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月湖,入夜。湖平如镜,湖畔灯笼招展,湖船华灯摇曳。
“这湖可真是热闹!”青瑞道。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桃花节,隐月湖畔前来度节赏月的公子小姐当然很多喽。”桃景初一张清秀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微笑,又道:“若是被哪家小姐姑娘看中,那可真真是走了大大的桃花劫了……哈哈……”
术平呵呵笑了两声,朗声道:“桃二弟邀我师弟二人到此,不会是来帮你选老婆的吧?”
桃景初尴尬道:“大哥真是冤枉小弟喽,就小弟这摸样,无论是谁家姑娘看到我,也都会大叫一声‘癞蛤蟆’”说完,这三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湖畔夜游的人很多,多是些成双成对的情侣在那些柳树下情意浓浓、言和意顺的卿卿我我,不像这三个大老爷们,一字排开的散着步,把整个湖畔小径占了满满当当,导致许多花痴不幸失足落水,或是直接撞树……
话说这三人正在围着隐月湖走来走去,赞叹不已,忽然从对面的湖船上急速越来一名黑衣人携着另外一位女子,向北奔去。
“快追!”
“别挡路!”
“靠边站啊!没长眼睛么?”
一群手持兵器的侍卫,向着三人奔来,口中不断大吼着。显是在追着前面的一名黑袍人。
“谁的手下?怎地这般强横!”青瑞愤愤道。
桃景初疑惑道:“看他们的衣着,好像是韩王的侍卫。”
“呀!公子……公子你也在啊?”一名丫鬟气喘吁吁道,声音却显清脆悦耳,来人正是惜晨。
青瑞和桃景初充满疑惑的看着术平。
术平笑道:“是你啊,多谢那天你家姑娘相送雨伞。”
“快去,快去救我家姑娘!那个黑袍人掳走了我家姑娘。”
“黑袍人?”
术平急道:“走!”
三人顷刻向着黑袍人逃窜的北方追去。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三人已越过那批侍卫。
“他奶奶的!这三个人怎么跑的比兔子还要快。?”一名侍卫大声道。这批护卫武功不过大都是五品阶段,想要和高他们四品的青瑞比速度,简直如同麻雀与苍鹰,不可同日而语。
黑袍人携带着一个人,自身速度要下降了很多,约莫一刻钟,青术二人已经追到黑袍人身后。
黑袍人突然停了脚步,怒声道:“两个小子!老夫忍了你们这么久,还是不肯罢休?”
术平道:“阁下道行高深,为何以大欺小?”
“嗖!嗖!嗖!”黑袍人挥起袖口,连发了几道黑气。
青瑞左手青光闪现,照亮了身前的空地,几道黑气一一被青瑞左手化去。
“恭喜师弟!”术平看到青瑞能把体内的真武之力引到左手,并能以手代剑,就知道师弟已突破了二品上段巅峰,跨入了当世一流高手的行列。
青瑞并未作答,黑袍人看自己的消生巫术奈何不了青瑞,心下有了一丝退却之意,
“阿刹急!”一阵怪音,阴沉至极,发自于黑袍人之口。
天空中一声巨大怪叫传来,接着烈风阵阵,一只有半丈之高的黑色苍鹰落在黑袍人身前,那只苍鹰的一双硕大鹰眼,竟是在黑夜中透着锐利的寒光,道道注视着青术二人,口中不断发出怪叫,难听之极。
“想走也得把人留下!”
青瑞一步云天,快如闪电,“砰”的一声,青瑞已回到术平身畔,不同的是携带着一位姑娘。
“小子!你们坏了老夫的大事,可别后悔!”
黑袍人说完,那苍鹰扑翅冲天而起,载着他飞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多谢二位公子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这声音听着如闻天外仙乐,字字动人心魄,只是天昏地暗,各人看不清对方的相貌。
术平淡淡道:“姑娘没事就好,鄙人还要多谢姑娘那天雨夜相送雨伞。”
“找到了!郡主,郡主!”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郡主恕罪!”
