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白玉老虎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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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唐家的秘密

一解药

上官刃道:“你现在比以前更加危险。”

无忌道:“哦”

上官刃道:“我相信今晚发生的一切,唐家迟早会知道的。”

无忌道:“这里是唐家的地盘,对他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上官刃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唐家派你来做我的总管,很可能也是种试探!”

无忌的确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那时候,无忌一定要杀上官刃,只要有一分的机会,他都不想错过,也不能错过。

机会并不是时常都有的。

上官刃道:“如果赵无忌不杀上官刃,那才是怪事!”

无忌道:“可是我并没有杀你。”

上官刃看着他,正色道:“你没有杀我,是不是就表示你不是赵无忌?”

无忌道:“好像是的。”上官刃叹了口气,道:“我想你没有杀我,唐家的人一定想不到。”

无忌苦笑道:“连我自己都想不到,何况唐家的的人。”他说的是事实,他的话语里偏偏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也是事实。

上官刃道:“不管怎么说,今天以后,唐家的人应该能确定你不是赵无忌,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坏事。”

无忌道:“这的确不是坏事!”

上官刃道:“可是有一件事却不好。”

无忌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上官刃凝视着他,道:“你也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无忌当然知道,这也是上官刃的任务,就是因为这个目的,改变了无忌一生的命运,无忌绝不会忘记。

这个目的重心,就是找到唐家解药的配方,这无疑是个难题!无忌已经看了出来。因为上官刃脸色很不好。

无忌道:“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找到解药的配方?”

上官刃承认。无忌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上官刃,他了解这个人,他的隐忍坚强,他从十岁开始就已经见识过。虽然上官刃很少说话,可是他决心要办一件事,就一定能完成。

但是现在就连他都无能为力。

无忌好像还不能相信,道:“你一点线索都没有?”

上官刃回答的很肯定:“没有!”

唐家的毒,唐家的解药,比唐家本身更神秘,就连唐家内部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上官刃这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唐家也绝不会让他知道得更多。

上官刃道:“唐家对我的待遇还不错。”

无忌道:“的确不错!”

上官刃道:“我现在已经是几个重要部门的主管之一。”

无忌道:“我知道。”

上官刃道:“你知道?”他凝视着无忌,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肯让我做主管?”

无忌道:“他们肯让你做主管是因为他们一定要让你觉得他们信任你。”

上官刃道:“为什么?”

无忌道:“因为他们需要你带路——到大风堂的路。只有信任你,你才肯为他们带路。”他慢慢地道:“要让别人信任你,你首先要信任别人,至少要让他觉得你很信任他。”

上官刃承认无忌说的非常正确,无忌已经不再是那个冲动莽撞的少年,这一年他已经改变很多,他很满意。

无忌道:“解药的配方一定在唐家最重要的人手里。”这是唐家的核心,这一点上官刃早已想过,问题是谁才是唐家的核心,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唐家这一代的掌门人是唐敬,福寿双全唐大先生唐敬。

无忌道:“我一直不了解这个人,一个人能做掌门,多少总有点名气。可是这个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名气,我了解更多的反而是唐二先生。”他望着上官刃,上官刃已经在唐门呆了一年,是不是多少总比他了解得多?

上官刃道:“唐二先生的名头实在不小,对于唐敬,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这个人是个谜,唐家的人很少谈起他,但是他们绝对没有不尊敬的意思。”

无忌道:“我记得很多门派都会将掌门和信物一起传下去的。”

江湖中常常有这种规矩,谁成为掌门,谁就成了主宰,不但主宰门派中的人,也主宰着门派中最重要的资源。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很多人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成为掌门。

唐门说不定就有这样的规矩。唐家三兄弟的嫌隙也很可能是从这里开始的。

上官刃道:“你认为他们很可能将解药的配方一起传下去?”

