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特殊的出头（上）。
韩风走进教室的时候，正是午自习的时间。
老师正在讲台前布置今天的数学作业。
是穿着一身职业西装的女老师。
她的个子比学校里有些男老师还要高，身材当然也比一些女老师的还要丰满、还要苗条。
——这不矛盾。
“丰满”的意思是，该有肉的地方绝不会少一两肉，“苗条”的地方是她的两条腿、她的腰、她的脖颈。
她的腿修长紧绷，她的腰肢纤细柔软，她的脖颈比她的腰肢还要灵活。
她就是经常用她灵活的脖颈，来侦查哪位学生在她的课堂上，不认真听讲，做小动作，甚至玩手机。
酒红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胛两侧，发梢微卷。
她很会打扮自己。
所以她戴了一副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镜框只有刚满月的婴儿拳头般大小。
现在她的两边身侧正站着两个女孩子。
她们头快要垂到胸前的两团高耸，双手都捧着课本。
她们好像都一致认为只要不抬起头，没有人会认出她们。
她们已在心里将这“母老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出来，未完成练习册的不止她们，凭什么要罚站她们两个，还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韩风从她们身旁经过的时候，刻意停留了一下，他想看清这两个人是谁。
——他居然有这种想法？你说是他太傻，还是太嚣张，又或者是太年轻呢？
不管是什么，他总算还是知道了这两个人是谁。
他觉得“女大十八变”这句话说的是一点儿也不假，一顿饭的时间她们就换了造型，换了新衣服。
她们当然是杨秀和李艳。
只可惜李艳的造型再怎么换，也艳不起来。
她能和全校最漂亮的女老师、女同学站在同样的位置要有多大的勇气？
韩风没有想过。
假如这个人是他，他宁愿选择旷课。
本来就很安静的教室在韩风进来之后更安静了，这不是因为韩风有足够的威慑力，也不是因为他整天和扛把子形影不离。
因为一个眼神，一个在注意他的眼神。
他突然像是受了刺激、条件反射、恶鬼缠身般的回过了头。
一回头他就看见那位长得很漂亮的女老师，正用卷成筒状的课本，扶正本来就没有镜片的镜框，好像只有将镜框的角度调整好，才能更清楚地注意到韩风。
她此刻正冲着韩风笑。
韩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冲他笑。
隐约中他好像听到教室里有人在窃窃私语，声音不是很大，但足以让韩风听得见。
“你猜李老师为什么要对韩风笑？”
“肯定不是因为韩风长得帅。”
“听说李老师是刚毕业的实习生，好像还没有男朋友。”
“我知道韩风这次肯定惨了，不是因为李老师看中了他，而是因为他不仅没有完成练习册上的习题，进教室前还不说‘报告’两字。”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他对待考试特别认真，各种各样的考试。”
“一个像他成绩这样差的学生，考试居然不抄袭，真的很意外。”
“他一直都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韩风能听到这些话，李老师当然也能听到。
他们是不是故意说给李老师和韩风听的？
没有人知道。
更没有人知道杨秀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简直恨不得将说这番话的人嘴都撕破。
——她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奇怪，感到想不通。
——这有什么奇怪，有什么想不通的？
——也许她还年轻，还不成熟。可是当她到了已不再年轻的时候，到了成熟的时候，她会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嫉妒，嫉妒一个本不该嫉妒的人？
——老师和学生之间本不该发生什么的，假如真的会发生，会变得长久，那也一定是在重重磨难之后。
韩风走出了教室，他走出教室的时候脸又红了，红得让他头皮发麻，脸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脸红是不是也因为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李老师的脸居然也红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表面上看起来很精明的一个人，做起事来会傻得离谱，真的站到门口喊“报告”，害她在跟着他出去的时候撞到他身上。
然后她就听见所有人都在笑，大笑。
韩风也实在想笑，但他忍住了。
因为李老师已经拉起了他的胳膊，往楼梯道拽。
他疼得要命，疼得皱起了眉头，李老师偏要对他说：“给我来。”
有风，微风。
微风吹起了她的长发。
他们就站在楼道，扶着栏杆，凝望着操场。
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却有几只小鸟。
成双成对的小鸟。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李老师轻声的呢喃：“你喝酒了？”
他沉默，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老师突然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她的表情、动作也同样好看。
她居然皱起了鼻子，嘟起了嘴，面对着他，在闻他身上的味道，然后又蹙起了眉，道：“你不仅喝了酒，还抽烟，因为你身上的烟味比酒还要浓。”
“你为什么不说话？”李老师在问他。
韩风沉默。
他知道有时候，沉默的声音最响亮。
可惜这一次他想错了。
就在他沉默的时候，李老师突然给了他一巴掌。
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的脸就像是火在烧，腿居然也不听使唤的颤抖，就像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变脸的速度居然比她翻教科书还要快。
她说得话却更直接：“我只是想打醒你。”
“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相信我的直觉，你每次考试所做的习题我都认真在看，甚至会一眼看出你的试卷。”
“你比他们聪明，因为数学除了勤奋之外，天赋也很重要，也就是理论思维。”
“一个人能拥有一种很好的理论思维，这就是天赋。”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她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居然笑了。
她好像已经忘记刚才打过他。
韩风呢？他会不会忘记这件事。
他在强迫自己忘记，假如忘不了，他一整天心里都不会舒服。
——唉！你说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今天注定不会很愉快，因为宋彪。
除了宋彪今天想要打他，还有人在不停烦他。
——我之所以要强调这件很不愉快的事，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韩风之后所做的决定，也正是除了主题，我想表达的另一内容。
下课铃声突然响了，韩风却走回了教室。
一走进教室他就看见杨秀和李艳还在讲台前站着。
他现在最怕有人看他，只希望自己脸上不要留下指痕。
幸好没有人看他，因为所有人都在忙着做作业，当然也有装模作样的，只不过装的很像。
就连扛把子都装的很像。
韩风突然觉得很有趣，好像除了班主任之外，唯一能让扛把子服服帖帖的坐完一节课的老师已不多。
就在这时他好像又感觉到有人在注意他了，就和李老师当时注意他的感觉一样。
韩风用不着回头就知道这个人是杨秀，因为她一直就在讲台前站着，想不注意都难。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冒着脸红的危险，大步朝杨秀走去，突然一伸手夺去她手中捧着的课本，指着她问：“你是不是有病？”
杨秀低着头，不说话。
可是她的双肩却在不停地抖动。
她一定是想笑不能笑，憋的难受。
韩风却笑了，声音还真不小：“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是下课时间，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杨秀还是不说话，双肩却抖动的更厉害了。
韩风只好将目光投向了李艳，李艳的双肩也在不停地抖动，幅度要比杨秀大得多，时不时还会伴随一阵阵有趣的笑声。
之所以说有趣，因为她笑出的声音就像是放屁的声音。
她一定也是憋的难受。
韩风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突然听到一阵很奇怪的声音，不是笑声，更不是放屁声。
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声音在他身后，距离他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现在他也用不着回头，就知道这阵声音是谁发出的，在学校穿高跟鞋的不多。
这个刚才打了他的女人居然没有走，难怪他走进教室里居然没有人说话，该罚站的绝不会坐着。
可惜他现在想起来已经晚了，他甚至连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就被人从身后拉起手腕，往外拖。
直到拖出教室外，他才又听到了他再也不想听到的三个字：“给我来。”
——他现在有这种想法未免还太早，他更不知道也正是这三个字，不觉中已救了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