十几名侍卫向着那位姑娘单膝跪下,“沈廷你们都快起身吧,是这二位公子救了我。”
只见那位叫沈廷的侍卫头领来到青术二人身前,冷冷道:“多谢二位相救,还请二位到居所小坐一会,在下定有大礼相谢。”
“不必了!”青瑞看到这位头领态度颇为不敬,转身与刚到的桃景初,大步离去。
“诸位不要见怪,我师弟还有急事要办,所以匆匆离去。”
沈廷心自暗想,一介草民而已,不过就会几招武功,也摆这么大的架势,吓唬谁呢,他并未说什么闲话。
那位姑娘极力挽留术平,术平今晚心情本来就极好,自是应允来到一艘画舫之上。
这艘画舫在隐月湖中来回游走,所以四遭夜景尽收眼底。
画舫装饰的十分华丽,黄色丝绸做帷幔,华灯挂满游船身。
术平正端坐在船头的一把桃木椅上,一张八仙桌上摆了各色精致点心几盘,美酒几壶以及各种山果。
术平刚上这艘画舫就被湖中月色所吸引,月白风清,只见湖中绿水倒映着一轮弯月,水波阵阵,时有时无、果然不愧“隐月”二字。
术平双手负于后背,看着湖畔游人来去,站在船头上怔怔出神。
“公子,画舫赏景,可令又一番趣味?”只见一位女子,身着浅黄衣裙,柳叶弯眉下一张瓜子脸,肤色欺霜胜雪,长长睫毛下星眼似水,纤细柳腰,娉婷婀娜,正是红颜一笑值倾城,江山不如美人玉。
“呵呵,极好,极好。”说着术平缓缓转身。
“啪!嗒!”一壶茶水,撒了一船板都是。
“你……”也许天上地下,也许前生今世,我可会注定了,在这滚滚红尘,三千世界中,有缘遇到你?这位郡主,只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突然跳了一下,然后害羞的低首,不知所措。
“没伤着你吧?”术平微移几步,走到这位郡主身畔。
“我……没事,对了公子……我还,我还……”
“没请教我的名字?”
“嗯。”郡主莲步微移几步,请术平入座,二人对坐只听术平含笑道:“小生的名号,要是说出来,恐怕会给郡主惹些麻烦。”
“公子可会说笑了,我……我一个女子又能怕什么麻烦呢。”这位郡主樱桃般的嘴角,也展现出一丝笑意,不过她一双美目,不敢再盯着术平细看。
“小生,术平是也。”术平漫不经心道。
“哦……原来你就是术平,那么,那一剑如画,可也是你的名号。”这位郡主一双美目之中,倒映的既没有湖中美景,也不是美味佳肴,而全部是这个自称术平的男子。
“我平常喜好书画,这是我师兄弟们送我的绰号,呵……不曾想,这都快变成天下皆知了,我这名号实是受之有愧。”
“公子过谦了,我爹常说你们青河谷名镇天下,高手如云,我虽不会武功,但是公子名号,的确是名副其实。”
郡主说完,一双芊芊玉手正在剥着一个红红的桃子,那桃子被剥了皮,显得红白欲滴。
“给。”这位郡主微闭双眼,小手递到术平面前,她长了这么大,过得全是金镶玉裹的日子,都是别人给她剥桃吃,这还是第一次亲自动手给一个男子剥桃子。
“……多谢郡主了。”术平一脸无奈,怎么竟让一个女孩给自己剥了桃。
惜晨躲在帷幔后,看到这一幕,惊出了一身冷汗,天哪!这还是我家郡主吗?我的眼睛可没有花呀……
“甜不?”郡主脸挂笑容的看着术平。
“可甜了,郡主的手太巧了。”其实术平这几年最忌甜食,这桃子清甜爽口不假,可是却进了术平的口里,他本已感觉不到一丝甜,那些甜的东西,在他看来,仿佛都是不存在的,只有苦,只有苦伴他永远……术平吃完桃子后,性子渐渐有点黯然伤神。
“公子说我手巧,可否听我弹首曲子?”这位郡主不等术平回答,立刻命惜晨取来了一把古琴。
“不知所谈何曲?”
