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社科可可西里的哭泣:真实记录藏羚羊毁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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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抛尸区(2)

看才嘎的神情,我可以确定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不管是对自己的队员还是对盗猎的不法分子,他都可以铁得下心,但是,对待盗猎者的惩治手法并不一定就是枪杀,而我们也只是反盗猎自愿者,并不是执法者。我不能说才嘎是一个对反盗猎事业不热心的人,但可以说他是一个对盗猎者过于铁腕的人,但就是这种作风,往往不光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更会给自己的队友带来生命上的威胁。如果才嘎没有打死那两个盗猎者,盗猎的也不会纠集一大批人去攻击他们的保护站,在盗猎与反盗猎的长期对峙中,就好像是上演着一出又一出猫抓老鼠的游戏。

虽然反盗猎组织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也时常受到着生存的威胁,但我们不能丧失了理智,在盗与反盗的过程中,尺度的把握很重要,方法的选择也很重要,处理的手段就更重要。我现在才开始庆幸,“暴风”有一个头脑清醒而且理智的领导者,才不至于让我们这些过于热血的退伍青年犯下不该犯的错误。

此时,我和杨钦心里都很清楚,不能把刚才那辆车的踪迹告诉才嘎,我可以断定,如果才嘎知道了消息,一定会追上去,双方就会展开激烈的枪战,死一个人不稀奇,死一大群人才更令人觉得悲哀。如果再因此打草惊蛇,盗猎的境外黑手组织就会更加小心警慎,我们的“挖根”追捕行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无法开展了。对于一棵千疮百孔的老树,治标不是办法,治根才是本源啊!最终,我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们只是看见这附近有车轮印,所以就追出来看看,还没发现就遇上你们了。”

才嘎当然不相信我的话,他怀疑地看了我们一眼,杨钦立即又补充说:“我们只是跟出来看看,队友们都在后面,你瞧,我们连枪都没带。”

所有的人都看了看我们,不吭声,才嘎有些不满意地瞪了我们一眼,招呼他的队友:“都上车,追着车轮子印往前开!”临上车的时候,他又再次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嘴里嘀咕了一句,“看不出来,你们也是自愿者……”

黄豆不满地吠叫了两声,杨钦笑了笑,安慰我说:“别理他,咱们也上车。”

我跳上车,发动车子,这时天色已经放晴,太阳也出来了,黄豆跳到我旁边的副驾位上坐着,我有些顾虑地说:“我担心他们很快会追上去,万一打了起来,怎么办?”

杨钦有些不高兴地说:“他那样的人,咱们管不着,你不知道,以前咱们‘暴风’和他们‘藏羚羊’队闹过矛盾,那是早一年多前的事了,那些人野蛮得不行,根本不和你讲道理,周青都被气得一天没吃下饭。”

我发现才嘎的车正在追着那敞篷吉普的车轮印往前开,我悄悄地开动车子,远远地跟在后面,一边问杨钦:“一年多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钦说:“没什么,就是处置一批盗猎者,几个枪手,还有几个剥皮手,外加一个厨子,我们两个队都遇上了,才嘎的队上想抢功呗,后来和我们队上打了起来,再后来……”

“周青是怎么处理的?”我问。

杨钦说:“周青的意思是把皮子没收,把人放了,然后咱们跟踪过去,把盗猎的头头一起抓住。周青想的没错,你想啊,抓几个枪手和剥皮的有什么用?盗猎的还会再花钱去雇更多更好的枪手来,可‘藏羚羊’队的人只知道见一个抓一个,搞急了就直接开枪,不分青红皂白,打死了为算,这样可不行啊!”

“是啊!”我点点头,打着方向盘,转过一个弯,说,“刚来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后来就明白了,那些人也只不过是盗猎的人花钱雇来的,他们只是为了要讨口饭吃,混个温饱,你抓他们也没多大用,打死他们就更不对。”

“嗯,”杨钦接过我的话头,说,“盗猎的残杀动物是没有人性,那咱们这样对一些讨生计的穷人随便开枪,不是更没有人性?治标还得治本,要是穷人都富了,谁还愿意冒着风险来给别人当枪手?再说了,各个管理部门之间存在的缺陷、执法者的软弱、法律体制的不完善,这些带来的影响比盗猎的杀几只、几百只或是上千只藏羚羊还要远大。”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上次抓的那三个自称是捞卤虫的人,听说后来管理局罚了他们一笔钱,就给放了。对于这件事,“暴风”的每一个队员都很气愤,管理局完全可以进一步地查证下去,但不知为什么后来却放了人。

杨钦忽然说:“肖兵,我一直在想,从中国境内通往尼泊尔之间一定还存在一个隐密的直接的缺口,那些盗猎的黑手组织就是从这个缺口里把摘好的藏羚羊绒伪装后运出去,到了尼泊尔之后,再转道销往印度。”

我正想着,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吉普车行进的声音,我从倒后镜里望过去,是自己人的车。我停下车,周青的车刚一追上来,她就跳下车子,毫不留情地劈头责问我们:“昨晚都干嘛去了?怎么不回营地?大家担心了一个晚上,所有人都出来找你们,你们很乐意大家为你们这样做是吗?说话!”

周青最厌恶的就是脱离集体的“散兵游勇”行为,在每一次暴风开讨论会的时候,她都会一再强调不能搞个人英雄主义,不能擅自脱离集体,而我们昨晚却把这句话抛到了九霄云外的某堵墙后去了,压根儿就没记起来。

我担心周青责骂杨钦,就拦住想要申辩的杨钦,急忙说:“是我不好,昨晚走得太远,回来的时候是我开车,让杨钦休息,谁知走迷了路。”

周青是个聪明的女子,她瞪了我一眼,毫不客气地指了指地上的车轮印子,说:“你们是追这辆车吧?追了一个晚上?我们一路找过来,在过来的地方发现了几只剥了皮的藏羚羊。”

谎言被揭穿,我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说:“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是四个枪手,还有一个开车的,他们竟然拿着MP7,我认为他们的幕后黑手一定来自于一个盗猎的境外大组织,所以就一路跟过来瞧瞧,没准能发现什么情报。”

周青并没有因此放弃对我们的指责,她愤然地瞪了我一眼,语气严厉地责问:“你以为你们四个拳头加一条老狗就抵得过四支MP7?万一出了事,你的队友们心里会好受吗?就算要追,也得先回来告诉大家一声,带上枪我们一起去追。”

我觉得周青这是在小题大做,虽然表面上很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有些愤愤不平,心想:我们这不也是为队里出力吗?又不是偷跑出去玩,一个女人家,这么凶干嘛?何况还是对自己的队友……

所有人都瞪着我们,何涛小声地说:“肖兵,不是你说的,咱们大伙都是沙子吗?聚在一起才能成形、成堆、成山……”

我和杨钦都红了脸,不得不低头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再犯,周青见我们也没有遇上什么危险,这才慢慢消了气,问我们跟上的是什么车?我说:“是辆敞篷吉普,开过去很久了。”

杨钦说:“刚才我们撞上了‘藏羚羊’队,他们也在追一群盗猎的,没追上,我们没告诉他那辆敞篷,但估计这会儿他肯定是顺着车轮印追那辆敞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