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社科可可西里的哭泣:真实记录藏羚羊毁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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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不公平的对抗(1)

我从瞄准镜里望过去,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头头在哪里。车上的人不是枪手就是剥皮手,真正的头头根本就不在,这些人是要快打快剥快走,头头在幕后,压根就不露面。这些枪手用的是MP7,我猜想,这些人的头头会不会就是卜世仁口中所说的牛头?假设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这些枪手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狙击手——卜世仁口中所说的老板花大价钱雇来的国外退役特种兵。说不定我们用枪管子瞄准这几个枪手的同时,那几个狙击手不知正躲在什么地方,从瞄准镜里搜寻着我们这些即将露面的自愿者,盗猎的枪手是蝉,我们是螳螂,而那几个狙击手就是黄雀。

我本身就曾经是一名狙击手,知道狙击手善用的狙击手段。我叮嘱许小乐和杨钦先不要开枪,从瞄准镜里往外搜索,对面是山包子、土坡、黑土滩,看不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只是潜意识中觉得山包子下面有些动静,仔细看又没发现什么,但敏锐的第六感告诉我,有几只黑洞洞的枪管已经对准了我们,只要我们一露面,立即就会被爆头。

藏羚羊在惨叫,更糟糕的是,有一些母藏羚羊已经到了产崽的末期,它们一边要躲避着流弹,一边要生产,小羊有一半身体已经出来了,母藏羚羊被流弹逼得无路可逃,小羊还没完全生下来,母藏羚羊就着急地站起来逃跑,小羊的半截身子便被拖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一声枪响,母藏羚羊被流弹打死,小羊则刚从母亲的体内生出来,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妈妈了!

我气愤地扣紧了枪,手指按了一按,但还是忍住了,我不能拿兄弟几个的命开玩笑。可许小乐和杨钦已经按捺不住,许小乐第一个开了枪,他的眼神准,枪法更准,连开两枪,分别打中了一辆越野车上的两个枪手,都是爆头,但是就是这两枪却暴露了我们的藏匿位置。我使劲往下一拽许小乐,一颗子弹飞过来,打掉了他头顶上的帽子,刚才如果不是我拉了他一把,子弹打中的就不是帽子了,而是直接贯穿他的额头。

许小乐也被吓了一跳,小声说:“妈的,有狙击手!”

此时,我们三个人都不敢露头,我说:“看见那些枪手用的是MP7了吗?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些人背后的头头就是牛头,你没听卜世仁说吗,牛头手下有几个厉害的狙击手?他们现在已经盯住咱们了,只要咱们稍不留心,两秒之内就要被打爆头!”

“怎么办?咱们现在动都动不了,可那些藏羚羊快要被他们打死光了!”杨钦着急地冲我喊,使劲推了我一把,说:“听听!你们听听!叫得多凄惨!流弹不长眼,刚生下来的小羊也被打死了!”

我心里也疼得揪心,看了看四周,受地形等条件的限制,又没有实际可行的办法实施,就瞅了杨钦一眼,问他:“那能怎么办?咱们被盯上了,这鸟地方连个隐蔽的地方都没有,就几个土坑,不管你藏到哪个土坑里,对方在高处,咱们在低处,还不是在射击范围之内?你就是逞英雄也起不到多少作用,白搭一条命。”

许小乐说:“没错,这些人就是要打藏羚羊,可能咱们一开始没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来了,只是藏在暗处,不想跟咱们正面交锋,要真想打死咱们,他们早动手了。”

杨钦生气地瞪着我们俩,忿忿不平地喊:“对,咱们现在是安全了,可那些藏羚羊呢?被盗猎的打得哭天喊地,你们心里就不痛?你们两个出去以后别说自己是自愿者,丢人!”

我和许小乐对看了一眼,许小乐朝着杨钦的小腿肚了就踢了一脚:“说谁丢人?你脑子蒙了你?就你心疼,我们就不心疼?咱们现在站出来是白送命,于事无补!咱们得抓头头,把这个祸根连根拔掉,现在被打死了还不是白死!咱们就算是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行,你们俩行!”杨钦看了许小乐一眼,又看看我,不说话了。他搂了搂怀里的枪,检查了一下弹匣,趁我们不备,猛地往土坑上一窜,朝着外面就开了枪。

外面的流弹在肆无忌惮地乱飞,杨钦的心里多少也有点紧张,他的枪法本来也就没有许小乐准,开枪的时候有点乱,他扣动了扳机,却没有打中,只是把对方一辆越野车的挡风玻璃给打烂了。

