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如果她不知道这些，在陷入困境时，或许她会有派人潜出汴州向更高等的官员求助，如果真这样做了，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的手无意识地抚过身边已枯黄的树枝，面上泛起些微的苍白。
顿了顿，她低声道：“杨潇……到底是受何人指使？”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说出的话都是颤抖的。
元慕眼底掠过一丝赞赏之色，一点就透，一个闺中女子能做到她这样，着实是少见。对于她的问话他微微想了想，无奈地轻笑道：“此事错综复杂，莫说短时间内我查不出根源，就是查到了，牵涉的范围太广我也不能说与你听的。”
颜子悠沉默下来，是了，是她强求太多，本身元慕已经离开杨潇了，杨潇之后的作为就与他无甚关系，他还愿意替她查这些她就应该心存感激的，不能奢求太多，那些事情，便由她慢慢去查吧。
元慕看着她变幻的神色，便猜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也不说破，自袖中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她，温声道：“这便是我承诺的最后一件事了。”想了想，又道：“你很喜欢武功？”
“嗯。”颜子悠含糊地应了一声。
递到她面前的那一只手莹白修长，宛如温玉，看着便觉赏心悦目。
颜子悠接过小册子，仔细端详，书很陈旧，封皮的一角已经损坏，大抵是被人翻了很多遍的缘故，但很干净没有半点污渍，颜子悠惊“咦”了一声，讶异道：“武功秘籍？”
元慕秀雅的眉目染上几分疑惑，“武功秘籍？那是什么？”
“是……”颜子悠答不上来，尴尬地以袖掩唇，她不过是看到这么一本书不由想起前世小说中那种传说中的东西罢了，果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为了掩饰她的不自在，她转移了话题，“那还请元公子解惑，这是什么？”
元慕看了她一眼，他的心思玲珑剔透，纵然心有不解也不会钻牛角尖，反而轻轻将此事揭过，轻声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算是一本内家心法吧，能不能理解就全在你，外人是帮不得的，可惜你年已十五，过了最佳的习武年龄，怕是学不至大成了。”
他所说的不贵重，颜子悠并不以为然，任何得到它的人都会视其为珍宝，不轻易示出，大虞皇朝绝大多数会武之人只是会些招数套路，心法极难得到，比如她身边的陆九就是这样。
更何况，他拿得出手的，估计也不会是次品。
她默默地把感激吞进肚子里，点点头，但是想到他后面说的又不免沮丧，“真的这么惨？就不能有什么金针刺穴或用药物沐浴打通任督二脉的吗？”
元慕没有听清，微微蹙眉问道：“什么？”
“……没什么。”
她又在说奇奇怪怪的话了。
颜子悠认真地读了一遍小册子上的内容，终于理解元慕所说的能不能理解全在自己这句话了，上面写的晦涩难懂，更别说要按照它抽象的描述去做了。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沉吟了一会儿，始终没有摸出门道。
到了这时元慕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阿悠，内功心法博大精深，的确不是那么好懂，我再教你一套适合你的剑法，练习的久了或许对心法也就融会贯通了。”
眼前一花，他的手上多了一把软剑，看着颜子悠微笑着道：“认真记下，我只演示一遍。”
树林里，萧萧下的无边落木，如被丹青之手浓墨泼染，日光斜射，穿透枝桠的重重阻隔，柔而媚，堪堪为这锦绣图景画上点睛之笔，那里有人优雅剑舞。
从来没有见过舞剑可以这般的具有神韵，宽大的袖摆在猎猎风声中凌然翻飞，银白剑光刚硬与轻柔并济，举手投足间从容自若，折身起伏生出雅致风范，名士风度。
一时间，颜子悠竟不知看的是招式还是人。
直至一剑舞毕，元慕重新站在她面前，姿态闲雅地仿佛只是喝了杯茶，见她出神温和地道：“怎么样？记住了吗？”
“啊…嗯…记住了！”颜子悠连忙回过神来。
颜子悠捡起一根树枝，思索回忆着元慕的动作认真比划，可惜这些招式到了她的手里再不复赏心悦目，凝滞生涩无比。
练了几次之后，她已经能把所有招式连贯起来而不显突兀，只是徒具其表大概连一成威力都不到。
这一天的时间都用在了练习上，颜子悠自认素来是有几分聪明才智的，只可惜完全没有落在修习武艺上，她没有回头看元慕的表情，心中清楚他的眼里必然是写着朽木不可雕也。
……
回到居处，环钰做的极好，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她的离去，匆匆用了晚膳，她坐在床上静静地翻看小册子，揣摩每一句话的意思。
日复一日。
大约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汴州内的风声不似之前的紧了，杨潇派了甲卫大肆地搜捕过颜府的几个主子却一无所获，渐渐不再提此事，仿佛已经淡忘，但颜子悠却知道他不过是将搜捕进行的更加隐秘，不再大张旗鼓罢了。
每日里，颜子悠白日里偷跑出去练剑，夜晚揣摩小册子，不论有多么枯燥，多么乏累，她都雷打不动地继续做下去。
那小册子渐渐有了进展，她会尝试着静心吐纳，回想着白日里练剑时脉搏跳动的频率。
就这样，连她身边最亲近的环钰都不知道，她的三小姐正在进行着脱胎换骨的变化。
这一日，当颜子悠在树林里再次看到元慕的时候，就知道他是来向自己道别了。她没有说话，捡起多日来用的树枝自发地挥舞起来。
这一挥舞，她的招式眼花缭乱，灵活变化多端。
这一挥舞，她在招式中融入了女子的轻盈，出剑飘忽不定奇快无比，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一挥舞，她惊异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快地仿佛要飞起来，自腹中缓缓流淌出一丝暖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