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门口的暖帘是不是该换换了,”广木诚一和几个军官走进海光寺附近一家秋田料理找了雅间落座,老板讪笑着端上了酒菜,“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看到广木离去,几个军官兀自举杯畅饮.
“听说瓜岛打得很艰难呢,后勤补给已经被美军切断了,尾崎今天没来,不然我一定会咒骂这些无能的海军,”说话的是小岛岸介,“喝酒说那些干嘛?小岛君,应该祝贺你荣升少佐,我们京都来的这些同学们你是升职最快的青年才俊了.”两个军官向小岛举杯,另一个却毫无反应的自顾吃菜,“你们可不要取笑我了,如果不是这次华北一下子调走4个师团,我们混成旅团升格成丁种师团,我哪有升职的希望,”小岛自嘲着,瞅瞅不说话的那位,“听广木君说过,这位应该是森本君吧?”森本闻言抬了下头,微微阖首,见森本对自己的少佐军衔毫无敬意,小岛有些愠怒,“听说森本君是因为不愿意对一头牛开枪才被上司责罚,看来这次是要回国了是吧?”三人略带轻蔑的看着森本,后者满面赤红,“我们在那个农家受到了很好的优待,为什么要杀死他们赖以耕作的牛呢,我也是个农民,耕牛对于一家看来说有多重要你们知道吗?”见对方毫不恭敬小岛正待发作,广木诚一拉门步入,“小岛君,想必我和你说过的,森本家世代是我们的家仆,现在虽然不是以前了,但我和森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希望你能尊重他,这也是对我的尊重.”他脸上笑容未退,语气却隐含不容侵犯的威严,广木家族是贵族,虽是大尉军衔的他却远非小岛之流可比,见他发了话,席上顿时冷场,“好了好了,我们是来喝酒的,你们这群不上前线整天泡病号的家伙,都举起杯来,我们就为这次缅甸战场上的胜利干杯吧.”在广木诚一的带动下,气氛缓和,众人继续沉浸于美酒佳肴中.
“宫桑,我这次可是有事要找你帮忙了,”广木诚一带着森本来到了宫舫吾家中,舫吾正在和洪友摆弄着几把淘换来的好枪.“有事你就说呗,怎么样,这把可比你的佩枪好多了吧,”在洪友的指点下射击技术大有进步的舫吾现在心思全在枪上了,“是这样,这位是森本次郎,我多年的朋友,他叔叔是我家的管家舫吾你见过的.”“记得记得,森本管家,人很好的.”“森本君出了点状况,说他同情中国人,恐怕要被遣送回国了,你知道这样回国那是很糟糕的,你看是不是让他去你父亲那里做个顾问?这边的事我来处理,你只要让你父亲答应就可以了,”听言宫舫吾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可别,以前就给他那里派过日本顾问,都叫他想辙撵走了,我爹可不乐意被人整天盯着,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没戏.”“宫桑,我可是对你的请求来者不拒的,这点忙你一定要帮我.”广木和森本起身向舫吾鞠躬,“说得好听,要不是绫子你才不会帮我,”舫吾嘟囔着依旧不乐意,看着两下里要闹僵,心里琢磨着不定啥时候又要用到这个广木的洪友凑近舫吾低声道,“其实也不难,顾问就顾问,叫你父亲把他就留在天津,给你做个跟班不就得了,日本跟班,风光着咧.”舫吾闻言喜上眉梢,立刻跑去打电话,看神情是洪友帮了忙的广木二人向洪友投来感激的目光.
