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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藏头藏尾捕头劫客 多谋多智引玉抛砖

化缘和尚就要将功赎罪,脑袋一晃跃入院子,巧云一见是他,愣在那里,接着见高飞、白娘子现身,直扑高飞而去:“公子,救命!我家相公被人抓走了!”

“往哪去了?”

巧云往北一指,就见高飞、白娘子化作两道长影,顺着她所指方向去了。化缘和尚咧嘴一笑:“姑娘不要害怕,和尚会保护你!”

巧云看了他一眼,忽地裂开嗓子大喊:“救命啊,和尚行凶杀人啦——”

化缘和尚赶紧往后一跳,就要离开这瓜田李下是非之地,就听白娘子声音远远传来:“癞皮和尚,你留在那里护着那丫鬟——”化缘和尚闻言看了看那丫鬟,丫鬟鼻子一歪,不轻不重哼了一声,往里屋去了,隔着窗户对化缘和尚道:“你别进来啊,靠近我就喊人!再往外点,再往外点!”巧云不住喊着,眼见化缘和尚半边身子到了门外才喊停。

高飞与白娘子几个起落就挨近前面四人,其中一人正扛着土财神,看土财神直挺挺样子,想来是被点了穴道。“下去!”高飞指劲弹出,扛着土财神那人膝盖一弯,一时收势不住,身子就滚下屋檐,其余三人赶紧聚拢过去。高飞双臂一振冲出人丛指劲乱弹将四人迫退,伸手拖住土财神,接着掌心发力将他穴道震开。

“多些大侠救命之恩,请受区区在下一拜!”土财神说着长揖到地。

“小心!”高飞无暇搭理,伸手将他推到一边,四柄柳叶刀就到身前,身子激转拔起,半空中指劲四射。那几人功夫不低,竟挥刀挡住指劲。高飞冲着南面扑下,就要掀开一人面巾,看是何方神圣。那人急退,身旁一人刀锋抹向高飞腰际,后面则是两人上下两路夹击。高飞身子一拧,横着身子往边上掠出五尺,避过四人攻势,见这四人配合无间,并非猿奴之流可比,估量若不伤人,十招之内就能揭下面巾。

就在这时,土财神一声惊呼,身子就被拖入窗户。原来他想趁乱溜走,白娘子一心看着场中局势竟未发觉,不料才一挨近难免窗户,凭空现出一只大手将他抓住。白娘子急追过去,高飞生怕她遇险,一招迫退四人跟上,就见一道黑影自南面破窗而出,在院子里白娘子与缠斗起来,那人影脚不沾地般飘来忽去四面递招,霎时间拆出三十余招。高飞左手五指乱弹琵琶迫退身后四人追击,却见白娘子出手忽地一顿,好似中邪,那人趁机退开,抓起土财神风也似的去了。

高飞急急追赶:“你没事吧?”不想白娘子伸手将他止住:“不必追了。”

“为何?”

“我知道这些人来路了!”

“小重楼?神仙宫?一言堂?”

白娘子摇摇头,苦笑道:“六扇门!”

“六扇门?”高飞耳朵动着,就恐听错。

“不错,我原也不曾想到,不过交手几十招,已然确定那人身份。”白娘子顿了顿,“旋风神探呼延不语。”

高飞怔住:“朝廷为何绑架土财神?”

白娘子苦笑:“我也不知,回去问问吧。”

高飞伸手拦住:“呼延不语定是奉命行事,能使唤八神探,不是六扇门头领人物,就是朝中大员,你若是过问,只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白娘子一笑,推开高飞右手:“他们比东平王如何?”

“你要是再被捉进天牢,我可不会再冒险救你!”

“就跟上次你救过我似的!”

“我去了,不过皇宫大内重廊叠院,竟迷了路,无头苍蝇似的撞了半天,好容易才抓到一个小太监指路逃将出来!”

“你回去等我消息吧!”白娘子说着,人就化作一道青影穿空而去。

高飞略一迟疑,也紧跟而上:“左右无事,我跟你一块去吧。”他也知道白娘子生性急躁,生怕一言不合又闯出祸端,若实在无计可施,就跟她联手救出土财神,跟化缘和尚一块离开这八水神京。白娘子看了看他,大概也猜到他心意,点点头。两人直到六扇门,大理寺在皇宫外独占一座小楼,由内到外要经过三道门扉,故称六扇门。外面捕快见了白娘子都躬身行礼。

“你在这等我吧!”白娘子止住高飞。

高飞点点头:“有事出声。”

白娘子急急走了进去,果然过不多时就有吵闹声隐隐传出,接着不见动静。高飞本以为白娘子接着就会出来,没想到半晌不见动静,假作离去,才转过墙角,一跺脚上了屋檐,伏低身子,一抹轻影似的循着先前争吵声而去。

“谁!”声音才一响起,人就跃上屋脊。高飞只见来人一头白发,也不答话,一弹三指,那人身子连翻,终于避过指劲,不过也已力竭,又坠落下去。高飞还要继续前行,身后忽地一声风响,高飞也不回头,随手一道指劲探出,不料竟毫无效用,劲风依旧直扑过来,身子一扭伸指弹去,才到中途就已后悔,不过为时已晚,指尖已然触及那团黑黝黝物事,一阵刺痛,身子一翻落地,刚要猱身再上,白娘子声音自身旁响起。

白娘子见高飞一脸煞气,伸手将他按住:“怎么了?”

