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谋国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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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应对(一)

两人绕过照壁,沿着道向前走,进了大堂,公差分列两侧,手执水火棍,威严肃穆,见到有人进来,立刻就有一道尖细拉长的声音高喊。

“跪下!”

这等威势,对付几个从未见过官家之威的平民足够了,颜子悠往前面一看,早有三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

颜子悠从善如流,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撼动庞大的等级体系,一撩衣衫与书宁跪了下去,这才从眼角偷偷向上瞥去,青天白日图下,刺史大人端坐椅上,一身官服,正襟危坐,他的肤色偏白,眉梢纤长,唇色朱红,大概有三十多岁,从相貌上颇为阴柔。

刺史姓崔,家中排行老三,幼时人称崔三郎,由于家族的关系,做官做的早,步步升迁,久而久之,人们唤的是他的官职,他的本名,却鲜为人知了。

颜子悠与书宁等了一会儿,坐在堂中下首位的一个书吏走出去,隔了一会儿回来,行个礼恭敬地道:“刺史大人,想来今日已无人再来应诏典史一职。”

崔刺史闻言,神色不变,端起案上的茶碗,揭开盖眯着眼抿了一口,冷冷地道:“也好,都是些无胆之人。”

他的眼光下瞥,微微一扫而过,皱了皱眉,声调随意,“你等五人,起来吧。”

五人中穿着中等锦袍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反应极快地扣头谢恩,“谢刺史大人体恤!”

旁边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懊恼地瞪了他一眼。

颜子悠随着几人缓缓起身,站在一侧,力求不起眼,就听到方才的书吏高喊:“尔等可是诚心应诏之人?”

“回禀大人,草民得知消息,三更天就等在府衙外,此心之诚,天地可鉴。”书生抢着回答。

其他人纷纷附和。

书吏点点头,弯腰退回下首位。

崔刺史开了口,“既然如此,典史只有一位,本官也不为难你们,询问两个问题,回答的令本官满意者,即可走马上任。”

“是!”五人凛然,恭敬应答。

崔刺史感到些微满意,“很好,第一个问题,因何想要坐上典史一位?”

这个问题令五人一愣,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答,原因自是有的,只是适合在在这大堂之中说出来吗?

其中那名书生咬了咬牙,不知想了些什么,走出一步行了个礼,谨慎地道:“典史一职,虽官微人轻,但掌管缉拿,稽查狱囚,与民生息息相关,小生想着,读圣贤书总要做圣贤事,愿为民主持公道,为您分忧——”

崔刺史把茶碗重重一放,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我只要一句话!”

书生被一噎,脸涨得通红,吭哧半天憋出一句:“为朝廷效力,义不容辞,故愿任典史。”

中年人“扑哧”险些笑出声来。

崔刺史用鼻子“嗯”了一声,“其余人呢?”

中年人昂首阔步而来,行了一礼,自信地道:“大人有所不知,草民不才,乃沧州一士绅,民意所归,应诏典史之位。”

崔刺史看起来不置可否,目光移到颜子悠所不认识的三人中最后一人。

那人面色有些饥惶,却颇为健壮,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短布衫,是一个年轻的汉子,感受到刺史的目光,偏黄的脸上因局促染上红色,额上汗珠涔涔,他顶着巨大压力,半晌才道:“草民……草民为府衙给的月俸而来!”

众人一愣,直觉想笑,刺史皱起眉,“放肆!府衙之地岂容你戏弄?!”

汉子扑通一声跪下,“草民不敢!草民老母全靠草民一人抚养,没钱买药,草民自忖读过些书,所以想来一试!”

刺史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道:“也可,起来吧!”

汉子战战兢兢退到一边。

书宁沉静上前,掷地有声,“回禀大人,草民为仕途而应诏!”

颜子悠一震,斜眼瞟他,霸气!

崔刺史有些意外,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眼,“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书宁很平静,精致的脸上无波无澜。

崔刺史“啪”一拍惊堂木,“狂徒,不走正经科举之路,竟走些旁门左道!”

书宁仿佛发怒的对象不是他,眼中深不见底的黑潭里凝聚着难以察觉的偏执,“大人,君不见众多有才能之士拒科举而就府中幕僚?目标相同,道不同,那又如何?”

书宁所说的是大虞王朝的一种现象,科举可以使一部分寒门学子入仕光宗耀祖,但科举这路子太为严格,不说有人一辈子也没考上,就是考上了官途上晋升大多缓慢,这时去给贵人们府上做幕僚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不说门槛不高,一进去就有月钱,环境简单哪怕靠资历提的也能快些,到时主人家还可能把你推举出去,当一个不低的官。

崔刺史的目光幽幽沉沉,又拿起茶碗喝了口茶,挥挥手,“好了,退下。”

颜子悠暗忖着不知书宁给他的印象如何,但现在的问题是轮到她了,她不放心书宁这才也跟了进来,对这个位置却是无兴趣的,只要不得罪了刺史就行。

她想了想,上前谨慎答道:“回禀大人,草民是为了遍尝世间百态而来。”

哦?崔刺史挑了挑眉,这答案一个比一个新奇,“此话怎讲?”

颜子悠正色道:“大人有所不知,草民尝试过衣食无忧的百姓生活,做过艰难清贫的苦工,一见到哪走了水还赶忙跑去救火,草民一向觉得,遍尝世间百态,才知酸甜苦辣,如今这官位正对草民胃口。”

衣食无忧?颜府三小姐的日子算是吧,苦工?跟着商队跑不是一般的苦,至于救火,她与火是挺有缘的,也因为它,才会跑到这里。

颜子悠的话乍一听起来像是胡扯,但仔细想一想也不是不可能,世间有高士,高士行事总是高深莫测,就是皇帝也对这一类人礼敬有加,这小子太年轻不可能是高士,但说不定是某个高士之徒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