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他的故事——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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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黄昏3

坐在狭窄的出租车中,就像坐在卡戎的渡船上,我只需要给他一枚金灿灿的钱币,他就会带我到忏悔的彼岸。我想像着在我四周的亡灵此刻正呻吟着、痛苦着,但我毫不在意,因为我所去的地方,是逝者的安眠之处,不是这冥河的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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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风景宜人,那笔直冲向远方天际的公路两旁开满了那些我未曾见过和我不曾去想了解的花,黄色、蓝色、浅紫色、白色……各种各样的颜色就像颜料一般随意泼洒在以绿色为版面的草地上,这一切就像那个夏季一样,全部都是绚丽缤纷。出租车立交桥下穿过,伴随着汽车的轰鸣声,我的意识如丝如缕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一时间我竟然感觉那些徘徊于我身边的阴暗事物如被风吹散的烟雾一般,仿佛我眼前的这些从一开就不存在,那个炎热夏季的太阳正在我们的头上绽放异彩,温暖了每一个阴暗处矮小植株的同时也让我感觉到此刻是如此的安逸:

或许错的不是这个世界;不是这个年复一年的夏季;不是那挂在天空上的太阳;更不是我每一天在思念与痛苦度过的时间——错的是我,那个用双手遮住双眼,藏在茧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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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前,在我刚上初中时,我只是以一种类似于外在的视角客观的、单纯的用肉眼观察着这个世界,在我眼中一切都应是顺其自然,不应有任何违背大部分人所定下的所谓规律的东西存在(这种东西亦可以说成是许多人都选择不去违背它的意愿的事物),在我看来,所有你付出的东西都会有应有的回报,如果你是善良的,那么你就不会被惹上什么麻烦。但这一切都只是可笑的自欺欺人的谎言,直到后来在一个特殊的时间、一个特殊的点、一个特殊的人用了一种特殊的反抗人们所定下规律的方式彻彻底底改变了我——直到现在我都一直很讨厌自视清高的人,不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这样或是后来为吸引眼球而表现出来的做作,而是因为自以为是的他们总是评论着别人的过失,可自己却从未撼动过任何事物。我讨厌这种被称之为所谓的优秀的东西,无论是所谓的大人还是所谓的孩童,在这方面都是不成熟的。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我曾经也是这群自认清高的人中的一员,可能现在还依旧处于这个圈子的边缘。

初中的时候,我总是跟着一群所谓要好的、稍微有一点天分就自命不凡的人交流,瞧不起身边的那些不知进取的家伙。还记得每当我们一群人谈到关于友情的话题的时候,一个带着高度近视眼镜的矮子“嗖”的从座位上站起,然后开始他的高谈阔论,先是剖析“朋友”这个词的含义,再是谈论到自己看过某某书中是怎么形容的,最后以他的角度大义凛然的说出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他会站在前面替我们挡着。

但在这华而不实的高调友情中所落幕的结局是什么?为了不挨高年级混子的揍,他把我们这些曾经崇拜他谎言的人都出卖了。

在那个小矮子说那句话的几天后,在学校大楼后面,那个矮个和我、子龙还有其它如今已经忘记叫什么名字的四人被几个混混打得鼻青脸肿。我们每个人的裤兜都是向外翻的,因为那几个高年级混子找我们要钱,我们说没有,于是他们强行动手翻起来。当时我甚至都能感觉到我手心的汗正一点一点把这张印有“毛爷爷”的纸浸湿。混混们如狼似虎的翻着我前面几个人的衣服和书包,一个看起来像大哥的人手里拿个不知道从哪里卸下的锈迹斑斑的铁棒,不耐烦的在一旁问着发现“毛爷爷”没有。

直到一个翻钱的小弟翻到那个戴眼镜的矮子时,那个我曾敬佩的矮子突然用手指向我颤颤巍巍的说:“他有钱,赶紧让我走吧。”于是,我成为了当时备受瞩目的焦点,成为了重点搜查的对象。现在想起来,那是我们几个真是被打得惨不忍睹,没一个人身上不带着血,更有甚者被打得动都动不了。

而我就因“撒谎”的原因多被赏了几棒子,但那个矮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被冠以“背叛”的罪名,被打得住了医院。如今想起来,也分不清是该庆幸还是应该感到悲哀。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有些大,都到了上地方报纸的地步。于是那几个高年级混混被学校开除了,最后还因为其他一些事情被送到了教管所,但也正是那事,我交到了我人生的第一个朋友,不是因为那时的他与我一同被扔进弱者的行列,而是直到现在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他说过的话:“我要混起来,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像这样欺负我和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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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真正的开始应该是在十年前的那个让人无法呼吸的炎热夏季,不,具体来讲应该是十一年前的秋季,那个承载了我高三生活的初始的晚秋。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开始运转,这往后事情的结局似乎早就注定是以悲剧收场,就像那看不见的齿轮上的铁锈一般,深深的粘附在转动着我未来的齿轮上。可那时的我却浑然不知,那时的我就像一个傻到不能再傻,蠢到不能再蠢的笨蛋一样只顾及着眼前的东西。正因如此,现在的我每天都在痛苦中忏悔,因为那时的我若仔细想想每件事情的关联,我就不会一直处于被动的地步,直至现在。

