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地,摩西将战况禀报拉美西斯,并递上哈图西利的信物。
“王子,不要去,万一是阴谋怎么办?”
“对,赫梯人非常狡猾,也许是陷阱。”
“我埃及难道会怕小小的赫梯?”
“你说什么?”
…………
躺在软榻上,把玩手中的酒杯,拉美西斯泛起一丝冷笑,王兄的部将似乎很期待自己前去赴约。他接过哈图西利的信物,走出营帐,这些人太烦了,慢慢争去吧。
远远看见晨心,她正强迫蒙图变为苍鹰,喂它吃食。
“晨心小姐,为什么一定要我化身成鹰?”
“因为鹰吃得最少,可以节约我的开销。”
蒙图扑扑翅膀:“可是鹰吃的肉食比马的草料要贵。”
“说得好,”晨心拍拍它的脑袋,“所以你要习惯马的口味和鹰的食量。”
“那只猪跟你的语言相通吗?”
晨心侧过身,是拉美西斯,腰上和右眼绑着白色的绷带,左眼眸底含着浓浓的笑意。
“你叫谁猪?”
拉美西斯走近蒙图,抚弄它的羽毛:“我问你呢,可爱的小鹰。”
晨心抓起身边的草料掷向拉美西斯,赌气走开,拉美西斯抓住她的手腕不放:“谢谢你,晨心。”
“谢我什么?牵连你……全身的绷带?”晨心扫视周围,有没有木棒之类的凶器,“我可以让你再谢我一次。”
拉美西斯扳正她的脸,不让她东张西望:“谢谢你结束了战争。”
晨心抱着蒙图坐下身,继续往它嘴里塞食物:“不客气,反正奖赏我一定会拿。”
“哈图西利约我见面,你认为如何?”
晨心停下手里的动作:“可以的话,我并不希望你去见他。”
“为什么?”
“因为你受伤了。”
“你担心我?”
转头打量拉美西斯,晨心的嘴角浮起狡黠的笑:“听说受伤的猛兽比平时来得更加凶悍,我担心哈图西利王子。”
“原来如此,”拉美西斯若有所悟,转身回营帐拿自己的佩剑,“看来我应该趁伤势未痊愈去见他一面。”
拉美西斯,祝你走远,蒙图晃晃脑袋,吞下肉片。
“晨心小姐,我认为你不应该激拉美西斯王子去见哈图西利。”
“啊?什么?”
晨心满脸纯真无辜,似乎完全不明白蒙图在说什么,蒙图收拢翅膀,真是够了。
“你是我……最装模作样的主人。”
夜色降临,银白的月光挥撒在哈图西利身上,拉出长长的黑影。
藏身在埃及神殿的那一夜,拉美西斯呼唤的名叫夜心的少女,那双清澈却不见底的眼眸,确实是晨心的。
凉风习习,掀起他的披风,也扰乱了他的思绪,如果先遇见晨心的不是拉美西斯,而是自己,晨心的命运会改变吗?或者她依然会回到那循环的齿轮上?
“哐铛”的清脆响声拉回哈图西利的思绪,低下头,交给摩西的信物——项饰掉在脚边,侧眼后望,拉美西斯正冷冷盯着他。
“拉美西斯,够胆量,居然只身前来,不怕我设下陷阱?”
扫视四周,没有埋伏的迹象,拉美西斯轻笑:“彼此。”
哈图西利抽出利剑,眸底泛起浓浓的杀意:“你现在身受重伤,要杀你易如反掌。”
拉美西斯毫不慌张,他紧握配剑,扬起一抹不屑的浅笑:“即使我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也不会输给你。”
“你的大话到此为止!”
哈图西利举剑挥向拉美西斯,拉美西斯侧过身,剑锋从他身旁划了过去,同时,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拔剑还击……
“果然还是打起来了……”
坐在不远处葱绿的棕搁树上,茂盛的树叶遮挡了晨心的身影,蒙图扑腾着翅膀,在她身边转圈:“晨心小姐,结果你还不是很担心地跟来了……不过这么远你能听见他们说什么吗?”