“来世……缘。”这位郡主口气中似乎有了一丝幽怨,她继续悠悠道:“这首流传下来的曲子,自是有个故事。”
术平略有兴趣道:“不知是何故事?”
“那个时节也正是暮春四月,一个衣衫褴褛的书生因在上京赶考的路上,恰好路过渶水,他看到渶水美景,赞不绝口,流连忘返了好几天,又作了好几首诗。其中就有一句:世上功名梦幻花,怎及渶水美灵仙。后来他不慎失足落到了水里,但是没有人来救他,可是他并不后悔来渶水,就在他快要死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忽然躺在了岸边,在他身旁的还有一位美若仙子的女孩。他二人就那么看过日暮,看过日落,听过风声、雨声,时光可能也是为他们而停留,他不知道与他相伴的就是渶水之神,他以为这个女子只是个寻常农家的女孩。那渶水之神听到他不顾一切的赞美自己,所以便救了他,两人心意相通,约定在此,一生一世互不分离。可是,忽然在一天早上,渶水之神发现那书生在岸边写了一句话:等我高中,我就来娶你。岸边的那个书生离他而去,赴京赶考去了。渶水之神,自从那个书生走后,就一直在岸边对着那句话默默念着,她不懂,不懂功名富贵在一个从来都没享受过一日奢华的可怜人的面前,究竟会有多么大的诱惑,渶水之神每天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便是傻傻的注视着那句话,那句话好像就刻在了她的心里,一年、十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都过去了,可是那个书生从来都没有再出现过,再后来,渶水之神融入了渶水之中,至此不再重现人间……”
“公子,你没事吧?”这位郡主看到术平脸无血色,不禁吃了一惊。
术平摇了摇头道:“没,那个书生难道高中了?”
“这个故事里可没有说过哦,可能是,可能是那书生有了高官厚禄后,把渶水之神给遗忘了。”
这位郡主说完,便开始抚起了琴,琴声起始悠扬而婉转,甚至还有点欢快,不禁让术平想起书生和渶水之神的美好时光,是多么的无拘无束,隔了会琴声又变得低回哀转,幽怨中透着一阵阵无力悲伤,无助凄凉,术平听到有个女子在小声啜泣着,是谁?是惜晨,她不禁被琴声感染,触动心思,她不禁被渶水之神而感动了,“渶水悠悠向东流,可见书生忘流连,书生不知女儿泪,千年柳树柳下咽……”这位郡主凄凄的唱着这首歌谣,她手中抚的还是琴吗?不!决不是,是人心?谁的心?是你的,还是我的?
琴声到了最后,越来越是无力,没有了一丝生气,声声绝望,凄凄泪光,侵湿了这位郡主的美目,一曲终散,肝肠寸裂。
术平的心不知为何也颤抖了一下,为什么,难道我竟和渶水之神还有几分相似之处,明知没有希望,你为什么还要走下去,明知最后的结局是绝望,你为什么还要等下去?方清璃——这个人对你来说就是如此的重要吗?因为你不甘心!因为你从来得不到……
“郡主的一曲来世缘,听得小生也不禁悲从中来。”术平黯然道。
那郡主目中湿湿的,伤心道:“公子不必伤心,这个故事是古老的流传,见不得是真。”
术平舒了口气道:“夜深了,小生不便打扰了,就此告辞,郡主多多保重。”说完纵身便要离去。
“你……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怎么便要走。”到后来这声音细不可闻。
那郡主慌忙跑到术平身后,看着他坚实挺拔的背影,不再向前,也不再说话。
“你可信缘?”
“信!”这位佳人斩钉截铁道。
“今日既是有缘,明日难道无缘?”术平转身,脚点湖面,如履平地,向着湖岸掠去……
那郡主慌张大声道:“我叫韩芩!”她没有了少女应有的矜持,也没有少女该有的文静,她到后来才知道,自己在今夜是多么的不顾一切,不顾一切的想要这个男子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