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轻地吹，洞窟里的篝火尽情地摇曳着，鱼骨在灰烬中渐小而没，众人循着洞窟岩石的凸起围坐在一块儿。
“没想到你们也被人寻来比试一场？”忘情将鱼骨掏向柴火中心，“看来南越就是不一样，随便跋山涉水就能遇上这多修道之人，而且个个都好斗。”
白游板着脸说道：“是找蚩离比试，不是找我，那佘信子也是……一点都不符合他名姓的气质，输了就跑了，搞得我本想留他下来再打一场的话都没说出口。”
蚩离笑道：“这次总算是借着实力大增狠狠算计了他，省得这段时日老来缠我。这次下手可不轻，他至少得安心调养多日，又怎会被你留下来比试？”
黎黎摇着头说道：“白大哥想打架想疯啰。”
“他就是不忿我们都与人比试而已，不消片刻就会复原。蚩兄来自蛮山蚩九氏，佘信子来自岐凃佘八氏，三只小猪来自茂林朱七氏……如此说来，下面还有六个？”
“狐狸哥哥就是狐狸哥哥，这样就瞧出来啰。”
“连我就瞧了出来，何况忘情这鬼精？不过这三只来自茂林朱七氏的小猪应该是耐打的角色吧？估计一身蛮劲也是不小，蚩离你干嘛那样看我，我又没说你……”
忘情和黎黎相视一笑，估摸一般人听到茂林朱七氏后想法都会如白游这般。即便是忘情，在交手后才知其中真相。
“白大哥，这你就猜错了。朱七氏的‘朱’虽然常常被戏称为猪，比如三只小猪那样的外号。可他们一族可是精通火咒的巫啊，虽然看上去是一副善近战的模样。”
白游大睁双眼看着忘情。
“真是那样，他们行功之时发色也被染成耀红。虽然近身缠斗也是不俗，可火咒更为亮眼。”忘情将掏火树枝上的火苗吹熄，“巫对五行之属的理解，和道门有些不一样，不夸大的讲，绝对在常人之上。”
白游“哦”了一声，咕叽道：“当猪都当得不专一。”
“哦，没想到忘情还有这样的见解，可否细细说来听听。”黎黎也转头侧耳倾听。
“朱枭被黎黎抽得满身是伤，自行一个火咒下去，悉数清除，连个红痕也无。”忘情盯着眼前的篝火，“就一般而言，火属一般就意味着连绵的破坏。没想到巫竟能从先古往初的火光中体会出生之意志，的确是独辟蹊径，完全不落窠臼。”
“说得再厉害也不管我这个剑修的事……”
“但他们这种对周遭事物的看法很是值得借鉴，多个看法，就多上不止一种之可能。”忘情的脸在火光仿佛晕上神光，“佘八氏的话，咒术多半与毒有关，而且对疗毒定是个中好手。”
黎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忘情，蚩离说道：“如你所说，佘八氏的毒咒威名显赫于巫族，但他们族内有一项至高的准则，任何人不得违背……忘情能否猜猜其大致意思？”
白游一脸鄙视地看向蚩离，这也太为难我兄弟了吧？
忘情仔细斟酌蚩离的话语，想了一会儿后说道：“应该是毒咒必须有解法吧。”
蚩离还未说对不对，黎黎已然雀跃鼓掌，嘴里念念：“狐狸哥哥厉害……”白游摸摸头，其后释然。两人对话言说了个大概，火属既然也带有生，那么对毒咒也是如此，如果仅仅是常说的“以毒攻毒”，蚩离也不会那般发问。
“佘八氏常年涉足南越密林深泽、寻岛登山，就为遍索世间毒物，以求发扬毒咒。毒物之毒也是保己，所以所有毒咒再未得解咒前，都只是残品，在传统毒巫眼里一文不值。离经叛道的毒巫也不再少数，毕竟未解的毒咒不异于杀伐秘宝。”
白游道：“人多了就这样，不出点纰漏才怪。佘八氏的毒咒，朱七氏的火咒，蚩离那你们蛮山是什么咒，也未见你念念有词啊？”
“我们的是身咒，还记得三台试我身上出现的链子吧。”蚩离指着身子比划，“那就是咒术，作用是加持己身。”
黎黎笑着说道：“每个巫族都有身咒和属状咒术，至少或多或少或精或浅而已。其实吧，也都是招式法门的一种。”
“以后真想遇上这些厉害的巫啊，与他们倾力比试定会让我的剑道精进不少。忘情，我看我俩得在越地多待上些日子，可不得辜负这片神秘的地域。”白游假装随意地说着，可心里却是央求忘情快些答应下来。
蚩离和黎黎也齐齐饶有兴致地看向忘情，只见他不置可否地伸出树枝去掏火，两人心里的激动一下冰凉了几分。
“和白兄待了这么久，这个点子倒是不错。”黎黎哇哇地叫了起来，忘情瞄了瞄火光下的洞窟，“不过就得多加麻烦蚩兄，毕竟我俩于越地所知甚少，有些门道就劳你费心介绍啰。”
“应该的，远来是客，蛮山定会好好招待你们。”蚩离反手拿了几根柴，架进篝火里，“即便以后在行走南越他地，有巫的地方也都会好生招待你们。”
“没想到蚩离你面子这么大。”白游伸出双手一阵比划，“脸大的话面子就是大，果真是厚的原因。”