高飞这才看清那兵器,竟是一枚秤砣,原来这白头神探苏笑我本就是一小贩,后来妻儿被杀,案子一直悬而未决,一怒之下亲自追查凶手,找到凶手后埋伏道旁,待到凶手经过甩出秤砣,凶手是个地痞,本来也懂些功夫,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还要逞凶,苏笑我上去,用秤砣三下五除二将他脑袋砸个稀烂、烂,拖到大街上示众,被抓到大牢后供认不讳。府衙是那地痞远方亲戚,先前就是他将案子遮掩过去,见状大怒,判个斩立决。曾太傅闻说此时,亲自过问,发回重审,从轻发落,后来更是借机将苏笑我引入六扇门,授以武功,不几年后就从捕快升为捕头,此时年事已高,早已满头白发,六扇门里都尊称其为白头神探。

“你怎么进来了?”

“我……”

白娘子自然知道他记挂自己,盈盈一笑:“我没事。”她来找呼延不语理论,被膏粱神探何翩翩拦下,白娘子还以为他知道内情,正在说着,高飞就闯进来。

“土财神呢?”高飞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救出,再也不愿让人因他无辜惨死。

“在里面。”

“你出去一下。”高飞拉了拉白娘子,白娘子见他要硬闯六扇门,哪里肯走,“你想死吗?想在这惹事?”

“他们未必能杀得了我!”

“好大口气!”辣手神探长门弱水坐在二楼栏杆上,手里提着五抓烂银抓。

“你少管闲事!”白娘子瞪了长门弱水一眼。

苏笑我嘿嘿一笑:“你们还是走吧!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了!”

“难道这几人都是你们杀的?还有那两个钱庄老板?”白娘子看着苏笑我。苏笑我摇摇头,长叹口气,不再答话。

“不是,我们请他过来,另有用意,不会伤他性命。”一声音自二楼传来。

“原来是中书大人,”白娘子揖手作礼,梁中书乃是六扇门三司马之一,位居八神探之上,执掌獬豸令,天下捕快尽皆受命,“既然土财神无罪,为何派人将他拘来?”

“这是朝廷密令,兹事体大,还望见谅。白捕头请回吧!”

“你们可是想用土财神引出凶手?”高飞忽然道。

梁中书顿了顿:“阁下就是新近崛起江湖的浪子高飞?”

“不敢,”高飞见梁中书沉吟片刻,就知猜到几分,“既然六扇门只是想引出凶手,用谁做饵也是一样,不妨就让在下效劳。在下这几手功夫,纵然难登大雅之堂,总要强过那土财神。”

“高大少与土财神有旧?”

“见过两面。”

“宁肯为他身陷险境?”

“这倒不是,只是不愿见他无辜惨死。”

“好!请高大少上楼!”

“你……”白娘子看着高飞,眼里喜怒交织,“罢了!”

高飞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你送土财神回去吧!”这时那土财神一脸惊慌失措,双手不住揉着胳膊急急往下走,脚步太快,险些在楼梯跌倒,“你多保重!”白娘子说着指了指土财神要他同行。土财神快步走了出去,眼见就要出门,这才想起还未道谢,转过身来,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后会有期……”一边说着,身子不住往后退着。

高飞淡然一笑,刚要转身上楼,苏笑我叹道:“宦海浮沉,连我这老骨头都禁受不住,女孩子家家的,做什么不好,非要搅合进来。我劝你还是赶紧带她远走高飞,远离这是非之地。”高飞一怔,见苏笑我转身走入后堂,就一边上楼一边想着此事,他早就觉得白娘子不该做什么捕头,后来交往日久,就越发替她担忧,早想劝她抽身而退,这次正是机会。高飞见长门弱水冷眼看着他,也不搭理,径直走过,就见一人高冠博带,正坐在里面品茶,手上带着个白玉也似的指环,他自然不知道乃是象牙雕成。

梁中书见高飞进来,摆手示意他坐下:“高大少请用茶!”说着就要替高飞斟茶,高飞摇摇头,他可不嗜此道,毕竟茶道劳心费时,一不养身,二不养神可没心情也没功夫在这上面穷耗。梁中书一笑:“高大少可查到凶手蛛丝马迹?”

“以六扇门人手眼线,不可能查不到消息吧!”

梁中书呷了口茶水:“我们已有眉目,不过纵然查明,也奈何不了,故而索性放手。”

高飞晒然一笑:“你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高大少话中有话?”