就是这一枪招来了杀身之祸,我和许小乐正仔细辨听外面枪声的角度和方位,没来得及拉住杨钦,一颗子弹飞过来,打中了杨钦的右肩膀,杨钦打了个哆嗦,枪掉到了地上。

开枪的是个狙击手,他完全可以一枪毙命,但在开枪的时候却故意手下留情,我知道,他这是在给我们颜色看,要我们窝着别动,或者别有企图。幸运的是子弹没有打穿动脉,血虽然流得厉害,但不至于要命。许小乐把杨钦拽到土坑下面,解开他的衣服,脱掉袖子给他裹伤,我向土坑的另一边缓缓地移动,一边仔细辨听外面的枪声来向。

我决定先趁机干掉那几个狙击手,以后我们的追捕盗猎者行动就会更顺利一些。就是刚才的那一枪,让我找到了一个狙击手的隐藏方位,听子弹飞扑过来时的声音,那个狙击手是在我们的十一点方向,枪口就正对着我们藏身的土坑。

现在我移开了一点,匍匐着爬到另一个土坑里卧下,这个土坑比较浅,我坐不起身,只能半侧卧着,用眼睛的侧光往斜上方瞄,就是这个角度让我发现了一个藏在山坡上的狙击手,他身上披着半黄半绿的伪装物,并没有直接开枪去猎杀藏羚羊,而只是在守候像我们这样过来阻挠他们猎杀藏羚羊的自愿者,在组织严密的盗猎集团里,有着严格的分工制度,这几个狙击手的出现并不令人觉得奇怪。我把身子稍稍往上抬了一点点,抱紧怀里的枪,准备先干掉这个狙击手,实际上,我也不清楚对方的狙击手到底有几个,应该不会很多,雇一个从国外特种部队退役下来的狙击手要花很多钱,估计盗猎的也舍不得花那么多钱。

我朝枪管子上抹了一把黄土,消除反光,把枪口抬高两公分,瞄准了那个狙击手的头,我找准目标,正准备扣动扳机,可惜的是对方在高处,很容易就发现了我,我们两个几乎是同时开了枪,我不知道打中了他没有,但他打出的那颗子弹却没有在我面前出现,我仿佛听到了两颗子弹在半空中相撞的声音,然后崩开,我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玄啊!一般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达不到千万分之一,真是老天保佑!

我暴露了目标,但对方也暴露了目标,按狙击手的法则,一般在一个地方只开一枪,开枪之后马上就要更换隐蔽地点,但我没有换,我抓起一把黄土,往旁边的土坑里一扬,伪装成像是有人在弯腰跑过时踏起的尘雾,借着尘土的掩护,我猛地一仰身子,看见那个狙击手正在向另一个隐蔽点移动,我没有多想,多年的狙击经历使我本能地在这个危急时刻朝着他的脑袋就开了枪,确切一点说,这也只能算是自卫。

那个狙击手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在没有同时得到同伴掩护的情况下更换隐蔽地点,更大程度地暴露了自己,我在开枪的时候,看见他中了弹,从山坡上滚了下来,但是我这一枪也暴露了自己的目标,分别有两颗子弹从山坡上不同的方向朝我夹扑过来,使我来不及藏身去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危急关头,灵敏的反应能力救了我的命,我的身子刚伏低下去,两股子弹迎头扑来的微风让我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一片,我以为自己被打中了,肯定是打中了头,感觉到从头顶到心里都是凉嗖嗖的,就听“砰”的一声响,我手里举着的九五被子弹弹飞了出去。

两颗从不同方向射来的子弹交错而过,打在我的九五上,瞄准镜当时正挡在我的脑袋上侧方,被子弹打了个稀烂,另一颗子弹打在了下护盖的握把处,而我的脑袋却侥幸躲过了这一劫。我试着用脚把弹在一边的九五钩回来,但是不行,九五暴露在射击范围之内,我的左脚尖刚试探着伸过去,一颗子弹就打穿了我的靴子。

我的靴子前端被打穿了一个洞,先是感觉到脚上一麻,倒没觉得怎么痛,不知道是哪根脚趾头被打伤了,有血从靴子里冒出来,我急忙缩回脚,听见不远处的土坑里,许小乐在念“阿弥陀佛”。

杨钦的伤处还在冒血,裹着伤口的棉布都湿透了,许小乐怀里抱着枪,也不敢动,剩下的两个狙击手一直在等着许小乐冒头,他们刚才之所以没有把杨钦打死,就是要引许小乐暴露目标,他们要直接干掉许小乐,因为许小乐打死了他们的两个枪手,而我打中了他们的同伴,更加成为了他们要狙杀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