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大明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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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千佛山上诵老舍 趵突泉里背诗词

第九章

[01]

天气很好,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蔚蓝色的天空中飘动着几片白云,时而遮住太阳的眼睛,时而逗乐似的又离去。

淑莲挽着爸爸的胳膊,明峰挎着个旧书包在另一侧,三个人有说有笑地来到直通千佛山的路口,

汪若宇忽然停住了脚步,问他俩:“你们学过老舍先生描写济南景色的文章吗?”

淑莲:“我们学过《济南的冬天》。”

汪若宇:“噢,那篇文章写得很好。还有一篇是写济南的秋天的。他说济南的秋天是诗境的,山上的颜色有黑、灰、绿、黄和藕荷色,而且随着阳光的移动或者观察的角度不同而不断变化着色调。刚才我看着阳光忽明忽暗地变化时,山上的颜色也随着变化,确实就像老舍先生写的那样:这个诗意的秋光秋色是济南独有的……”

淑莲和明峰却只顾说笑,并没有注意诗情画意的景色——他们毕竟是玩儿心尚浓的年龄啊!所以,淑莲就撒娇地拽着爸爸的胳膊说:“别看了,快走,到山上再看吧。”

他们沿西路往上攀登,不一会儿就到了四面亭——这是一座飞檐四阿的凉亭,周围树木参天,绿荫匝地,旁边有一棵抱子槐。

汪若宇指着槐树说:“传说山东好汉秦琼在这里栓过马。”

淑莲仍拽着爸爸的胳膊往上攀登,不让他停留时间太长。

几经曲折,来到“齐烟九点”牌坊跟前,淑莲却拽住了爸爸,问道:“爸爸,‘齐烟九点’是什么意思?”

汪若宇一笑说:“走,到山顶上我再讲给你俩听。”

淑莲随走随往回看,只见四面亭附近的参天大树,已变成脚下的林涛绿海了。

前面是“之”字形的路,淑莲扶着爸爸转折迂回而上。

明峰就去走他的老路——爬坡攀树,小猴子似的一跃而上,不一会儿就坐在了“云径禅关”牌坊下面的台阶上等他们。

淑莲则因为回了几次头没看见他,正待想停下来等他……

明峰像个得胜的小公鸡似的,高挑着嗓门喊道:“在这呐!”

淑莲气得冲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们穿过牌坊转身向东,蹬上二十多级台阶,就到了始建于唐代、重修于明朝的兴国禅寺——山门向西,北面的石壁上刻有乾隆皇帝弘历下江南时的题诗。

进了山门,北面是大雄宝殿,南面的石壁上有九座石窟,内有许多大小不一的佛像。

再往东出了过道门,便是舜庙了。

从庙后往上攀,很快就到了千佛山极顶。原本想爬到山顶休息一会儿,可是,当面向北放眼一望时,累的感觉却一点儿也没有了。

“哎呀,真美呀!真是太美了!”淑莲情不自禁地赞叹着。

此时的济南市,宛若一幅由绿色、白色、灰色和点点的红色绘成的油彩画,而大明湖恰似镶在这幅大画中的一面镜子。再往北看,发亮的那就是黄河,仿佛是天上的仙女扔下来的飘带!

淑莲:“爸爸,哪是‘齐烟九点’呢?”

汪若宇用手一指,说:“你看,就在黄河的南岸,一座一座的小山,从西往东数:匡山、粟山、马鞍山、药山、金牛山、标山、凤凰山、鹊山、黄台山、华不住山、驴山、卧牛山。”

淑莲:“十二个,怎么十二个呢?”

汪若宇:“九在这里是个泛指数,凡十来个左右的数,都可以称之为九。别看这些小山不大高,可是都有各自的传说故事,这就叫‘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淑莲点了点头,她相信爸爸说的,因为她知道了金牛山的故事,很感动人,那些山肯定也会有不平凡的故事。

淑莲又往山下看去,那些上上下下的人们,在绿树掩映之中忽隐忽现,煞是好看。淑莲发现明峰正在远眺,就问他:“能看见你家么?”

明峰一摇头:“这么些树挡着,可看不见。”

汪若宇扶着女儿的肩膀往东一转身,用手指着说:“那个山叫佛慧山,最高峰叫文笔峰,海拔四百多公尺,上面有个很大的佛像,俗称大佛头。”

“爸爸,能看见泰山吗?”

