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梦菲斯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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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梦菲斯-临行

外边的雨依然下着,但是风停了,森林终于停止了呼啸。

郭盛把白色的鹿皮斗篷铺在地上,把苏拉轻轻地裹起来。用手把额前杂乱的湿发拨到后边。然后站起来,似乎下定了决心。

“保护谁?到哪去?”

“一个姑娘,到垂灵国都城丹凤城。”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自有道理。”

“人在哪?”

“三日之前还在哥特镇,现在不确定。”

郭盛皱起眉头,但并没有发表意见。

“他们是要去垂灵国吗?”

“我不敢保证,但我想是的,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长什么样子?”

青芒从后腰上解下一个羊皮卷轴,丢给郭盛。

郭盛铺在地上打开卷轴,里边是一个女子的画像,小麦色的肌肤,身材修长,体态曼妙,面貌清纯略显稚涩,一眼看去就令人印象深刻。

“这应该是她十八岁时的样子。”

“应该?”

“嗯!我是从别人那偷来的。”少年笑着说,“不过和现在的模样差不多,只是少几分稚气而已,你见到了一定会认出来。”

郭盛合上卷轴,往腰上别。

“这个不能给你。我得还给人家。”

郭盛面无表情地把卷轴重新丢回去,“我们再在哪见面?”

“楼兰城。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你似乎知道得不少。”

青芒不搭腔,笑着说,“事成之后,我送你们出城,就当是报答。”

“为什么?”郭盛警惕的说。

是碰巧还是故意?郭盛感觉这少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想什么做什么要什么他都知道。

“我当然有我的目的,只是不能和你说。”青芒转过身,往门口走去,“雨似乎要停啊。”

青芒把头探出去,望着南边的天际,乌云渐渐薄弱。

“我看可以出发了。不瞒您说,这事还有点急。真希望她们没有蠢到冒雨上路。”

郭盛把一把鬼刀插在苏拉的旁边,扛起自己的往外走,雨水打湿了刚干不久的衣服,他回过头看了眼火堆后边的苏拉,对青芒说:“照顾好她,少跟毫毛都不行。”

说完,转身就走。

青芒看着郭盛消失在乱石岗之后,长吁一口气,松开攥紧的双手,手心里都是汗,“妈的真累,这家伙强得离谱。”

苏拉忽然翻了个身,直接躺到火堆上,身上裹着的鹿皮冒着烟,撒发出诱人的食物的香气。

青芒回头的时候,鹿皮已经烧出火花来,“我天!”青芒赶紧跳过来,把苏拉从火堆里捞出来,一转身腰上别着的长条花牌掉进火里。

“哎呦!背到家了。”青芒手忙脚乱地放下苏拉,又去救花牌。

救出来的花牌已经弯曲,两端烧出黑炭来,火堆被踢得四散,只剩几根粗柴火还冒着红光。

“哎呦!”青芒万般无奈地仰起头,“你这个死丫头,昏迷了还能惹麻烦!还有就不能发个金属的花牌?是要多穷啊!组织里就没个会做生意的?一群傻帽!”

青芒四处捡拾着被自己踢到飞的火炭,气急败坏地自言自语,“可千万别灭了。”

郭盛此时正在树林间奔跑,一路向北,往哥特镇的方向去。泥泞的土地到处都是水洼,他干脆跃上笔直的卫兵树,踩着伸展出来的树枝跳跃前行,速度立马翻了一倍。

哥特镇还笼罩在狂风暴雨中,势头并没有减弱的意思。

林云打着黑伞,站在魔法分殿的大门外,雨水从对面军驿的瓦楞上扫过。垂灵国的军驿接着布鲁威国,从这个角度看不见。

一阵大风吹过,雨水横着飘进伞下,打湿了一片衣裳。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擎着伞朝街对面走去。

绕过布鲁威国的军驿,来到垂灵国军驿的窗下。

屋里没有亮灯,他站在窗下伸头往里望,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走上台阶,屋檐上汇流下来的雨打在一侧的雨伞上,黑色的篷布嘭嘭嘭地响,他连自己的敲门声都有些听不真切。

里边没有反应,于是他加重了力气。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门却忽然被打开了,合页吱嘎作响。

林云转过头,看到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立在门里,佝偻着身子探出脑袋,正眯着眼看着他。

“老人家!我是垂灵国的武士,有些事想来核实一下。”

“牌子!”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我的牌子不见了,您一看就知道我是垂灵国人。”

“牌子!”老人不为所动。

“我真的有急事!能向这里的长官通报下吗?”