“读唇语就行了,”晨心托着下颚,“而且这俩人说的话也不新鲜。”
“你害怕哈图西利抖出你秘密?”
顺手摘下棕搁树的果实放进嘴里:“我赌死他不会说。”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草茎轻轻摇晃,晨心向下探望,居然埋伏有赫梯、埃及两队士兵,他们全都是一脸骇色,随时准备冲出藏身地。
跳下棕搁树,晨心悄悄走到萨卡拉身后,听到动静的萨卡拉还来不及转头看个究竟,有人一把抓住他的黄金项饰就往后拖。
“晨……晨心……心小姐,放……手,我会……死的……”
完全不顾萨卡拉的脸色因为缺氧而变得青紫,晨心拖着他又走到库米亚的身后,轻拍他的后背。
库米亚半侧过身,对上晨心微笑的脸,吓得他瘫坐在地。晨心手里那窒息的人似乎是……埃及的近卫队队长?
晨心微微笑了笑:“你们窝在这里是观看剑斗还是打赌输赢?”
萨卡拉使用最后的力气挣脱晨心的魔爪,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只是担心王子。”
嘲讽地目光飘向远处正进行激烈的剑斗的拉美西斯和哈图西利:“什么够胆量,结果两边都埋伏兵,一点创意也没有。”
库米亚尴尬地垂下脸:“我们瞒着王子来的。”
“也就是说他俩都不知道你们躲在这里?”
萨卡拉点点头:“既然战争结束了,自然不希望看见王子再受伤。”
晨心直起身子抬眼张望,拉美西斯抵住哈图西利砍来的利剑,两人又开始拼力气,激出火花了,精彩。
“萨卡拉,把你的剑借给我。”
萨卡拉疑惑地递上佩剑,难道晨心小姐要去帮忙。
“对付打架的人,最好的劝架方法……”晨心抽出利刃,使尽吃奶的力气抛向搏斗中的两人,然后迅速缩回身子,“就是吓吓他们。”
察觉剑风呼啸,拉美西斯顶开哈图西利,后退避开攻击,两人同时警戒地瞪向草丛。
“谁?”
“晨……晨心小姐……你……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萨卡拉慌乱得开始结巴,那是他的剑,王子会杀了他的。
晨心不慌不忙地放下卷起的袖子,夜晚好冷:“至少……他们不再打架而改同仇敌忔。”
“晨心小姐,被王子发现会责怪我们的,接下来怎么办?”
库米亚猫下腰,希望找到撤退的途径。
双手搭上萨卡拉和库米亚的肩膀,晨心温柔的微笑好似天幕一轮弯月:“别慌,再教你们件事,这种时候要牢记我们国家的一句俗语。”
“什么俗语?”
“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
晨心语罢,用力将萨卡拉和库米亚推出藏身地,自己趁拉美西斯注意力分散,倚仗夜色掩护,拍拍裤子上的灰,脚底抹油悄悄溜走。
在哈图西利凌厉的瞪视下,库米亚低垂绯红的脸,死了……王子生气了。
拉美西斯看看陆续钻出草丛的士兵,摇头笑了笑,收剑回鞘准备离开。
“哈图西利,看来我们的单挑无法再继续,否则会演变成新的战争。”
“拉美西斯,你想逃吗?”
“随便你怎么说,我无所谓。”拉美西斯拣起自己的披风,不再与哈图西利纠结。
“拉美西斯!你已经有了林夜心这个未婚妻,回到底比斯,等待晨心的就是你与林夜心的婚礼。即使你将继承埃及法老之位,也只能有一名合法正妻。对王室而言,晨心,仅仅是相当于奴隶的存在,”哈图西利拦住拉美西斯的去路,不让他逃避,“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强留她在你身边?难道你感受不到她的痛苦?”
