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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鬼蜮多谋穿林遇险 硕鼠为祸遁地逃生

却说这天清早,白娘子就去高飞寓所。自从那日在土财神府负气离去,好几天未曾见面,高飞向来不肯到她府上,故而只能委屈她来拜访了。才到门口,就见巧云挎着竹篮进来,不一会竹篮里盛着一摞书往外走。

“巧云姑娘!”白娘子见状就知道高飞已不在京城,不知他何事离开,竟也未曾向她辞别。

巧云回头一看:“呦,白捕……小姐!你来找高大少吗?他们昨儿一块走了!”

“去哪里了?”

巧云支吾道:“这个我也不晓得……”

白娘子见她样子,也不再追问下去,又说两句话就折身去了,一边想着他跟朝廷不知有何瓜葛,难道此行也是替朝廷卖命不成,他这样逢迎朝廷,到底有何图谋,看来我还是得回六扇门,想到这里,忽觉背后有异:“谁!”猛然回头,哪有半个人影,掠身赶到拐角左右张望一番,也未见有何踪迹,就觉有些疑神疑鬼,微微一笑,快步去了。

白娘子身影远去,就有一双黄色眼睛自南面老宅子窗户里露了出来:“刚才好险呢,幸好我们将这房子买下,躲在里边!”

那文官服饰之人说道:“适才我看到她背上红伞,想起一物,生起几分杀伐之意,没想到就被她察觉,看来她道行不浅!”

“她到底是何出身?”猫头鹰公子问道。

“她是幽州人氏,师父是个散人,听说是红叶山庄远房派系,大约两年前来京,接连办了几件棘手案子,东平王府一事更是闹得整个神京沸沸扬扬。最后惊动东宫太子,才将此时按下!”

猫头鹰公子点点头:“高飞已然离京,我也要跟上去了,好替神仙宫一伙引路。六扇门那边举动,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阴帅说哪里话!这本是我这长安城隍分内之事!况且若非阴帅相助,这次行事只怕还没这般容易得手!”

“那鹿角也没想到我会猝然出手,不过你这些年宦海浮沉,功夫非但未曾搁下,反倒精进不少!”

“若非如此,怎能替圣座效命!”

“好,风云际会,想来也就在这两年了!我去看看日游、夜游,他们正忙着收拾那些赶来长安猎取高飞项上人头的江湖人物呢!”猫头鹰公子说着双翼一挥,身子缓缓飞去。

文官转身看着南面,轻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高飞等人昼伏夜行,避开官道,专门挑选偏僻路径,高飞见左不还不时掏出一本册子翻看,一边打量方位,有次趁机瞥了一眼,见那册子竟是山川地理图,其中各地幽径都详细标出,想来是这些年金任煌花大力气搜集,不知是不是为了十二镖局走镖方便。一行人策马疾奔,不一日就到了湖北境内,转向东行,再从江苏南下过江,试图以此避过神仙宫手下追踪。这一夜就在树林里休息,上半夜轮到高飞、化缘和尚守夜。土财神、左不还、钱刀为、弥勒僧、无垢上人等人则围着篝火倒头酣睡。

化缘和尚不住打着哈欠,后来干脆将钵盂罩在头上,双手握着禅杖,倚在树上眯起眼睛,他知道高飞行事素来持重,有他守夜,自然可以高枕无忧。高飞却是胡思乱想,一会想到白娘子,不知见面时如何向她解释;一会想到冷清秋,这次见面,她会不会猜疑他别有用心。正心思翻滚之际,忽听一阵阵轻响由远及近而来,双耳连连抖动,凝神静听,像是飞禽一类,只是如今乃是深夜,什么鸟性喜夜行,况且听去为数不少,想到这里,陡然警觉:“不好,蝙蝠!”