无忌道:“是的”

夜更深,上官怜怜一直没有说话,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还有一点疼。但是她的心是欢愉的,无论如何,无忌和她父亲的仇恨总算已经解开了。她没有看错她的父亲!她也没有看错无忌,但是她却觉得无忌很可能错了。她说:“你也许忘了一个人,要说权力,她的绝不比唐敬的少。”

无忌笑了:“你说的是不是老祖宗?”上官怜怜承认。老祖宗的权力当然比唐敬大得多,因为她是他的母亲。无忌并不反对上官怜怜的说法,这种可能性并不是不存在。就连上官刃都承认。

无忌道:“不管这个配方在谁手里,我都一定会拿到手!”上官怜怜已经看出了他的决心,无忌必须要有这种决心,唐玉中毒时的那种表情刺痛了他的神经。如果不想大风堂的子弟牺牲更多,这种决心他一定要有。

上官刃道:“我相信”

二花园

夜更深。

四周一片黑暗,花园里有微弱的灯光,深夜里显得特别明亮。

唐缺恭恭敬敬的站着。

老孔比他更规矩。他们在等,等着老祖宗。

灯光摇曳,唐缺用眼角的余光瞟着老孔。

“他真的没有杀上官刃?”

“真的!”老孔的回答很肯定。

这是他的任务,他当然很清楚。唐缺要他做无忌的伙夫,就是让他去监视无忌。

风吹帘动,唐缺听见一声苍老的咳嗽,他立即躬身叫道:“老祖宗”

老祖宗道:“你叫我来,是不是已经能确定他不是赵无忌?”

唐缺道:“他没有杀上官刃”

老祖宗道:“所以你确定他不是赵无忌?”

唐缺道:“是的”他道:“我引荐他做上官刃的总管,就是为了试探他是不是赵无忌。”

老祖宗道:“因为赵无忌一定会杀上官刃,他一定会找最好的机会,想尽千方百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他!”

唐缺道:“是的,今晚的机会无疑很好,可是他并没有杀上官刃。”

老祖宗道:“你这个主意很好!”唐缺脸上露出喜色。

老祖宗淡淡的道:“可是你忘记了一点。”

唐缺道:“哪一点?”

老祖宗道:“上官刃是个人才。”

唐缺道:“不管他站在哪一边他都是。”

老祖宗道:“我想大风堂的每一个人都很想要他的命。”

唐缺道:“那一定是”

老祖宗道:“我也记得李玉堂是个杀手。”唐缺只能承认她的记忆不错。

老祖宗道:“是不是只要十万两他就肯去杀人?”

唐缺道:“是的,谁出得起十万两谁就可以让他去杀人。”

老祖宗道:“如果大风堂出得起十万两呢?”

老孔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上官刃现在对唐家来说相当重要,如果大风堂真的出了十万两……他手心里已经为唐缺捏了一把汗。

唐缺笑了道:“不管他是李玉堂还是赵无忌,只要他想杀上官刃,他现在就是个死人。”

老祖宗道:“哦”

唐缺不慌不忙地道:“您也说过上官刃是个人才,他的身手还不错。就算李玉堂真的要杀他,也并不是太容易的事;何况…..”

老祖宗已经接道:“何况只要他真的敢对上官刃动手,你随时可以要他的命!”

唐缺不说话,不说话的意思通常就是默认。老孔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唐缺并没有忘记上官刃的重要性,上官刃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老祖宗道:“他既然不是赵无忌,也不是大风堂雇来的杀手,那他就是我们的朋友了。”

唐缺道:“我希望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也需要朋友。”

三病大夫

四月二十九,晴

无忌也需要朋友,虽然上官刃已经成了他的朋友,但是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有点情绪。如果你是他,你也难免会有这种情绪的。

幸好他并没有忘记谁是他的敌人,谁是他的朋友。上官刃总算是他的朋友。

怜怜也是他的朋友,

对上官怜怜,无忌当然心存感激,对于她的伤,无忌也心存歉意。

所以他决定去看看上官怜怜。

他还没有接近上官怜怜的住所,就被金老大挡住了去路。

金老大的脸色并不好看,昨天晚上,上官怜怜带着伤出来的时候,金老大、胡矮子、一丈红、病大夫就把无忌围住了。

保护上官怜怜的安全本来就是唐缺交给他们的任务,他们怎么可能会让别人伤了上官怜怜然后恍若无事的离开。

他们四个人要留下无忌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们没能把无忌留下来,因为上官怜怜要无忌走!他们当然也不能问什么原因。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他们早就领教过了。

可是金老大对这个人的印象不能算太好,所以他说:“你又来干什么?”

