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师、念玉、姐夫,姐姐,到红楼三楼我家里坐坐,中午快到了,大家既然来了,中午就在我家一起吃个便饭吧,我们大家好好聊聊,都好几年不见了,我这就去附近龙翔桥菜场买点菜……”延龄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
延龄的话打断了林家夫妇的回忆,蝉娟这才想起身边少了雨芹,忙问丽华:“丽华,怎么不见雨芹啊?”
“蝉娟,雨芹在三楼在做课外作业哩,他已经在武林小学读小学四年级了!”丽华笑盈盈地说。
说着,何刚、念玉、美华、蝉娟等一起上了台阶进了红楼,来到林家门口红漆地板的楼梯口,上了楼梯踏步……
“福妹,你们的家搬到楼上来了?上次我和老何来石头街看雪芹,你们那时不是住在南面一楼吗?”美华疑惑的问道。
“姐姐,我们1969年3月就搬到三楼居住了,已经住在楼上六、七年了,延龄所在的中央台东南分台领导照顾我们全家,那一楼的10平方的一间小屋太小了,有了雨芹,孩子大了,住不下了!”丽华回头说。
这时,美华扭头向延龄问道:“延龄,你的眼晴现在怎么样了?”
延龄边走边说:“姐姐,我的眼晴是老毛病了,这青光眼病,全世界都治不好,也只能这个样了,你们在五七干校生活的好吗?”
何刚、美华刚想说什么,这时,蝉娟插嘴笑问道:“何司令,贾书记,你们来过这儿石头街红楼?可惜,那时,我和念玉还不认识你们,否则,早请你们到我家来做客了!”
“小宋,是啊,那是1964年夏天的事了,那一年,雪芹刚来杭州,雨芹快出生了,我和老何带着还在杭州师范学校读书的我女儿何小平来过石头街一次,那天就在一楼那小房间,也是延龄炒了几个菜,我们吃了便饭就回去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这不,十几年过去了,瞧,我和老何都快成老太婆、老头子了!瞧着雪芹、怀玉这些年青人,我真羡慕……”美华边上楼梯踏步边擦起了激动的泪珠。
这时,何刚忽然想起了在抗美援朝上甘岭牺牲的妻弟耀绪了,眼圈一红,呐呐的边走边说:“要是今天,耀绪、雪琴能在石头街亲眼看到自己的外甥也参加人民解放军,保家卫国,参加国家建设了,他该有多高兴啊……”
“姐夫、姐姐,哥哥、嫂子为祖国献身,死得其所,你俩要想开些,在五七干校劳动,千万要乐观,保重身体,刚才我听广播里说,今天是清明节,有人在天安门广场宣布不准悼念我们敬爱的周总理,不知是真是假?……”在何刚身后的丽华一边上楼梯一边说。
“丽华,我和老何相信党,相信人民,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走在丽华前面的美华边上台阶边说。
……
说着说着,众人不知不觉来到了二楼,弯了一个弯,又上了三楼台阶,丽华先推开自家房间的门,向里面叫道:“雨芹,你看谁来了?”
雨芹正在屋内一张靠北窗的两斗桌上伏案作功课,听见身后丽华的喊声,扭头见门口来了一大群人,忙叫道:“怀玉妈妈、怀玉爸爸,你们怎么回来了?怀玉姐姐好想你们了,经常说要来干校看你们,但不知道你们在住在哪儿?”雨芹说着,就起身来到了众人面前。
美华见屋内来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乌黑的的大眼一闪一闪地,瘦长的个子,整个脸厐,特别是那稍凸的颧骨极象丽华,忙问:“福妹,他就是雨芹?”
丽华笑着对过来的男孩说:“雨芹,还不快叫你姨妈、姨父!”
雨芹瞅瞅其中二个陌生的客人,这才腼腆地笑了笑,低声说:“姨妈、姨父好!”原来,小雨芹出生后,何刚、美华一直忙于工作,后来去了五七干校,他俩就再也没机会来看望小雨芹了,雨芹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了何刚、美华。
美华瞅瞅雨芹,又看看雪芹、怀玉,对丽华、蝉娟兴奋地说:“福妹、小宋,今天真高兴,能在西湖边石头街碰到了贾林两家的下一代,都长大了……”
美华又回头问雨芹:“雨芹,将来长大了,打算干什么,有没有想好?”