高飞话声才落,一阵阵尖锐破风声响穿空而来,晃眼就到眼前。化缘和尚身子一抖,大脑袋随之一晃,钵盂就被甩飞出去,急忙伸手接住:“什么蝙蝠?”一边说着急忙去擦口水。左不还等人都被高飞惊醒,还未及出口抱怨,一团团蝙蝠碎石也似的打到身前。“这是吸血蝙蝠,大家小心应付!”高飞说着双手十指乱弹,指劲交织,将身前十数只蝙蝠打落。指劲打中蝙蝠,立时将其击碎,绽开血花,伴着吸血蝙蝠啾啾尖叫,十余只蝙蝠几乎同时中招,叫声连绵就如爆竹般瞬时响起。钱刀为抡起尖首钱刀,刀锋过处,也将几只蝙蝠扫罗。化缘和尚则倚着树干,钵盂罩住脑袋,双手车轮般转折禅杖,将来袭蝙蝠打成烂肉。

“四面站定御敌!”高飞说着后退两步,站在北面,化缘和尚往后一跃,守着东面,钱刀为在南边狂甩钱刀,无垢上人挡在西面。当中土财神、弥勒僧双手高举火把,火光熊熊,映出吸血蝙蝠身影,一只只来去攸忽,又是在深夜密林,简直防不胜防。

“高飞,这次你死定了!”了无痕飘飘落下,周围树枝上一道道黑影窜动,到他身边就挂在树枝上荡着秋千,正是长孙不长,不知为何并未有猿奴随行。

“这厮鸟还真是阴魂不散!再往前一步,和尚超度了你!”化缘和尚嘴里大声喊着,脚底下却退了两步。

土财神大笑三声:“哈哈哈,果然不出区区在下所料!”土财神将火把放到一边,将背上坛子取下,舀出一碗黑乎乎汁水往半空一泼,火把扔出,登时就有一道火线往两边散开,蝙蝠就化作一个个火球四散纷飞,接着坠落。

“火油!”魏真真话声传来,身子一弓,披风上乌金芒骤雨般打向高飞等人。高飞一见魏真真露面,心头无名火起,忍不住就要冲去。

“小心!”无垢上人跟弥勒僧换位,身子一抖将长衫褪下,挥臂舞动。他长衫上沾满泥垢,经年累月之后已变得坚硬如铁,竟将乌金芒尽数震开!

一人吱吱笑着:“你就是浪子高飞,眼下自身难保,还想伤人!”高飞看时,那人虽是人身,却是鼠头鼠脑,想来也跟魏真真一样是九曜神君一员,看来这九曜神君都是人兽混杂而成,神仙宫号曰神仙,竟行此逆天之事。

“耗子精,别说废话,快放出你徒子徒孙!”曲如环盘在树上,居高临下打量着高飞等人。

“跟你说多少次了,不准叫我耗子精,要叫白牙公!”那自称白牙公的耗子精露出两根细长门牙,吱吱怪叫着,就听地上悉悉索索,一片暗影潮水般四下涌向高飞等人。

左不还出手如风,金钱镖漫天打出,将一只只蝙蝠打落,钱刀为将尖首钱刀沾上火油,刀尖火光腾腾,狂笑着挥刀。化缘和尚也如法炮制。另一边弥勒僧双掌不断拍出,掌风到处,蝙蝠登时血肉纷飞。一干高手合力之下,蝙蝠虽然遮天而来,攻势也被渐渐止住。高飞正生出那“弃人用犬,虽猛何为”之叹,不想白牙公就放出老鼠,贴地而来。