无忌还没有说话,一丈红已经道:“你难道还看不出咱们这位大小姐和他的关系?”金老大却不明白一个像李玉堂这样的杀手会和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一丈红笑道:“无论如何,你总得承认,他是个还不错的男人。如果我再年轻一点,说不定也想和他有点关系的。”

胡矮子有点不服气,道:“我就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好让女人喜欢的地方!”

一丈红道:“就因为这样,所以一直没有女人喜欢你!”

胡矮子奇道:“为什么?”

一丈红笑道:“因为你嫉妒别人,你说的只不过是气话。你巴不得女人喜欢你,可是偏偏没有女人喜欢你。”她漫不经心地道:“我就不喜欢你!”

胡矮子跳起来道:“放你妈的屁,你就算把你白送给我我也不要。”他当然是死也不肯承认的。一丈红笑了,道:“你巴不得我白送给你!”看见这两个朋友斗嘴的样子,金老大忍不住想笑,无忌也笑了。无忌跟他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他也喜欢这样性情率真的朋友。

上官怜怜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道:“让他进来!”

无忌已经走了进去,跟着一丈红他们走了进去。

上官怜怜坐在床上,颈上围着白色的绷带。她的脸色有点苍白,显然昨夜失血过多。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她的精神。

看见无忌走过来,她笑了笑。

无忌道:“你没事吧?”

上官怜怜还没有回答。一丈红道:“她不会有事。”

无忌好像不太相信,道:“你确定?”

一丈红正色道:“你知不知道坐在你旁边的是谁?”

无忌当然知道,泥菩萨病大夫。病大夫道:“你放心,我保证不出三天伤口就会完全愈合,而且一点疤痕也没有。”他是在向无忌保证,也是在向上官怜怜保证。

一丈红望着无忌道:“你相不相信?”无忌不说话,只笑。

一丈红道:“你最好相信!”

无忌道:“为什么?”

一丈红道:“如果你不相信,说不定她的心里会多个疤的。”

胡矮子奇道:“为什么?”

一丈红笑道:“如果一个女人颈上有个疤,她的心里会不会多个疤?”无忌笑道:“对一个爱美的女人来说,是一定会多的。这世上好像还没有不爱美的女人?”

一丈红道:“我告诉你,一个都没有!”

无忌道:“我相信他说的话,我也听说一个人如果不想死,他就能让他死不了!”他看着病大夫道:“你真的能让他死不了?”

病大夫漫不经心地道:“就算他想死,我也能让他死不了。”

一丈红叹道:“一个病人到了病大夫手里,想死只怕还不太容易!”

无忌相信他说的话,虽然他自己总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是他却有这种能力。无忌也相信他有这种能力。

世上本来就有这种人。

无忌道:“我知道有一个病人,这个人是我的朋友!他病得非常严重。”

一丈红道:“多严重?”

无忌道:“重的要命,重的只能一直躺在床上。”

病大夫突然道:“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唐玉?”

无忌好像有点吃惊,道:“你知道?”

一丈红道:“他当然知道,唐玉一被送回来,唐缺就找大夫给他看。”她望着无忌试问道:“你能不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大夫?”

无忌道:“我不能”他叹道:“可是我好像并没有听说唐玉好起来?”

病大夫叹道:“他中的毒实在太深了”无忌道:“我知道,据说还是一种新的配方,解药都尚未研制出来。”

病大夫道:“我的医术虽然还不错,但我毕竟不是神仙,”

无忌道:“我知道,所以他的毛病很难好起来的,是不是?”

