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妮菲塔丽的带领下,送亲团缓缓向王宫移动,无意间瞥见拉美西斯巨大的花岗岩雕像,米莲停住了脚步,瞻仰着他庄严肃穆的脸部轮廓,模糊的画面在脑中蠢蠢涌动。
“你在发什么呆?”玛莎特轻轻推了她一把,好让她回过神继续前行,“终于考虑要进入王的后宫了吗?”
米莲皱了皱眉,没有理会玛莎特的揶揄,小跑几步,赶上埃莉萨,默默跟在她身后,拉美西斯的雕像让她联想到了梦中那个俊俏的红发少年,感觉上有些像,是错觉吗?还是因为埃及法老的雕像其实都挺相似?
皇宫终于到了,进入大厅,琉璃瓦铺成的地板,色彩瑰丽的大石柱,殿内描绘着各色各样的图案,它们或是反应着埃及人民丰富多彩的生活,或者展示着埃及美丽神奇的景色,又或是表现着埃及皇室对于神的崇敬,以感谢诸神对埃及的恩赐,它的富丽堂皇远远超出米莲的想象,让她眼花缭乱,连连惊叹,不过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在此长住的心思,华美的宫殿固然使人咂舌,可远没有家里的电脑来得吸引人。
新鲜水果、蜂蜜蛋糕、腊肉、烤天鹅肉、烤羚羊肉、牛排……侍者们端上宴会的食物,埃莉萨落座在妮菲塔丽的身旁,女官为她斟上香醇的葡萄酒。
音乐响起,弹奏者吟唱起古老的歌谣,十几名身穿珍珠网衫外加短式紧身衣,头套假发辫,佩戴珍贵首饰的女子在大厅翩翩起舞。
领舞的少女踩着轻盈的舞步,来到妮菲塔丽和埃莉萨面前,跳跃翻转,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手腕上的红玉髓镯子瞬间脱落,掉于地板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妮菲塔丽捡起手镯,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埃及的饰品在各国都享有盛名,公主,你觉得这个绿松石手镯如何?”
埃莉萨疑惑地看着妮菲塔丽,那明明是一只红玉髓手镯,她不假思索地张口就回:“大皇后,它是红……”
“好精美的绿松石镯子,好高贵的绿色,”米莲突然发出惊呼,打断了埃莉萨,她用憧憬的目光直盯着手镯,内心的欣喜若狂表露无疑。
妮菲塔丽瞪向米莲,她仓皇下跪,瑟瑟发抖:“请皇后陛下恕罪,原谅我的无礼,埃及的首饰是各国贵族名媛梦寐以求的饰品,也是我们王后最喜爱的东西,我忍不住,一时激动……”
妮菲塔丽没有作声,她双眸含笑,继续温柔地注视着埃莉萨。
埃莉萨眼中的疑问更深,不解地看着米莲,米莲沉颜皱眉,不着痕迹地向她轻微摇头,迟疑片刻,她终于支支吾吾地答道:“非常精巧的绿松石手镯,我的母亲一直都很钟情于埃及的首饰,我也是。”
妮菲塔丽终于哈哈大笑,顺手将镯子递给埃莉萨。
“既然公主喜欢,这个就送给你。”说着又转头对米莲做了个起身的手势,“你起来吧,公主路途劳累,好好侍奉她休息。”
埃莉萨起身告退,在女官的带领下进入早已安排妥当的寝宫。待所有人告退,她迫不及待地抓住米莲的胳膊,道出心中的疑问:“米莲,这个明明是红玉髓手镯,为什么……”
“如果纠正了她,你可能撑不到觐见法老。”
“咦?”
“大皇后在试探你是不是个听话的公主。”
指鹿为马从来都不是赵高的专利,也并非中国人独有的伎俩,不同的只是今天这事用“看朱成碧”来形容可能更恰当一点。
了望着偌大的皇宫,古今中外,勾心斗角、争宠夺权是后宫的特色,金碧辉煌的殿堂,往往潜伏着重重杀机,在这女儿国里,隐藏着比朝堂上更为凶险残酷的战争。
米莲担忧地看向埃莉萨,她十指轻颤,显然被吓得不清,也难怪,在推罗,阿希雷姆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不让她染上丝毫尘埃,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抚上急速跳动的心脏。
垂头轻叹,米莲很想使劲抽自己几个大嘴巴,直抽得双颊红肿开不了口最好。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她怎么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就因为不忍心看埃莉萨落入陷阱?扪心自问,就凭她能保护得了埃莉萨?自保都难。
“所有人都为你捏了把冷汗,好险,不过你有个机灵的侍女,公主,恭喜你通过了大皇后的测验。”
米莲侧过身,乌诺懒懒地倚靠在门沿,双手环抱,脸上挂的还是那温和的浅笑。
埃莉萨脸色煞白,妮菲塔丽皇后也是这样冲她亲切微笑,可却险些要杀了她,同样是王宫,从未想到过埃及的后宫竟是如此凶险,好可怕,埃及好可怕,她紧闭双眸,眼角渗出晶莹的泪珠。
米莲上前将乌诺推出门外,关上房门,他没见屋里两个女人一个在后怕一个在后悔吗?还跑来添什么乱。
“公主累了,乌诺大人您请回吧。”
“真冷淡,我们可是一起经历过生死劫难的同伴。”
“您抬举了,您是高级军官,是世袭贵族,而我只是卑贱的婢女,奴婢实在万不敢当。”
乌诺靠近米莲,细细地端详她面无表情的脸,米莲眸光闪烁,垂下眼睑避开乌诺深邃的黑眸,没人喜欢被窥视内心的感觉。
“你的话让我有些失望,本以为已你所信任,原来只是我自以为是。”
米莲撇嘴,她只是不想招惹麻烦,那些成天围在乌诺身边的莺莺燕燕暂且不提,只一个玛莎特的醋劲就足够酸死她。
“大皇后并不是可怕的人,只不过为了王和埃及,她需要确认嫁给丈夫的女子都是无害的,请转告埃莉萨公主,她不必害怕成这样。”
他是来安慰她们的?米莲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算是答谢,她再也不想受人滴水之恩了,这涌泉相报怎么都报不完的。
摸摸米莲的头,用手指拢拢她的头发,伏在她耳边柔声轻语:“王很快就会回到首都,不用担心,有什么事让罗梅来找我。”
目送乌诺离开,轻吐于耳边的气息还残留在体内温暖着她的身心,米莲很清楚,宫廷之内,信任是最危险的行为,可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总是在适当的时候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和安慰,她无法不信任他。
叹了口气,转身回房,猛地一拍脑门,对了,谁是罗梅?
宫殿的拐角处,玛莎特焦急地等待着乌诺,见他回来,一个箭步迎了上前,抱住他的胳膊。
“乌诺,为什么那么在意埃莉萨公主?”
乌诺笑了笑:“对埃及而言,推罗可是很重要的地方。”
看着他温柔的俊容,玛莎特黯然地低下头,他没有对她说实话,她能看得出来,乌诺真正在意的不是埃莉萨公主,也不是推罗,而是那名叫米莲的侍女。
更紧地搂住乌诺的手臂,仿佛要将它嵌入体内,她失去过乌诺一次,绝望心碎的滋味她再也不要尝试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