“硕鼠——”土财神怪叫一声,高飞等人低头看时,也发觉这些老鼠一只只竟有簸箕大小,不禁倒抽凉气,看来也是神仙宫精心培育。这时上有蝙蝠,下有老鼠,还有魏真真手持乌金芒在旁窥伺,可谓八面受敌。左不还嗖嗖几枚金钱镖打出,那些硕鼠脑袋一晃避过要害,金钱镖钻入身子,虽然溅起血花,不过依旧悍不畏死冲上前来。钱刀为挥刀一抹,登时将两只硕鼠斩首,那身子扔直直跑出丈许穿过众人才瘫倒在地。就这一分神,头顶就有十数只蝙蝠扎头冲下,无垢上人长衫卷出将那些蝙蝠裹住用力一扭,长衫嗒嗒滴血,抖擞开来,里面蝙蝠尽成肉酱。怎奈无垢上人只护住钱刀为上路,三只蝙蝠斜斜扑下,钱刀为挥手攥住一只,张口咬住一只,剩下一只却结结实实撞在肩头,肩膀立时一阵刺痛,挥手一拍将那蝙蝠拍死,就见两个小孔黑血汩汩,待要处理伤口,那些蝙蝠闻到血腥味,竟舍了旁人,一股脑冲他扑去。钱刀为猛挥钱刀:“无毛厮鸟,竟敢招惹本大爷!”说着发疯也似的冲上前去,钱刀狂挥,蝙蝠浓云也似的将他罩住,钱刀过处,带起一道道血光。怎奈蝙蝠越聚越多,晃眼已将钱刀为埋没,脚下也有几只硕鼠欺近他身子,咬他双足。只见钱刀为挣扎片刻,接着双腿一软就要倒地,身子竟被周遭蝙蝠撑住,片刻之间,就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看来蝙蝠非但吸血,万一被咬,还会中毒发狂!”左不还见钱刀为转眼间就落得如此下场,有些胆战心惊,扭头看向了无痕,说好只是装装样子,怎的下此杀手,丝丝难道骗我不成!

这时蝙蝠围攻钱刀为,这边压力减缓不少,土财神忙忙将火油洒了一圈,点火引燃,接着开始挖地,一边喊道:“遁地,遁地!”

“不错!”

“左先生守住这里!”高飞说着身子标射出去。

“高大少,喂,不要逞强,你死了不打紧,和尚怎生向白娘子交待!”化缘和尚急忙道,就想起若是白娘子在,红伞这么一转,这些厮鸟就像被勾去魂魄一样,破抹布也似的掉落在地,那该多好,也不知高飞何事与她闹翻。化缘和尚其实本待要跟高飞划清界限,以示立场,表明他坚定不移站在白娘子这边,大脑袋被白娘子狂拍数下,命他留在高飞身旁,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想到这里,顿时发觉不妙,这次出京走的太急,竟往了给她送信!再见面时,这秃头又要遭罪了!

左不还见高飞冲出,接管北面,化缘和尚、弥勒僧无垢上人分别镇守其余三面,土财神在当中掘地,不多时就挖出一个大坑。高飞也是气急,这时将真气提到极致,滚滚江流般在周身激荡,这一来就算吸血蝙蝠近身,也会给护体真气震开。了无痕一见高飞扑出,双翼一抖,蝙蝠镖呼啸而出。这些蝙蝠镖虽然不像吸血蝙蝠那样灵动,懂得择人而噬,不过尖喙双翼都是异常锋利,就算有真气护体也难硬挨,连连弹指,施展春水流香指劲,将蝙蝠镖尽数震开,接着一物穿空刺来,正是长孙不长金箍棒。

高飞再度提气,身子上浮三尺,双脚踏上金棍,竟直直滑向上边,长孙不长立时转动金棍,高飞早有所料,脚底踮劲弹起身子,半空一个筋斗抓向魏真真,魏真真身子一低,背后乌金芒爆射而出,高飞身子急转沉坠下去,避开乌金芒一波攻势,眼前一黑,吸血蝙蝠恰似一团泼墨到了身前,脚底硕鼠一个个昂着脑袋,露出白牙,吱吱有声,就等着饱餐一顿。高飞冷笑,一招乱弹琵琶,脚下几只硕鼠登时毙命,高飞在其身子上一点,借力退开。魏真真刚松口气,就见高飞一手搭上树干身子转了一圈重又荡回,来势如箭,同时身子急转,将近身蝙蝠荡开,眨眼到了魏真真立足那株翠柏下面,一手搭上树干,身子绕圈而上,晃眼就到魏真真身后。