病大夫极不情愿地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虽然有点让人难受,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完全正确。”

无忌也叹了口气,道:“我这个朋友真不幸,真可惜。”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充满可惜的味道,其实他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可惜,既然连病大夫都说唐玉没救,唐玉就永远不能说出他的秘密了,他终于可以在唐家一直待下去。

可是病大夫他们已经呆不下去了,上官怜怜虽然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一丈红还是看出了她的意思,她很知趣的带着金老大他们离开了房间。

女人的心到底还是女人最了解!

屋里只剩下无忌和怜怜两个人,显得空旷而清静。

上官怜怜的眼睛里闪露着期待的眼神。无忌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事实上他一个字也没有说。他也没有注视上官怜怜的眼睛。是不敢还是不忍?

阳光透过窗纱,落在怜怜的脸上,让人感觉十分的温暖。

无忌终于看着怜怜,道:“你放心,你的心里不会突然多个疤痕的!”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上官怜怜道:“我知道。”

无忌道:“你还是那个谁也惹不起的大小姐。”他苦笑道:“就连我也同样惹不起!”

上官怜怜道:“我知道。”无忌道:“你都知道?”她盯着他道:“我希望你说的,本就不是这些。”

无忌道:“你希望我说什么?”

上官怜怜盯着他,道:“你应该知道的!”

无忌道:“我不知道!”上官怜怜显然不会相信,但是无忌既然不说,她只有一个法子——她自己说出来。

上官怜怜道:“你如果不是太笨,至少应该知道我喜欢你。”她一字字补充道:“我从小就喜欢你。”她说得很直白,因为她的父亲和无忌之间的前嫌已经涣然冰释,这个一直横亘在她心中的石头已经不存在了,说了这些话,她自己也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无忌当然知道,就因为她喜欢他,所以才会一直跟着他去和风山庄,调查赵简的死因,调查唐玉的秘密。事实上,她在无忌心上同样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她的眼中充满热情和期待,可是无忌就好像并没有看见,也装着没有听见,对上官刃,他心里总还是有一点奇怪的感觉。

何况他已经有了卫凤娘,凤娘的确是个理想的妻子。他想起了唐娟娟,他已经对不起凤娘,怎能再起风波?

何况唐傲也已经快回来了,他很中意上官怜怜,如果他知道……无忌没有想下去。他不想成为唐傲的目标,这样只能让唐缺称心如意。

他需要做的就是扩大他们之间的矛盾。

所以他淡淡道:“我知道。”

上官怜怜道:“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无忌淡淡道:“就是这个!”

上官怜怜吃惊的看着他,好像终于看清这个人。无忌道:“我知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上官怜怜道:“哦”

无忌道:“可是我不能说。”

上官怜怜道:“为什么?”

无忌道:“因为我这一生只爱卫凤娘,我只娶她做妻子,也只有她配做我的妻子。”他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满足的表情,那也是满意的表情,无论谁娶到卫凤娘做妻子,都的确应该满意的。

上官怜怜无疑也听说过这个女人。就算她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她也知道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相信无忌的眼光。可是她心里难免有点失落,她心上的那个影子永远也挥不去了。人生就是这样子,常常不经意间就把一个人锁在了心灵深处,深入骨髓,深入灵魂。

无忌的确已经深入她的骨髓,她还能控制自己,只因为她承认无忌说的完全正确。

她也想问:“是不是没有这个卫凤娘,你就一定会选择我。”可是她没有说,有些事说得太明白,是一种无法弥合的伤痕。

这种问题的回答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结果只有一个——伤得更深。

所以她说:“我祝福你,祝福你们!”这句话是在无忌离开的时候说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带着笑;无忌一离开,她的泪就流了下来。

一丈红叹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这句话她是对病大夫说的。

病大夫叹了一口气:“我能医好她脖子上的伤,这种伤我却是无能为力的。”

一丈红的表情看起来带着一丝惋惜,道:“你不能医好的确实不多,今天就碰见了两个。”

病大夫盯着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连我自己都觉得越来越没用了。”说完就连声咳嗽,脖子挣得通红,他好像真的越来越不中用了?