还是给自己找了麻烦,人是留下了,舫吾叫洪友帮他安排住处,洪友琢磨着借此机会把楼上腾给巧珠自己和他外面租住吧又担心耽误了任务,身边有个鬼子那哪方便得了,只好返回店里找满柱他们商量.刚走近街口,忽见巧珠从一条巷子里匆匆跑出,眼光还不时瞟向身后,像是有人在追,洪友一把拉住她,“怎么了巧珠?”见是洪友巧珠定了神儿,“有人,有人欺负人,”“谁这么大胆子,”洪友一听来了气,拽了巧珠返身回去,森本低着头默默跟上.走近一家小院儿,里面传来厮打和咒骂声,只见一个粗黑的汉子拉着一个女人往屋里拽着,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个没完,“就是他,”巧珠指指黑大汉,那人见巧珠返回,还带了人,一脸的不在乎,“呦喝,还有人不长眼的敢管边爷的闲事呢,告诉你们麻溜儿的滚蛋,今天爷高兴不乐意见血,再不滚爷废了你们,”大汉一抖衣襟,粗大的铜板带上露出两把利刃,洪友可不爱罗嗦,当胸一脚就把他踹翻,和他手里的女子一起滚进了屋里,大汉怒了,起身拔刀冲出门外,照洪友当胸就刺,一旁的森本不乐意了,一个箭步上前攥住大汉的手腕,两个麻利的动作把他摔过肩头,重重的砸在一堆破筐上,“八嘎,”森本随手抄起一根胳膊粗的木棒照着那汉子劈头盖脸打去,听见说话是日本人,那小子丧了胆气不敢妄动,头脸上立马见了血,缩成一团连声讨饶.见打得差不多了,洪友拦开森本,拣起地下的匕首走近黑汉子,“边爷是吧,”汉子见棍棒停了刚欲回答匕首就刺进了他的大腿,“饶命阿爷,您是爷,我再也不敢您哪.”汉子哭嚎着满地打滚儿,洪友揪起他的头发,匕首顶在下颌,略一使劲血珠冒出,汉子吓得浑身筛糠一样连求饶都不会了,“我们是宪兵队的,你小子记好了,想报仇只管来.”匕首松开,汉子彻底瘫了,只管磕头.“滚,再叫我看见抓你进去好好让你当回爷.”听了这句汉子如闻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
“他是日本人啊?”巧珠拉过洪友满脸的不解,“回去再跟你说,你得先帮我给他找个住处.”“我不认识几个人,怎么找阿,”这当口被救的女子惊魂已定,怯怯的说了句,“多谢你们了,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这院还有我间下房,您要不然去看看?”这感情好,离店里也近,而且洪友见过森本执意不收广木的钱,料他手里也不宽裕,还能防着那混混再来纠缠.
下房收拾得还算利净,森本很满意,叫桃喜的女子执意不肯收钱,还是洪友做主一个月两块替森本交了,“这是10块钱,你先拿着,他要是回来没吃饭呢你就给他弄点,桃喜姑娘,他是日本人.”桃喜怯怯的收了钱,“您放心,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好人,我会帮您照顾他的.”说完看了眼已经默默地去收拾院里一片凌乱的森本.洪友拉过森本,往他手里硬塞了些钱,“留着应个急,等宫师长给你发了饷钱你再还我.”说完带了巧珠走出院儿来.
“你怎么还惹上流氓了呢,小姑娘家家可得多小心,我要不在满柱可不是那家伙的对手.”洪友一边走一边絮叨着,“俺洗衣服的时候认识的桃喜姐,她也是个苦命的,男人打仗死了,就留下两间房.她,她是个暗门子,也是逼得没了办法,俺没个说话的闷得慌,今天她喊我去拉话儿没想到遇到这事儿......”巧珠嗫嚅着满脸通红.
“你不能出去住,还是个鬼子,万一被他看出点啥可怎么办.”龚兰一听就急了,“你说说你,跟汉奸儿子整天瞎混还不算,这还弄出个鬼子,你想把大伙儿都搭进去是吧.”“汉奸怎么了,搞药那会儿你咋不说汉奸呢,你当我分不清好坏?”洪友一点都不服气.
小杂院儿里,陆续回家的几户人家都升起了炊烟.“看你会说中国话吧?那就少说点日本话成不?”桃喜端来一大碗荷包蛋面条放在桌上,细声说道,“吃吧,不够俺再给你下,”却被森本突如其来的鞠躬吓了一跳,闪身跑回自己的小屋.过了一阵子,森本敲门进来,桃喜赶忙把手里的杂面窝头藏在身后,“以后可以给我吃一样的,”森本放下碗转身离去,碗里的两个鸡蛋纹丝未动,桃喜呆坐着,一脸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