久久凝视哈图西利,眼前的男人是真的喜欢晨心,如同自己一般深爱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少女。
“林夜心在大祭司的帮助下取得人民的敬重,要登上法老之位必须获得民众的支持,你无法违抗人民的意愿,还有你的父王法老塞提。我相信你也已经知道,晨心是你登上王位的牺牲品,”看出拉美西斯的眸光有些茫然,哈图西利的语气缓和不少,“如果你真的爱晨心就放过她,不要让她回去面对令人心碎的一幕,我会带晨心回赫梯,好好保护她。”
萨卡拉惊慌地看看拉美西斯,又回头看看草丛,不知道晨心小姐走远没有?
“登上法老之位的牺牲品吗?”
拉美西斯沉吟着紧闭眼眸,想起了图特摩斯和娜芙瑞,那样相爱的一对恋人,最终却没有走到一起。活泼坚强的神官之女被执行了残酷的死刑,威严的法老王独自在懊恼痛苦中活到时间的尽头,这就是他们的命运。如果换了晨心她会怎么做?如果自己失去了晨心又会如何?晨心,我能承受失去你的寂寞吗?
“现在,面对命运,我相信,你们有逆转这齿轮的能力。”
图特摩斯的话语犹在耳际,拉美西斯严肃地看向哈图西利:“我不会成为法老王。”
哈图西利瞪大双瞳,难以置信刚刚的回答出自拉美西斯之口:“你说什么?”
“法老的位置就让给王兄去坐。”
“你疯了……”哈图西利连连后退,惊讶地看着拉美西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难道要抛下林夜心不顾?那可是你爱过的女人。”
扯下绷带,露出未愈的右眼,那只已经失明的黯淡眼眸包含了自嘲、悲伤、不解以及坚定。
“我没有爱过林夜心。”
“你说你……没有爱过林夜心?”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会对晨心有那么强烈的熟悉感?为什么夜心的宠物会跟在晨心身边?为什么晨心与夜心如此相似?为什么神所承认的战争女神会从夜心变成了晨心?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爱的夜心其实就是晨心,她们是双胞胎,而晨心也可以改变自己的声音,要假扮自己的姐姐一点也不难,虽然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萨卡拉捂住双唇,不能叫,千万不能叫出声。
哈图西利微微一惊,原来他早就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我早该发觉了,线索有很多,只是我不敢确认,直到那天被阿波普困住。夜心第一次出现在埃及,很喜欢去抚弄耳坠,当她再次回到我身边,这个习惯没有。起初我并没有在意,可当我知道晨心是杀手,戴在她耳朵上的水晶蝴蝶则是杀人工具,终于明白,抚弄耳饰是出于下意识的战斗本能,也就是这个动作最终出卖了晨心,帮助我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为什么不拆穿她?”
拉美西斯扭头望向朗月,月光的颜色像极了晨心的发色。
“她有她的理由,我会等她自己亲口告诉我为什么?至于法老的位置……只要百姓可以幸福地生活,谁继承王位都无所谓。我需要的,只是扭转晨心作为牺牲品的能力。”
“拉美西斯,我输了,”哈图西利丢下佩剑,旋身离开,“我会连夜回到赫梯,可是你记住,当晨心的生命受到威胁,我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离埃及。”
目送哈图西利离开,拉美西斯深深缓了口气,检查自己因为用力过猛裂开的伤口:“也不懂得照顾伤残人士,下手这么狠。”
“王子……你没事吧?”
斜视小心翼翼的萨卡拉,想想刚才他被踢出草丛的尴尬模样,拉美西斯笑着拍拍他的后脑勺:“完好无损。”
“王子……你……真的确定晨心小姐她……”
“时间一久,再聪明的人也会露出破绽。”拉美西斯扫视士兵们惊讶的模样叮咛道,“记住对晨心保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猜到了什么。”
“啊?”萨卡拉“嘿嘿”干笑两声,实在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