“在这里是看不见的,等以后我领你俩专门去泰山,行吧?”

淑莲挺乖的笑着点头。

汪若宇:“你再往南看,过去这个山谷,对面就是黄石崖……”

“哎呀!爸,你看,这山下边儿真好啊!”

汪若宇顺着淑莲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山谷中绿草如茵,并且点缀着乳白色、姜黄色、兰色和紫红色的千姿百态、争奇斗艳的花儿;那五彩缤纷的蝴蝶,正自由自在地翩翩起舞、追逐嬉戏……好一幅天然秀丽的幽谷画卷!

淑莲从谷底又往上看:四周是悬崖峭壁,松柏成荫;南面的黄石崖上,层层成旋状,更奇怪的是,山腰中横着一条黄色的石长廊,在绿色、青色和红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神秘诱人。

“爸爸,”淑莲指了指,“那儿好玩儿吧?”

汪若宇一笑说:“可是好玩儿哟!那上面有好几个大石窟,石窟里有许多雕像,特别是那些飞天雕像,全裸的、半裸的,迎风翱翔、潇洒飘逸,眉眼有神、口鼻传情,而且气质、表情各异,栩栩如生;更值得惊叹的是,那上面镌刻着一千五百年前‘法义兄弟姊妹’三十五人的造像记,上面说这是他们个人捐的钱,其中有许多是女的……”

淑莲一听里边儿有女的,仿佛自己的脸蛋儿上也添了许多光彩,激动不已地说:“爸爸,咱快点儿上去看看吧!”

汪若宇看着女儿兴奋激动的样子,欣然一笑说:“那里看着近,爬起来就远了!再说,好不容易爬上石廊,再往上就是个一米多高的平台——俗名天台——得纵身一跳才能跨上去,这叫‘一步登天’……”

“没问题!爸爸,我能上去。”淑莲很自信,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汪若宇微微笑着用商量的口吻说:“这样行吧,下一次咱专门去一趟,仔细看看,我也正想把那上面的文字抄下来。咱现在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去趵突泉、大明湖玩儿,行吧?”

“行!”

汪若宇笑微微地看着女儿乖孩子的神情,心里由衷地高兴了,要过明峰肩上的书包,掏出四本杂志,找出1931年第1卷第3期《齐大月刊》,其余的三本每人一本垫着坐下。

汪若宇打开手中的那本,看着女儿说:“淑莲,你朗诵一下这篇老舍先生的《济南的秋天》行吧?”

明峰急忙说:“欢迎,欢迎!”

淑莲顿觉脸蛋儿上热了一下,赶紧接过杂志站起来,又转过身子去,开始朗诵:

◇济南的秋天●老舍

济南的秋天是诗境的。设若你的幻想中有个中古的老城,有睡着了的大城楼,有狭窄的古石路,有宽厚的石城墙,环城流着一道清溪,倒映着山影,岸上蹲着红袍绿裤的小妞儿。你的幻想中要是这么个境界,那便是个济南……

请你在秋天来。那城,那河,那古路,那山影,是终年给你预备着的。可是,加上济南的秋色,济南由古朴的画境转入静美的诗境中了。这个诗意秋光秋色是济南独有的。上帝把夏天的艺术赐给瑞士,把春天的赐给西湖,秋和冬的全赐给了济南。秋和冬是不好分开的,秋睡熟了一点便是冬,上帝不愿意把它忽然唤醒,所以作个整人情,连秋带冬全给了济南。

…………

在秋天,水和蓝天一样的清凉。天上微微有些白云,水上微微有些波皱。天水之间,全是清明,温暖的空气,带着一点桂花的香味。山影儿也更真了。秋山秋水虚幻的吻着。山儿不动,水儿微响。那中古的老城,带着这片秋色秋声,是济南,是诗。

淑莲朗诵完,爸爸和明峰一齐鼓掌说“好!”

淑莲微红着脸儿转过身来,坐下。

汪若宇说:“你朗诵的感情还不错。”

休息了一会儿,三个人就转身下山,淑莲依然挽着爸爸的胳膊。

下到“之”字形的地方,明峰一跃而下,连跑带滑。

淑莲忙大声喊:“你甭充能的,摔着俺不管!”

明峰哪里肯听,不一会儿,他就坐到了秦琼栓马槐下等着他俩。

淑莲在离明峰十几米远的地方,发现他袖子上被树枝挂破了,就紧走几步到了他跟前,十分疼爱关心地问:“挂破胳膊了吗?我看看……”

明峰:“没事儿!”