四唐二先生

无忌从上官怜怜的房间出来的时候,阳光照着唐家堡。这个传说中的巨人金光闪闪,让无忌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虽然上官刃已经和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他的危险却比过去更大了,任务也比过去更艰巨。昨夜以前,他只不过需要杀上官刃这个人;昨夜以后,他不但要保护上官刃,还要完成白玉老虎这个计划。白玉老虎虽然碎了,这个计划却一定要完成。杀上官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计划却比杀上官刃难上千百倍。他需要仔细想一想。

他正想把事情理出个头绪,就看见了唐缺。

唐缺还是面带微笑,显得特别亲切。无忌却并不高兴。

唐缺道:“我说的是不是正确?”

无忌道:“你说的话很多,你说的正确的话也不少,你现在想说的到底是那一句?”

唐缺道:“那里的饭难吃,人也难对付!”

无忌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话好像都正确。”

他看着唐缺,道:“我真不明白上官刃这种人活着为了什么,我简直快要被他折磨死了。”他一定要表现对上官刃的不满。

唐缺道:“我同情你,你居然能待到现在。如果我是你,我一刻钟也呆不下去,我一定会想法子去别的地方。”

无忌道:“我也想去别的地方,可惜我不是你,好像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唐缺道:“你想不想去别的地方?我随时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

无忌道:“想,我现在就想。”

唐缺爽快地道:“好,我带你去。”他要带无忌去什么地方?

无忌静静的跟在唐缺旁边,唐缺肥大的身躯显得非常笨拙。可是这个笨拙的身躯行动起来却比燕子还轻。

唐缺道:“你在想什么?”

无忌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唐缺道:“你说”

无忌道:“你是如何练成这样轻巧的身法的!”

唐缺笑了,道:“我想,你一定在奇怪我这样一身肥肉怎么能像燕子一样飞起来。”

无忌的确这么想。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

唐缺笑道:“很多人都奇怪,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奇怪。可是我自己也说不明白。”

无忌正色道:“这至少说明一个道理。”

唐缺看着他,道:“什么道理?”

无忌道:“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

唐缺承认!

这是一句老话,老话通常都有点道理。

唐缺带着无忌三转两转,左转右转,来到花园旁边的一间大屋。

唐缺走了进去,无忌跟着走进去。房屋中间供奉着一尊一丈左右的弥勒佛,满身的金漆让他的笑容显得更加可亲。

蜀中人都喜欢供奉,有观音、佛祖……他们的同姓家族通常会专门修一间房屋,名叫祠堂,用于供奉。

唐家显然也不例外。这个无忌很早就明白,无忌不明白的是:唐缺为什么带他来这个地方。唐缺当然不会是带他来求神拜佛的。

唐缺显然看出了无忌的疑惑,可是他并没有解释。他飞身一跃,用他两根肥嘟嘟的手指头在佛像的眼睛上一戳。无忌就听见佛像移动的声音,接着他就看见佛像原来的地方露出一扇门。

这是个秘密!唐缺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个秘密?里面是什么地方?他没有时间再想。

唐缺已经进去,在向他招手,无忌只有跟下去!无忌一进去,佛像就慢慢合上。

台阶是向下的,里面有微弱的灯光,无忌刚好可以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唐缺。

唐缺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唐缺没有说,无忌也没有问。

走了二十一步台阶,下面就全是平地了。接头的地方是右转的,走了大约50米,又是向下的台阶,又是二十一步。灯光已经亮了起来。无忌隐约可以听见打铁的声音。难道这里会是炼制暗器的地方?

唐缺显然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没错,这里就是炼制暗器的地方。”

唐缺为什么肯带他来这里!是不是因为他把无忌当做朋友,他需要这个朋友?