“受死吧!”高飞说着中指一弹,魏真真急忙俯身,还要用披风御敌,披风早被高飞指劲带起,嗤地声响撕裂飘飞出去,高飞一指按下,生怕她身子也是异兽改造,指劲杀她不死,若是被他手指按住,指劲源源而出,就算她再怎么皮厚肉粗,也难逃一劫!不想魏真真惊呼声中,背上竟再度竖起根根尖刺,高飞手指堪堪触及,眼见不及闪躲,左手急忙在右臂一拍震开右手,魏真真纵身去了,就这一瞬,翠柏就被硕鼠咬断,树干哗啦啦倾倒。曲如环身子盘住边上一株翠柏用力一勒,树干吃力不住,登时碎裂,长孙不长金棍一拨,呼地砸向高飞,两树相撞,一丛声响,高飞穿出树冠,一手搭上树枝挂住身子,身子竟轻若无物般随着树枝起伏,四下搜寻魏真真下落。

白牙公见高飞这等道行,咽口唾沫:“祸事,祸事,真真是不是始乱终弃,惹下这等冤家,这回可看走眼了!“

长孙不长怪笑一声:“这浪子高飞是我们神仙宫死敌,屡次三番坏我们大事!“

曲如环也尖声道:“有这等身手,却甘愿与神仙宫为敌,真有些可惜呢!”

“高大少,洞挖好了!“土财神在下面大叫,不住摆动双手,高飞扭头看时,化缘和尚等人都藏身下去,这一来只有洞口受敌,蝙蝠硕鼠一俟挨近,就被打成肉酱!土财神更是不住添着火油,四下火势更旺。白牙公吹着哨子,那些硕鼠本待后退,这时又发疯似的死命上前,直冲过火线,化作一团团火球扑向土财神等人,土财神给吓得愣住,化缘和尚禅杖一扫,就见一团团火球四下飞出,还带着硕鼠吱吱叫声。

化缘和尚哈哈大笑,笑到一半戛然止住,连连咳嗽,鼻涕眼泪一起出来:“毒气……”

“不是毒气,是臭气!”上风一个声音随风而来。高飞一按树枝,身子就借力弹起,弹丸般扑向黄大善人。黄大善人屁股一撅:“看我快哉风!”一团黄气由小而大,晃眼弥漫开来,不料高飞早已闭气,又用指劲开路,直冲到黄大善人身前。黄大善人一惊,双手指定太阳穴,双眼幽绿,宛如两点鬼火:“摄魂附体!”

高飞登时眼前一花,就好似朦朦胧胧睡醒时眼前现出数个人影,心神就为之震荡,急忙运劲吐气,接着醒转过来,就见黄大善人身子伏下,手脚并用窜入夜暮中去。弥勒僧连连挥手将臭气逼开。

“既然他们喜欢玩火,我们就陪他们玩,玩死他们!”长孙不长说着,金棍又掀翻几棵翠柏,高飞弹出指劲,就要将那翠柏推到一边,曲如环又扭断一棵撞上,将先前树干拨回,这一来两根树干都不偏不倚盖在那火焰上,沾上火油,登时火焰腾腾,将那洞口盖住。

“快跑!”化缘和尚一屁股将左不还挤到一边,禅杖拨开树枝,晃着脑袋往外冲。他禅杖也沾上火油,火把也似的呼呼挥动,直如火龙起舞。左不还不住打出金钱镖将头顶蝙蝠打落,弥勒僧、无垢上人护住两侧,土财神才背起火油从土坑里爬出来,三人已跑到三丈开外,急得大喊大叫:“喂喂,你们等等我,讲不讲江湖义气!”

“快走吧!”高飞沉下身子,一把提起土财神扔了出去,脚尖一点跟上,身子飘在半空,扭过来连连出指,指劲一俟撞上蝙蝠、硕鼠就行散开,休说蝙蝠立被震碎,就是那般大小硕鼠,也被打飞出去。左不还等人见土财神一跃数丈,忍不住点头赞道:“好轻功!”

土财神点点头:“过奖过奖!”

长孙不长伸长脖子来个猿猴啸月,荡着身子扑向高飞等人。化缘和尚等人展开轻功在前疾奔,后面硕鼠先被甩下,蝙蝠却是不依不饶。无垢上人见这些蝙蝠纠缠不休,火冒三丈,跺脚处身子激转着飞起,那些蝙蝠一俟挨近就被卷飞,身子随之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