“请恕在下直言,八水神京,天子脚下,就算是寻常命案也不会悬之不决吧,何况死者还是十里钱庄老板,看来朝廷有意要疏远小重楼。”

“金帝富可敌国,朝廷何故如此?”

“只怕正是为了他富可敌国吧!”梁中书这才抬头打量高飞,高飞接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况小重楼每年将近百十万两银子进账,这十几年来,只怕攒下上千万两银子,任谁对这样一大笔银子,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梁中书不置可否:“听说高大少力退神仙宫猴王、蝠王,在金陵城大战一言堂四字高手‘白头鬼’言不由衷。有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有这等身手,为何不为朝廷效力?”

“高飞不才,惯做闲云野鹤。何况历年武状元,下场都有些凄凉。”高飞知道近二十年来武状元除了一人练功走火入魔全身瘫痪而被弃用,一人为小事触怒朝官而返乡,还有一人病入膏肓埋尸荒野外,余人大都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想来被三皇五帝派人暗中做掉。

“高大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实不相瞒,眼下朝廷亏空日久,又不能开源节流,只有别出机杼来想法弥补。”梁中书顿了顿,“小重楼藏宝数倍于高大少所言!若是能收入帐中,就可缓解朝廷燃眉之急。要知道朝廷内惩盗贼,外防异邦,开支本就不小,还要处处留意三皇五帝,早已入不敷出。再这样拖下去,只怕不出三五年,不消旁人动手,这碧瓦朱楼就要自行崩塌!”

“所以就打算吞没小重楼?”

“这等行径,想来让人齿冷。不过若是朝廷垮台,到时候势必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逐鹿九州,烽烟过处,民不聊生。高大少忍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与我何干!高飞不过飘飘天地一沙鸥,无官无禄,无才无德,何须替九州黎民担忧!”

“纵然如此,高大少就无眷恋之人?锋镝之下,谁能独善其身?”

高飞默然片刻:“纵然你们得手,就不怕惹得旁人生疑?”毕竟三皇五帝眼线遍布天下,若是朝廷吞没小重楼,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五帝兴许力有不逮,若是三皇的话,任何一人想要改天换日都非痴人说梦,不过彼此之间互相牵制衡,朝廷才得苟安。

“所以才想假手外人!”梁中书看着高飞,“高大少若是肯替朝廷……帮手,我们必定会投桃报李,老夫忝居中书令一位,在朝中还说得上几句话;在下做不了主的事,还可请教长公主;长公主跟东宫太子交好,皇上面前也很得宠,只怕他们做不了主的事情,天下还不多。”

“你且说说是什么事!”

“十里钱庄。”

高飞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不伤人。”

“只取财!”

“十里钱庄遍布天下,凭我一人之力?”

“万事开头难。只要在一处点火,小重楼忙着扑火之际,我们就可处处下手!朝廷毕竟执掌名器,还不至于一无是处。”

高飞已然想到几分:“好。”

“高大少所欲者何?”

“辞退白娘子。”

梁中书怔住,接着点头:“那容易得很,老夫就能做主。”高飞心想这帮人果真是老谋深算,知道以十里钱庄信誉,就算被劫势必不敢声张,否则传扬出去,定然引得人们挤兑银子。旁人不愿动十里钱庄,一来十里钱庄势大,二来也难生吞这许多银子,上千万两银子,对常人来说如何处置都是难题,只有朝廷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其化掉。梁中书见高飞神情,叹道:“老夫也知道此事令人汗颜,不过社稷为重,况且金任煌那银子,其实有些来得也不明不白。他离开金甲门后无根无底,单枪匹马闯荡江湖,十余年间成为天下首富,高大少不觉可疑吗?”

高飞默然不语,心里却想朝廷是不是看谁暴富,就索性巧取豪夺过来,至于这些银子多少入库,多少流入贪官污吏手里,就不得而知了。“你们想来筹之熟矣,高飞愿闻其详。”

“高大少果然快人快语!其实也不必麻烦,就在长安动手,将三家钱庄洗劫一空,小重楼势必不能坐视,定会派十二镖局押送银两前来,我们在中途将其劫获。小重楼一门心思势必会被牵扯在这,我们再从各地下手。”

“金任煌若是自个难以善后,又不能求救旁人,朝廷这边势必不会有何结果,就只能哑巴吃黄连了。这事你们盘算很久了吧,为何这才动手?”

“说来还要多谢高大少。这才高大少千里南下,也让我们知道小重楼不过如此,并无太多高手,先前称帝不过是仗着银子打点人面。”

高飞忽然想到,那什么册子,是不是也由朝廷一手策划,想到这里背后一阵发凉:“既然如此,我们何时动手?”

“越快越好!”梁中书笑着,又斟满茶水递到高飞身前,“人手都听从高大少差遣,助高大少马到成功!”

高飞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暗忖若是东窗事发,只怕你们头一个就要杀我灭口吧,忽然想到冷清秋,刚才一口答应时并未多做他想,现在仔细一想,这样做有些对不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