淑莲看着他那又可气又可笑的样儿,关切地说:“回家让俺妈给你缝缝,你妈就看不出来啦。”

明峰说:“俺妈看见也没事儿。”

明峰发现汪叔叔微微笑着用一种特别的眼光看着他,不知是批评他呢,还是赞扬他勇敢……。

其实,汪叔叔心里既没有批评也没有赞扬的意思,只是在想:这男孩子和女孩儿,到底是不一样啊!

[02]

汪若宇、淑莲和明峰三个人来到趵突泉,从南门进去,直奔观澜亭。

淑莲指着刻有“趵突泉”的石碑说:“爸爸,你看趵突泉的‘突’字,怎么少了宝盖上面的那一点呢?”

汪若宇一笑:“这里头有个神妙的故事,等到了大明湖南门再告诉你。”

淑莲面对“卜嘟卜嘟”涌出的三股水,有点儿感慨地说:“这一年得流出多少水来呀!”

汪若宇却有些惋惜地说:“现在小多了!据记载,上个世纪以前,水柱有五六尺高,像三座翻滚跳跃的‘雪山’,刘鹗写《老残游记》的时候还有二三尺,现在只有一尺来的了。”爸爸又指着泉池北边的泺源堂说:“这是‘娥英庙’的旧址,金元以后改为‘吕祖庙’,就是道教供奉的吕洞宾。”

淑莲拽着爸爸往东走,随走随看着水中的鱼儿:怡然自得、慢慢游弋的大鱼,活泼可爱的小鱼;红色的,黑色的,还有红白和黑白两色的花鱼。

汪若宇幽默而含蓄地说:“这里的鱼,没有肤色品种的歧视,也没有大鱼吃小鱼的残酷斗争,而是和平共处于一水之中。”

明峰听出了汪叔叔话中的意蕴,只是微微一笑。

来到古色古香、幽静清雅的李清照纪念堂,他们虔诚地瞻仰了李清照的画像和塑像,仔细观看她的作品的各种版本,还有不少有关她的论著的陈列样品。看完之后,心中对这位八百多年前的女诗人就更加崇敬了。特别是淑莲,不但喜欢她那婉约细腻的诗词,对她婚姻的不幸和坎坷的遭遇,也是深切地同情;对她在国破家亡的艰难困苦中,不低头、不气馁,写出了许多清新刚健的传世佳作,更是由衷地钦佩……

汪若宇感慨万千地说:“李清照,不愧是中国文坛上永放光辉的一轮明月啊!”

从纪念堂出来,汪若宇的心情挺好,笑吟吟地问淑莲:“你能背一首李清照的词吗?”

淑莲没加思索就背诵了她最喜欢的那首《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

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

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

比黄花瘦。

汪若宇听着女儿背得挺流畅准确,便欣然一笑,又看了看明峰,说:“你能背一首吧?”

明峰想了想,脸有点儿微红地说:字多的背不熟,字少的……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这时的明峰,全没了上山时高喊“在这呐”的精神头了——他自知不如淑莲的记忆力好。

淑莲却提醒他说:“有‘绿肥红瘦’的那首《如梦令》,你不是背得挺熟么?”

明峰不好意思地一笑,接着背道: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中间稍微停了停,也算背下来了。汪叔叔赞扬说:“挺好嘛!”

出了趵突泉的东大门,淑莲看着爸爸的脸儿说:“爸,我可是又渴又饿的了,咱先找地方吃点儿饭行吧?”

汪若宇一看表:“哟!十二点多了!想吃什么饭呀?”爸爸征求他俩的意见,却又接着说,“咱到芙蓉街吃小笼蒸包、喝蒲菜汤行吧?”

“行!”淑莲十分高兴地说,然后又问明峰,“你愿意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明峰说完,又故意跟了一句,“俺不馋。”

此时明峰正巧走在淑莲的右前方,淑莲抬起腿来就给了他一脚。

明峰回头得意地一笑,用济南土话说:“亏了你饿咧,这一蹶子踢得还不大疼。”淑莲随笑着就抬起腿要补一脚,明峰却一蹦老远“哈哈”着在前面故意气她。

汪若宇喜不自禁地说:“你俩别闹了,快走,晚了就吃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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