“姨妈、姨父,我长大了争取当个科学家!”雨芹站在何刚、美华跟前,腼腆地说。
何刚翘起大拇指说:“好,好,雨芹,从小就有志气,希望我们贾家后代长大后都能为祖国作贡献!”
说着,大家都来到房间靠阳台的金鸡独立桌旁,这金鸡独立小方桌,去年夏天,刚化了20元钱买的,算是三楼房间的一件新家俱,客人们各自找了个方木凳子坐了下来,这时,雪芹找了五六只玻璃杯子给大人们泡上了绿茶……
丽华见众人都坐了,与众人聊起天来:“姐夫、姐姐,我看雪芹、雨芹这两兄弟,弟弟雨芹比哥哥雪芹更有出息,说实话,我俩对小儿子更溺爱更疼爱,雨芹这孩子是我俩一把屎一把尿地在西湖边一点点拉扯大的,所以,我前几天已和延龄商量好了,贾家的那通灵宝玉今后就由小儿子雨芹继承。今天,姐夫,姐姐,你们来了,当面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这通灵宝玉也是我们贾家所有人的传家宝,不知你俩同意不同意?……”
一旁桌上喝着绿茶的蝉娟听了丽华的话,涨红着脸说:“丽华,你们贾家的通灵宝玉,我们林家管不上,但我家怀玉与雪芹的事,你是答应我的,可不能变卦哟!”
丽华笑了起来,看着在一旁坐着的红了脸的雪芹、怀玉说:“蝉娟,这事你放心,你瞧,他俩从小到大,青梅竹马,还从来没吵嘴过哩!”
延龄听了,一边喝着他喜欢喝的杭州龙井绿茶,一边也说了起来:“宋老师,我在大儿子出生前,丽华还是大肚子时,就对丽华说过,我作为一名新闻记者,这一辈子就崇拜两个人:一个是清朝的文学家曹雪芹,一个是近代女革命家秋瑾。如果我俩这孩子生下是个男的,就叫贾雪芹,希望他日后也能成为象曹雪芹那样的伟大的文学家;如果生女的,就叫贾秋瑾,希望她日后也能成为象秋瑾那样的为国为民的一代女英雄,所以,大儿子取名叫雪芹……”
一旁,正喝着绿茶的念玉听了延龄的话,放下茶杯,“哈哈”大笑起来说:“延龄、丽华,你俩想的真周到,雪芹这名字取得好,那曹雪芹可是中国的了不起的大文豪,我作为一名党的新闻战线的党员干部,也希望我们林家未来的雪芹将来能成为一名伟大的文学家,但我看雨芹这孩子,心静,做事更有恒心,是一块科学家的料,说不定日后能成为象华罗庚、杨振宁那样的大科学家,好哇,延龄、丽华,但愿雪芹能成为文学家,雨芹能成为科学家,贾林两家的下一代能为祖国一个在科学领域,一个在文学领域作出贡献!”