黎黎银铃铃地笑，蚩离说道：“毕竟我们九巫十族在南越还是很吃得开的。”
“九巫……九巫，说说剩下的六个吧，不对，剩下七个吧。”忘情瞄了眼黎黎，后者笑着眨眼。
“快说快说，这都是以后寻来比试的人啊！”
“横山尤黎氏，蛮山蚩九氏，岐凃佘八氏，袤林朱七氏，地缺阴六氏，清渺山孔五氏，晶沙山照四氏，层塔原苗三氏，纳鼍泽时二氏，藏鼋岛江一氏。我们这十族自古以来都交好，始终同进同退，所以常常被摆在一块儿。”蚩离一一道来，忘情和白游细细听着。
“原来如此……听那佘信子所言，你们九巫十族间似乎时常比试？”白游开口问道，他可记着佘信子所言“天经地义”。
“十族间几乎每几年都要组织族中青年才俊聚集在某族一处大比，就和剑一宗大比一般。”黎黎抢来回答，“不过，没得剑门那般出名。除了大比之日，平素有心的话，相互间也时常较技。”
剑门比试之盛名在道门中就是如雷贯耳，白游当然得自豪。
“巫术也是侧重不同吧，不然也不会分作十族。从名字上看，也就晶沙山和纳鼍泽有些把握不定，其余的几族，可能大致猜的出来。”忘情笑嘻嘻地用手在白游眼前晃着，他一下惊醒，“白兄，知道你宗门的剑门了不起，可也不能陶醉至此吧？”
“哪会？以后我要凑着将九巫十族之同辈寻来交手，回到宗门后即可吹嘘给同门看看，真是生不白游，哇哈哈！”
“我参加过一次大比，依着惯例的话，大比前诸族都会派人相来，多少提前个把月聚齐。闲着无事，大家就频频私下比试，这个都成了默认的规矩。而且那个时候，道门中就近听到风声的人也会赶来与巫族过过招。也亏的这些人，九巫大比的名声也渐渐传开，以前即便在南越也是鲜少人知晓。”蚩离尴尬地歪头，“所以现在九巫大比也能云集不少修道之人，也将你们剑一宗的办法学了个全，观战也是要收取一部分观贴。”
使劲拍着大腿，白游张牙咧嘴地说道：“就知道是这样，搞的剑一宗好像比太苍道钱脉还会生钱。”
“谁叫在剑门上约斗的前辈们都是声名隆于道门。对好多人而言，能花些代价看上一次，有机缘的悟上一些，又岂是灵石之类所能权衡？”蚩离一脸的向往。
“蚩离大哥会有机会的，说不定以后我们也能约斗于剑门之上。”黎黎精致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别有光彩。
“黎黎这话我爱听，就如白兄一样，光看别人打来打去有何意思？以后要让我们指那儿一站，观战之人悉数静心屏气才成。”忘情意气风发地说道。
“对对对，还是忘情看得长远。”蚩离大笑。
“白大哥也不要唉声叹气，也许以后你就不恐高啰，那时就可以在剑门上铸就威名。”
白游忙不迭地摇头，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恐高……估计是……克服……不了了。”
“真是服了白大哥，竟恐高至此！”黎黎瘪着嘴。
“这不简单，也不消去剑门比试啊。只要大家在道门成了有名有姓的人，随便约斗于某个山头，我想没人会计较那山有不有名吧？”忘情随口说道，白游一下就回复了激扬的斗志。
“还是忘情聪明，我还真是蠢，明明才说十族大比，老往剑门上靠。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找到一处妙境，台不要高，一定要又宽又大气，旁边的风景一定要美如画，在那样的地方比试的话，肯定会让人身心愉悦。看来以后我得留点心了，名字我就想好了，就叫‘生不白游台’。”
蚩离喃喃自语：“为何说自己蠢？”
柴火响，晚风一吹火苗摇，白游怒号：“你怎地就逮住这句话不放，后面……后面那多措辞、那般勾画不是更值得向往吗？”
“生不白游台名字起得不错。”蚩离一本正经地说，白游大笑着拍他的肩，那声音咚咚咚让忘情和黎黎心疼白游的手。
“啊……”白游一手握住手腕，使劲地吹通红的手掌，“枉我信你一片老实的心，没想到你竟如此阴险狡诈。”
蚩离耸耸肩摊开双手一脸的无辜，惹得白游恨不得上去打他一顿。
忘情和黎黎没心没肺地大笑，过了一会儿，白游温柔地抚摸手掌，那呵护的模样，让三人没来由的一阵恶心。
“白兄，你干嘛不找我讨玄湖……”
“刚喝过的，现在没心情喝酒。”
黎黎赶紧捂住嘴，蚩离别过头。
“我是说用玄湖里的酒敷一下不是即刻就好了么？也不消你忍痛……”
“啊……干嘛不早说。”白游的脸在火光下却透出一脸的阴沉，那是郁闷的最大晕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