈出脚步向前走去，卢子川赶紧跟了上去，却没想到江流只是在教室外面转了一圈又走了回来，然后靠着墙直喘粗气：“哇，好恐怖啊，里面的人全都在埋头写作业，一点声音都没有，容我缓一缓。”
卢子川也好奇地跑到教室外面走了一圈，然后一脸沉重地回来，拍拍江流的肩膀：“江流啊，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去算了吧，这阵仗我真的好怕你进去话都没说完就被人赶出来。”
江流脸色明显不太好，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慢把情绪缓和了过来，然后做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不想了，我直接进去了。”说完真的头也不回地就走到了教室门口，在门上敲了几下才走进去。
卢子川跟着走到门外去看，江流还是很紧张的，刚开始的时候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后面才慢慢变好，十分诚恳地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并且请求他们能够在请愿书上签名，说完便把手上的笔记本给了靠前门的人，让他们签名之后往后传。
卢子川在外面站着，脸色不是很好。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很清楚地看见了教室里那些人的反应，江流敲门走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好多原本耳朵里塞着耳机的人也将耳机摘了下来。可是等江流开始磕磕绊绊地说起篮球联赛的事情之后，有好些人又将摘下来的耳机塞回耳朵里，甚至一些原本没戴耳机的人从抽屉或者箱子里拿出MP3来听，不再理会讲台上的江流，继续低下头去。
卢子川猜想江流大概也留意到这个情况，因为他的表情有些低落，但是眼看着笔记本不断的往后传，很多人虽然拿到笔记本之后根本就懒得去看那篇长长的请愿书，却还是很给面子地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去了，这让江流觉得还是很满意的，至少这一趟的目的是达到了。
笔记本在寂静无声的教室里无声地传递着，很快就传到了一个带着厚厚的眼镜，耳朵里塞着耳塞的男生手上，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只是匆匆签个名就传给其他人，而是把笔记本打开来看起了里面的内容，看完之后嘴角一咧，露出一个十分不屑的笑容：“无聊。”说完直接将笔记本传到了后面。
男生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因为教室里本身很安静，因此这一句“无聊”便显得格外的清晰，教室里所有的人都能听见，当然也包括讲台上的江流和门口的卢子川，两个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尴尬，同时还夹杂着气愤和不满，但是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强忍着。卢子川站在门口还好些，江流站在讲台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恨不得当场在脚下挖个洞钻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也走出了门外跟卢子川站在一起等笔记本传完。
也许是因为有人开了头，后面也开始有一些人接过笔记本后连名字都懒得签了，直接就递给下一个，期间头也不抬，手上仍然不停地写写画画。十多分钟的时间，笔记本便在七十多人里传了个遍，江流立马跑到最后那个人那里将本子拿回来，走到讲台上鞠躬说了声谢谢便快步离开。
这个过程里，教室里所有的人都在埋头专注于自己桌子上的作业，根本没有人理会讲台上的江流，就好像他们处在不同的时空一般。
……
“还要继续吗？”卢子川看着江流一脸意兴阑珊的表情，开口问道。
江流点点头：“当然要继续啊，不过先让我缓和一下心情。”说完江流走到教室里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把笔记本打开，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察觉到江流的情绪变化，卢子川走到他旁边探头往笔记本上看，只看到一堆乱七八糟的签名，找不到重点，直到江流用手指点出几个地方，他才知道江流为什么生气。
“爱新觉罗?繁臻”
“亚历山大?尼古拉斯巴图姆三世”
“云飞扬”
“德玛西亚楷模?皇子嘉文?光盾四世”
“波多野结衣”
……
到了这个时候，卢子川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再也忍不住了：“江流，你真的觉得这一份东西有用吗？”
江流把笔记本合上，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看，同样是学生的他们都是这样的态度，学校的那些领导又怎么会理会这样一份东西？我不是要打击你，只是觉得，这样的付出很无谓，还要受别人的白眼，有什么意义？”
“子川，我不会放弃的。”江流突然看着卢子川的眼睛，“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我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没有用，但是我很清楚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就是绝对没有回转的可能，所以哪怕是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会去做。篮球联赛对你们来说也许只是一次比较正规的球赛而已，可是它对我来说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矫情也好，闷骚也罢，我有必须坚持的理由。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但是奇迹是不会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的，奇迹总是靠自己争取来的，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篮球联赛，还没到要称为奇迹的地步。”
说完，江流振作精神，迈步走向第二间教室：“好了，我要去下一个班了。”
江流说的话很模糊，卢子川听得有些懵懵懂懂，但是有一件事情却完完全全地听明白了，那就是江流对于篮球联赛绝对不会放弃的执念。他不清楚背后的原因，但是既然江流坚持，作为朋友，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在旁边陪着他一起努力，一起去面对那些厌烦和白眼，所以他快步跟了上去，一起走上了教室的讲台。
整个高三有28个班，江流那群人人数不少，分担下去每个人只要负责三四个班，花费的时间不算很多。江流和卢子川搞定之后往高二级教学楼走的时候，遇到了同样正要回去的冯邦杰和徐佳文。
“阿邦阿文，你们也过来给他们签名吗？怎么样？”
两人摇摇头，表情十分不爽，显然也是看了很多脸色：“别提了，想起来就心累，大家都是学生，只不过是要你签个名帮帮忙，尼玛一个两个全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好像耽误他几分钟的时间要了他的命一样，真的是服了，全TM一副要考清华北大的样子，装什么逼啊。”
“算了，高三压力大，是这样的啦，没把我们赶出来都已经很给面子了，签名拿到了就好了，回去吧，希望没被老师抓到。”江流拍拍他们的肩膀宽慰道。
冯邦杰和徐佳文把手上的笔记本都递给了江流：“给你拿着吧，看着心情就不好。”
“至于吗？你们两个废柴真是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以后出去怎么混啊。”江流接过笔记本，摇头叹息。冯邦杰和徐佳文哪里肯吃亏，一路打打闹闹，快要回到教室的时候居然在楼梯上碰到了年级主任，把他们吓得够呛。
“你们几个哪个班的，不在教室自习在这里干嘛？”年级主任皱着眉头问。
“主任，他上课的时候肚子疼，我们刚才扶他去校医院看看。”碰见年级主任的时候，冯邦杰和徐佳文正好合力将江流夹在中间，顿时灵机一动，随口撒了个话，江流反应也快，顺势用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在身后给落在后面的卢子川打信号，让他先躲一躲。卢子川正准备跑上去追上他们，就听到了上面传来年级主任的声音，再看到江流一直给自己打信号，心领神会地拐进了旁边的厕所里。
“没什么事吧？”
“没事，校医说只是吃坏了肚子。”
“那就好，学校整天叫你们不要到外面的小摊贩乱吃东西，你们老是不听，看吧，我们学校的饭堂虽然味道不太好，但是卫生是可以保证的。外面的小摊贩呢？好吃是好吃，你能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吗……”年级主任找到了话头，大有要洋洋洒洒说个痛快的迹象。
“主任，我肚子还是不太舒服，先回教室休息了。”江流见势不妙，赶紧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冯邦杰和徐佳文十分机灵，不等年级主任说完就架着江流往上走，逼得年级主任话说到一半只能尴尬地停下来，叮嘱道：“那好，你们小心一点。”
三个人走到楼梯转角处躲了起来，看着年级主任离开才又走下去把卢子川叫了出来，拍拍惊魂未定的小心脏，脸上却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