……
客人们又说说笑笑谈了快一个小时,这时,美华、何刚等人又喝完了一杯新沏的绿茶,延龄下了楼骑自行车去了龙翔桥菜场买菜;美华、何刚打量起了这屋子,美华说:“丽华,这三楼比一楼宽敞多了,还是南北朝向,很通风的……”
“这房子三楼只有我们贾家一户居住,有25个平方米使用面积呢,我们把这房子用三夹板围成了二间使用……”丽华笑得合不拢嘴,看得出,她对这套公寓房还是挺满意的。
美华、何刚仔细一看,可不,这间长方形的房间被一块大木板拦腰拦成南北二间,南间大,约15个平方,主要供吃饭、会客,另有一张大床紧贴大木板;北间小,约10个平方,紧贴大木板是雪芹两兄弟睡觉的小床,北窗靠墙有张二斗桌,供两兄弟读书用……”
“姐夫,姐姐,前几个月,延龄的电台行政科又给我家分了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单间,就是刚才那在红楼后面的那间平房,现在雪芹一人住着,原来打算两兄弟大了,分开住宽畅些……”丽华又喜笑颜开地说。
大人们说着话,又来到三楼阳台上,美华、何刚一眼望去,向西南方向远远望见百米外那阳光下的一湖碧波,惊奇地说:“这不是西湖吗?这三楼真能见到西湖?丽华,你们全家真有福份,我这辈子还真没这福份住这石头街红楼,能天天见到西湖……”
……
四十分钟过后,延龄已将一篮菜买来了。上了三楼,到阳台上的正门对面的水池洗了起来,延龄买了一块咸肉,一条包头鱼、一大块冰的猪肉、豆腐、油豆腐、素鸡等。不一会,洗毕,延龄又来到阳台的东边的自搭厨房烧起了每一碗菜,众人们又走到厨房,看延龄炒这炒那,丽华又眉飞色舞地向众人介绍:“去年电台给石头街3号这幢小楼维修翻新,来了五六个工人,把整幢小楼从四周沿墙壁搭起了脚手架……,延龄这时已是电台行政科科长,他利用这次机会,就顺便叫这些工人用拆下的旧砖瓦、旧玻璃窗框,搭起这个简易厨房。哦,姐姐,如夫,我忘了说了,这3楼在1969年以前还一直是电台台长全坪住的。但这3楼也有一个缺点,这里没有卫生间和自来水。过去几年,一直都是大儿子雪芹到2楼厕所间去打自来水上来倒在水缸里,也是在去年7月,延龄买来了新的自来水管子,现在居住条件好多了……”美华等众人不停地点头称是。
这时,怀玉也笑着挤到大人们中间,对美华、何刚娇声说:“姨妈、姨父,自从雪芹搬到三楼,每年我们十月一日晚上看西湖上空的国庆烟火就不用再挤到西湖边观看了,我只要跑到雪芹家看烟火礼炮就是了……”
美华、何刚听了怀玉的话,仍不住地又来到阳台西南角凝神远望阳光照耀下的西湖,雪芹这时也来到客人们面前,对美华、何刚兴奋地说:“姨妈、姨父,这三楼不但天天能见西湖,而且,我和雨芹、怀玉还在三楼阳台上见到了周总理哩!”
怀玉也抢着说:“姨妈、姨父,是我第一个见着周总理的,可惜现在永远见不着了周总理……”
“你们在阳台的哪边见到了周总理?”美华惊问道。
“在这东边的都锦生丝织厂……”
阳台的东边,那时还没有搭建厨房,东面能望到几十米外的丝织厂厂区青蓝色办公楼,北面远能见到武林广场中央的东南展览馆(每隔一小时的“东方红”乐曲报时声就从那儿传来),近能见到凤起路武林中学的大操场。
这东南省是丝绸之府,杭州解放后留下了许多旧式丝厂,与3号墙门只有一墙之隔的就是杭州著名的都锦生丝织厂,厂门在凤起路,面对杭州武林中学的校门。都锦生丝织厂建厂于1922年,丝织、织锦工艺品畅销国内外,在RB和东南亚市场很有声誉。
二十世纪中叶,各国外宾参观访问杭州,除了游览西湖,第二件事就是参观都锦生丝织厂,如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伏罗希洛夫、柬埔寨王国前国王西哈努克亲王等曾参观过该厂。雪芹说的是1972年2月26日上午,雪芹、雨芹、怀玉等石头街的小朋友扒在雪芹家三楼阳台上看到了身穿黑灰色尼大衣的周总理,他那天陪同美国总统尼克松参观了石头街红楼东边的邻居—都锦生丝织厂。那天,杭州西湖晴空万里,尼克松和周总理穿着大衣走出了红旗牌轿车,参观了都锦生丝织厂。那时,谁都没有想到周总理此时已身患癌症,身体削瘦,他在尼克松身旁,仍然是精神抖擞、谈笑风生,他边走边向尼克松介绍说:“解放前这个厂很小,只有40多个工人,10多台手拉机,工厂也在郊区。”在轧花部,尼克松仔细地看了五台轧花机以及把意匠图变成花版的过程,不住地赞许着:“太美了!太美了!”