“长官不在!”

“不在?为什么?”

“牌子!”

“我的牌子真丢了,相信我,我.....”林云无奈地说,“哦!对了!您等等。”

林云从衣襟里掏出吊坠,摘下来递给老人。

黑色的绳子上穿着一块乳白色的方形石头,石头下边用垂灵文刻着一个“忠”字。

“这个忠字石您应该认识吧。”

老人把石头捏在手里,凑到眼前使劲地看。

“不假。”老人点点头把门彻底打开,“大人请!”

林云也不再客气,抬脚走进来,湿漉漉地雨伞靠在门边。

“大人先坐,我点个灯。”老人指着桌旁的一排木凳子说,自己颤颤巍巍地摸向墙角柜子。

“老人家,您说在哪,我来就行。”

“在最下边的抽屉里。”

“您说这里的长官不在是为什么?据我所知,军驿一定有常备军的。”林云笑着问。

“前两天大人接到御令,让军驿所有人悉数回国参加三公主的征婚宴。”

“你确定?我为什么没收到消息?”

“我可以给您看信鸦带来的信。”

“您说在哪吧!我来拿。”

“那边写着“灵”字的抽屉里。”

另一边墙前的柜子上布满方形的抽屉,每个抽屉上写着一两个字,右上角有个抽屉写着大大的“灵”字。

林云轻轻一跃,攀附在柜子上,打开抽屉,里边层层叠叠放了好多方形的绸布,最上边一块就是他要找的那块。

他拿出绸布,看到上边写的内容确实如老人所说,最后还盖了一个小小的皇章。

“老人家,这块军绸我带走了。”林云落到地上,快步走出军驿,连雨伞都没有拿。

等到老人缓慢地转过身来,林云已经跑到街面上了。

老人走到窗边,看着林云转过军驿的墙角,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关上正门,拿起林云的伞从后门出去了。

刚一出门遇到马倌,缩在防雨的罩袍里,“乔伯回来啦!怎么样,那家的烧鸭正宗吗?”

老人笑着说:“正宗,超正宗。”

“我就说嘛,绝对正宗垂灵味道,您肯定喜欢。”

“谢谢,谢谢!”老人冲马倌拱拱手,举起伞往军驿外走。

“您这是要去哪?”

“再去买一只。”老人笑着回头。

“那该走正门啊。”

“我顺便去那边办点事。”

“哦!小心风大雨大,路不好走。”

“是,谢谢。”

老人蹒跚着从军驿侧边的拱门走出去。

艾多风趴在魔法分殿正殿的彩色玻璃上往外望,默默记着从军驿中走出来的人。

“33。”老人走出来时,他嘴里嘟囔着。

“34。”这时,左边的街角转出来一个人。正往垂灵国军驿的方向走。在艾多风看来,这个老人和刚才从军驿走出来的老人一模一样,除了打的伞不同。

艾多风疑惑地看着他,又望望街道右边,刚才那个老人已经不见了。

“33?”他摸摸脑袋,不是很确定。

林云没有理会艾多风,快步穿过正殿,往后殿走。

刚走到长廊,迎面看到苏敏婧一脸焦急地往这边来。

“公主!”

“别叫我公主!”苏敏婧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林云别这么大声。“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敏......敏婧。”虽然是命令,但这么亲密地叫公主的名字,他还有些不习惯。

“你看到艾多风了吗?”

“在正殿。”

“这孩子,跑那去干嘛?”苏敏婧边说边往前走。

“敏婧!”

“等我把艾多风找回来再说。”

“敏婧!”林云的口气越来越急。

苏敏婧回过头,看到林云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能到我房里来吗?”

苏敏婧点点头。

关门之前,林云谨慎地四处观察了下,确定没有人看到才缩回脑袋。

“出什么事了。”

苏敏婧坐在椅子上,感觉到林云散发出来的强烈不安。

“垂灵国要出事!”

苏敏婧没说话,皱着眉等着林云接着说。

“您看下这个。”林云把军绸递给苏敏婧。

“你去军驿了?”苏敏婧边展开军绸边说。

“我今天在镇上听说垂灵国要为公主举办征婚宴。本来没当真,但犹犹豫豫还是想去确认下。结果这消息是真的。”

“我大婚?”苏敏婧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林云。

“是的。十五日之后,垂灵国将举办您的征婚宴。”

“这是什么情况?王父明知道我不在。”

“也许他们以为你在。”

“怎么可能?”