灯光照着唐缺的脸。他的脸显得诚恳真挚。他说:“我想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肯把你带到这里来。”

无忌道:“我知道为什么。”

唐缺道:“为什么,你说。”

无忌正色道:“因为你把我当朋友。”

唐缺对这个朋友的聪明很满意。他的脸带着微笑。

无忌却绝不肯相信这个朋友了,这个朋友把你卖了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那个被他们挖去双眼,像狗一样囚禁起来的雷震天也曾经是他们的朋友。

无忌的记忆也许不能算好,但这种事他还能记得。

可是他一定要表现得很诚恳,因为他们是“朋友”。

他握住唐缺的手,道:“谢谢你!”他的脸同样显得诚恳真挚。

地道中充满铁器的味道,无忌跟着唐缺往前走了30步再右转,就看见了一个他永生也不能忘记的画面。

炉火烧得正旺,30个人的工匠,每一道工序,每一个流程,配合得天衣无缝。这当然是在长久的时间中形成的。唐门几百年悠久的历史集中体现了出来。

最吸引人的是黑色的淬取池,无忌亲眼看见工匠把通红的铁砂和蒺藜倒进去。“滋”的一声,冒出一股青烟。工匠一定要离得很远,因为池中全是剧毒。他们一定要很小心很小心,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没命。

池子旁边有一堆散乱的毒蒺藜,无忌道:“这些都是什么?”

唐缺道:“都是废品。”

无忌好像很吃惊,道:“废品?”

唐缺道:“这些废品都是要回收的。”

无忌道:“那你们一天的产量是多少?”

唐缺道:“大约50枚毒蒺藜20把断魂砂。”

无忌道:“这么少?”

唐缺道:“比以前少了点,可是我保证,这些绝对是一等一的精品。只要命中目标,绝对致命。”

无忌相信他的话,但是他问:“现在为什么比以前少?”

唐缺道:“因为有个人告诉我们,一定要生产精品。”

无忌道:“谁告诉你们的?”

唐缺道:“赵无忌”他的瞳孔已经收缩。无忌并没有吃一惊。他知道唐缺还会说下去。

唐缺果然道:“如果当初在寿尔康打在他身上的那一枚毒蒺藜是精品,他早就是个死人。”无忌承认他说的完全正确,那枚不是精品的毒蒺藜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唐缺道:“你认为我们是不是应该听他的话?”

无忌道:“完全应该!”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能不担心,这些暗器如果打在大风堂的人身上……无忌不敢去想,却不能不想。

但是他是阻止不了的,他唯一的法子就是找到解药的配方。他能看见暗器的炼制,解药的配方却是看不见的。这个配方在哪里?

无忌突然看见一个头戴青巾的老头子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捏着旱烟袋。他的脸毫无表情,但是他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他的每一个皱纹里都是坚毅。唐家像这样的人应该不多。这个人是谁?

唐缺已经叫了出来:“二叔”

这个人竟然是名震江湖的唐二先生!唐二先生点点头。

唐缺对无忌道:“这里就是二叔负责的地方!”唐二先生只是淡淡的看了无忌一眼。唐缺就带着无忌离开了。

五老祖宗的秘密上

唐二先生对唐缺的态度不是很好,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样说也许有点夸张。可是无忌不是瞎子,他至少还能看出这一点。

唐二先生并没有问唐缺为什么带无忌去他负责的地方,这显然是得到老祖宗首肯的。

无忌绝不相信唐缺带他去那个地方只因为他们是朋友。

那又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同上官刃一样,唐缺一定要让无忌认为他信任无忌?无忌只能这么想,唐缺的确需要无忌信任他,因为他需要无忌替他卖命。

他又想起唐缺提起那个人的表情,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根针。他看见了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无忌要做的,就是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他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

端午节就快到来了,如果无忌猜得不错,唐傲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他一定要在这几天解决解药的问题,否则他更没有机会。他想起了花园,想起了老祖宗。他决定今晚去看一看。

初夏的阳光使人很慵懒,无忌正想好好睡一觉,他就看见了一个女人,他知道他没法子睡下去。

他想不到这个女人真的敢来,而且真的来了。

娟娟真的来了,世上就好像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娟娟在笑:“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昨夜的事,她显然已经知道。

她看着无忌,就好像看见无忌已经把头伸进了马蜂窝。

无忌苦笑,道:“你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

唐娟娟道:“我是专门来告诉你两个消息,一个大的好消息,一个小的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无忌道:“说来听听!”