当天下午,尼克松又在周总理的陪同下,游览了西湖十景的三潭印月、平湖秋月、花港观鱼等名胜。尼克松和周总理、基辛格、乔冠华等边坐游船欣赏西湖美景边讨论《中美联合公报》的相关细节,这位首次访华的美国总统在西湖游船上连连惊叹杭州西湖:“美丽的西湖,古老的城市,名不虚传!”
次日上午,在刘庄湖边的八角亭,尼克松和周总理最后敲定了《中美联合公报》。《公报》指出:“中美两国的社会制度和对外政策有着本质的区别,但双方同意各国不论社会制度如何,都应根据和平共处的原则来处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双方声明:两国关系走向正常化是符合所有国家利益的。《中美联合公报》发表后,新中国叫了22年“美帝国主义”的字眼,从此销声灭迹。
当天夜晚,贾家的通灵宝玉(石弟)又将白天在石头街红楼见到尼克松和周总理的这一喜讯告知了远在天涯的大荒山青埂峰下的石兄,石兄羡慕不已,与石弟说:“石弟,有机会,也来西湖一游,一生无憾矣……”
1972年9月25日至30日,RB内阁总理大臣田中角荣访问中国,在周总理的陪同下,田中角荣又参观了都锦生丝织厂。
雪芹、雨芹两兄弟又扒在石头街3号的离地10米高的三楼阳台上又有幸看到了身穿银灰色中山装的周总理。远远望去,见周总理眼角塌陷、面庞更消瘦。那时,周总理已是癌症晚期,已在BJ医院长期住院治病,但仍在瑟瑟秋风下,不顾癌痛折磨,仍来到了都锦生丝织厂。这是周总理的最后一次出现在该厂,出现在西湖的湖光山色中。
之后,周总理就一病不起,再也无法来到美丽的西子湖畔,雪芹、雨芹两兄弟从此也与敬爱的周总理永别了。
1972年9月27日,在周总理的陪同下,田中角荣还在杭州植物园种植了象征中日友好的友谊长青树,并在杭州植物园内亲笔刻写了“中日不再战”这5个金光闪闪大字的纪念碑。
……
这时,阳台上的鸡棚里飞出了三十几只拍打着翅膀的鸡冠鲜红的鸡群来,这些鸡只只昂首挺胸,生龙活虎,把众人惊呆了,丽华口里不住地叫唤:“咕咕咕”,手里拿一个大脸盆子,里面放满了米糠,这些鸡跑到盆子边,拚命啄起米糠来,那丽华猛地伸手抓住了一只正要啄食的小公鸡,一边笑嘻嘻地说:“蝉娟、念玉、姐夫,姐姐,今天你们来了,要你们亲口尝尝我从小养大的童子鸡的味道……”
美华弯腰低头看着大脸盆子旁几十只公鸡母鸡拚命扑打着翅膀,抢着啄食,一边惊讶地说:“福妹,这些鸡是你养大的?”“姐姐,我还养了四十多只鸽子哩!你看这天上飞的这些鸽子就是我养的……”
美华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阳台正对面朝南的蓝蓝的天上,“扑哧哧”地黑呀呀三四十只鸽子拍打着翅膀正从西湖边的六公园、钱塘门方向穿过环城西路、教场路、龙游路正向红楼三楼屋顶飞来,“前几年,我除了养鸡,还在阳台上棚子里养过三四只鸭子哩,本来想叫鸭子生蛋,结果饲养了三个月,还是生不出一只鸭蛋,全杀了……”丽华边说边用手麻利地把那小公鸡缚住,和雪芹杀起了小公鸡,怀玉到阳台厨房的碗橱里拿来一只大碗放了盐花放在凳子上接起了鲜红的鸡血,边用筷子搅动滴进碗里的鸡血与盐水!
在阳台上,客人们都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