“现在情况不明,但总觉得背后有什么阴谋。先把您绑走,再出现征婚宴,一环套一环。哥特镇的所有常备军都回去了,我想其他地方也差不多。这个情况也从未出现。”

“阿克多的洛克城被魔人攻陷,这个时候就算不派兵增援,也没有必要举办喜宴吧?王父到底怎么了?”苏敏婧面色凝重,蛾眉紧蹙。

“我想我们要挺而走险了。”

“这么说援军不会来了?”

“国王恐怕认为我们传的是假消息。”

“你先收拾行李,我去找艾多风。”苏敏婧站起来把军绸塞给林云。

“公主!”林云抓住苏敏婧的胳膊,“我们不能带着他。他会拖累我们。”

“几天前他刚救过我,而且是两次。”苏敏婧皱着眉,看起来有些生气。

“他跟着我们更危险。”

“把他一个留在这儿,就是对他好了吗?”

“这我都知道,但是带着一个孩子赶路确实......”

“我必须带着他。”苏敏婧不想再听林云说什么,推门就走。

带上艾多风当然影响速度,这她再清楚不过。从这里到丹凤城,一路快马加鞭要十几天,再加上照顾孩子的身体状况,十五天都不一定能到都城。如果再出个意外,恐怕她就回不去了。但无论怎样都要试试。

穿过环廊,来到正殿,艾多风依然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玻璃上布满了气珠,艾多风的手在上边印上了几个手印。

“艾多风!”苏敏婧轻轻叫他。

“35。”艾多风正聚精会神地数着,忽然听到苏敏婧叫唤他。

他回过头,略微有些沮丧,从窗户跳下来,低着头往苏敏婧这边走。

“你慢点!”苏敏婧边走边关切地说。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和姐姐说说。”苏敏婧蹲下来看着艾多风。

艾多风摇摇头。

“什么事都可以和姐姐说。”

艾多风抬起头,撅着嘴,“我说了姐姐不生我的气。”

“姐姐发誓。”苏敏婧举起右手。

“我刚才在窗边数街上走过的人,是单数。”

“单数怎么了。”

“单数怎么了?”

“单数我就要保护你回家。可是我想回马布尔堡去,我朋友们一定在那里等我。”

苏敏婧听了这话愣住了,刚才她和林云还在讨论要不要把他丢下。而这个傻孩子居然还在想着保护她回家。

“姐姐!你生气了吗?”艾多风用手摸摸苏敏婧的脸,纱布上全是脓血的味道。

苏敏婧温柔地摸着艾多风的头,笑着说,“姐姐没有生气,姐姐永远不会生艾多风的气。”

“这样好不好,我们用信鸦给马布尔堡带个信,就说艾多风和姐姐去垂灵国玩了。”

“好耶!可是,不能用魔鹰吗?”

“那是魔法师专用的。”

“可这里就是魔法分殿呢。”

“可是我们不是法师啊。”

“哦!”艾多风有些小失落,但转瞬又高兴起来,“等我成了法师,我就用魔鹰给他们传信。”

“好!那现在我们先去写信吧。”

“可是,”艾多风忽然扭捏起来。

“怎么了?”

“我不识字。”

“没关系,姐姐帮你写。”

“那我说,姐姐写。”艾多风咧开嘴笑起来。

“嗯。走吧。”

“耶,写信去咯。”

苏敏婧拉着艾多风,艾多风在后边蹦蹦跳跳地跟着。

在环廊再次遇到了林云,两个人都没说话,默默地擦肩而过。

雨势渐渐减弱,乌云随着南风向北方滚动,留下稀薄的灰云丝网般笼罩着大地。

经过垂灵军驿的时候,老人正好哼着小曲打开门。林云冲老人微微欠身,笑了笑。

老人也咧开嘴露出慈祥的笑,目送着他往马市去。

“这年轻人真不错。”老人冲林云的背影赞许地点点头。

“乔伯!”马倌牵着马和林云擦肩而过,“回来啦!”

“哎!回来了。”

“你刚买的鸭子能卖我吗?”马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老婆闹着要吃,可是我去的时候卖完了。”

“我没买鸭子回来啊!”

“你不是说要再买一只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一只都还没吃完,这不打包回来半只,你想要就拿走。”

“别!您留着吃,我明天赶早去买。”

马倌说完牵马往拱门里走,边走边笑着嘟囔,“乔伯这记性越来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