娟娟道:“唐傲快回来了,最迟三号他就能到。”无忌的猜想终于证实了,他的心一紧。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娟娟一直注视着他,道:“你怕了?”无忌不想让他看出心里的想法,道:“好消息是什么?”

娟娟笑道:“你猜?”无忌一脸苦相,道:“我实在想不出我还有什么好消息。”

娟娟道:“唐傲回来,我本来也非常担心,但是现在却不担心了。”无忌道:“为什么?”娟娟道:“因为你很快就是我的相公!我很快就是你的妻子。”她笑了起来,眼睛又弯成了一条线,仿佛要缚住无忌的心。

无忌看起来好像很吃惊,道:“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好消息?”娟娟道:“这难道不是好消息?”

无忌道:“这实在不算什么好消息,也许只算是你的好消息而已!”

娟娟道:“你不想娶我?”无忌道:“不想”

娟娟笑道:“你不想娶我也不行。”

无忌道:“谁说的?”

娟娟道:“老祖宗说的”

无忌叹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

娟娟道:“我知道,你是个杀手。”

无忌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娟娟道:“我知道,你是来避难的。”

无忌吃惊道:“你还是愿意嫁给我?你不怕麻烦。”

娟娟笑道:“不怕!”她一针见血道:“其实你成了唐家的人,又有谁敢找你的麻烦。”

无忌道:“你说的好像不错。”

娟娟笑道:“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无忌道:“好像是的。”

娟娟道:“唐傲也不会太过分。”

无忌道:“因为他就算不给你面子,也一定要给老祖宗面子。”

娟娟笑道:“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无忌笑

娟娟道:“像你这样聪明的男人本就不多,所以我决心要好好保护你。”无忌苦笑。

无忌道:“婚礼是几月几号?”

娟娟道:“五月初三”她说:

“因为他们都说那是个好日子!”那的确是个好日子,一年中为数不多的黄道吉日。

既然娟娟肯嫁给他,就表示她已经把雷震天的死讯告诉给老祖宗,唐家也一定知道雷震天是他杀的。

可是唐家并没有对他怎么样,反而将娟娟嫁给他。是不是因为散花天女已经成功了?

“有了散花天女,就没有我雷震天。”这是雷震天说的。

无忌又想到了唐玉,想到了金线绣成的牡丹的花心。无忌亲眼见证了散花天女的威力。唐玉还能躺在床上,大风堂的子弟却只有死路一条。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娟娟走了,无忌显得十分疲倦,一种极度欢愉后无法避免的疲倦。

无忌也在心底问自己,这样做对得起谁?他对香香说过,对于其他女人,以后最多不过是看看,可是他现在并不只是看看。他并不想为自己找理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同样无法避免。

要活下去,就一定会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这一点,他必须承认!

上官刃并没有来找他,他们之间不能接触太频繁。吃过老孔做的牛皮之后,无忌就早早休息了。老孔并没有打搅他,下午的事,老孔装着没有看见。可是无忌相信,他一定会如实报告给唐缺!他相信他很快就会去的。

夜已深,无忌在窗前站了很久,仔细观察每一个角落和动静,确定无人之后,换上夜行装,滑入黑漆漆的夜里。他已经很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观察得很仔细,每一个暗哨,换班的周期,他都暗中观察过。

他很快来到了花园,他一定要摸一摸老祖宗经常去的那间屋,那帘子的后面究竟如何布置,他必须摸清楚。他一定要保证以后可以一下子就制住老祖宗。

空旷的大厅,无忌突然想到第一次被蒙住眼睛,在这里面对唐家的核心人物和上官刃。他心里突然有一丝紧张。

他慢慢向前走,渐渐接近那道帘子,他的心里突然想起一个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忽然会想起这个人。

接着他就摸到一只手,他的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