我在不知不觉中被拯救,又在不知不觉中被拖入另一片泥沼,但唯一不同的便是曾经的我陷入的是自己的沼泽地,而那个被拯救的,如今能称之为我的我所陷入的是一片在我眼中更加污浊和泥泞的大众沼泽,世界上的每一个生者都在其中,无论富贵,无论贫贱。我应该感谢那个带给我自由的小祈,同时又应该感谢那个亲手为我扣上枷锁的她。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一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高中。高三六班的那个被人叫做“蚊子”——滕熙文的人便是我,一个一边的鬓角被染成银白色的、浑浑噩噩度过了两年高中生活的“非主流”少年。

但在当时的我看来,所有在外人眼中看到的我,我身上的那些在他们大脑中如眼中钉、肉中刺的事物都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东西。对于我来讲,我身上的这种狂放不羁的外表就是一种标志,就像不同国家的人讲着不同的语言一样,标志着一种身份,而那身份正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这个银白发色的小子不是个善茬。

在对于大多数人来讲的高中生活中,像我这种人是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同时也是不愿意去招惹的。为什么?我只能回答“谁能在踩到一坨屎后,还能来路上若无其事的走着?”类似这样的话。在那些所谓的有志青年中,大概在他们的印象里,我这样的人就像以摊烂泥一样不知道努力、不知道为了未来而奋斗、不明白知识改变命运这类似的被别人不知道嚼过了多少次吐出来再嚼的话的含义,所以那些自称追逐梦想珍惜时间的人每当看到我时,都会有意识无意识的让开一段距离,就像躲开不知道被谁吐出的呕吐物一样。

我坐在教学楼前的楼梯上,像平常一样看着四周的人和物,心里却想着与眼前事物完全不相干的东西。

“喂,干嘛呢,意淫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打乱了我的思绪。

“啊!没有没有。”

“今晚去强哥酒吧,说是要商量点什么事。”子龙在我一旁坐下。

这时两个路过的女同学,小心翼翼的偷瞄了我们一眼,从我们身旁绕开走掉了。

“嗯,知道了。”

简单的说了两句话之后,两人缄默,我坐在教学楼门前的台阶上,子龙就坐在我的旁边。我大概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能感觉到他应该是想向我说明些什么,但这些话明明就是挂在嘴边,可最终他还是在我的余光中把话埋在了舌尖下,直至随着他的唾沫一起咽到不知存了多少话的肚子里。大概五六分钟后,他拍了拍我的肩,又说了一些不知所云的东西。

“蚊子,听说,八班又来了一个新同学。”

“嗯。”

“女的。”

“知道。”

“没兴趣去瞅瞅?”

“没有。”

“唉,还没忘了可昕啊?反正她也在这个学校上学,要不然哪天你再去跟她……”

“呵,别逗我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打断了他的话。

“你还真是的,算了,我去八班逛一圈去了。”

“嗯,滚吧。”

他在用力的弄乱我的头发后就屁颠屁颠的去寻觅他的那个新来的同学去了,而我在整理好发型之后仍旧是一个人懒洋洋地坐在通往教学楼正门的阶梯上,懒散的抬头望着湛蓝天空下悠闲的云发呆。

对于我来说,看云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虽然有许多人都说过天空中的云是能让无聊的人感觉到很有意思的东西,但实则则是大多数人根本没有过认真观察过或是研究过那些有趣的白白一团的奇幻物质,他们所在乎的只是像“呀!这团云像兔子、这团云像乌龟”之类的这种事情。我很讨厌那样的人,因为他们总是想让别人认为自己好像对云有多大兴趣一样,他们装作自己的情操像云的颜色一样,可是事实却是相反。

我最喜欢的是的卷积云,像鳞片或者是一团一团的小球整齐的铺在与我头顶相对的几千米的蔚蓝平面上。他们一般是很薄的一层,你几乎能透过那层薄薄的轻纱看到倾泻而下的细微光芒,它们总是柔顺的像丝缕一般让人感觉到他们的内心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就像你双眼所能看见到的那样,我总是向往我能像《逆世界》那部电影里的人一样倒过来踩在云朵之上,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感觉心旷神怡的了。

尽管我想像的画面如此美好,但现在的天空中只有个体臃肿的浓积云——变化多端的被大多数人说成像兔子乌龟那样的云。我讨厌他们,不仅仅是因为有许多人说喜欢它们我才讨厌它们,更多的则是它们的外层被阳光照耀成洁白的一片,但你却根本看不到被它们厚厚的华丽外表所包裹住的黑糊糊的内心。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我头顶的那些积云一直在嘲讽我——嘲讽我的渺小,嘲讽我的幼稚。甚至有一片云从东边不慌不忙的飘到我头上用它臃肿的身躯变换着形态来表达出它对我的不满,最后无趣的任由国旗杆割裂它那仿佛能溢出油的臃肿身躯,缓缓地向西方寻找下一个能被他嘲笑的人。它们就跟喜欢它们外表的人一样,华而不实,只有在四周无人注意它们时它们才会把肮脏丑陋的内心显露出来。

“我还真是讨厌那些不为别人着想的东西!”我这么想,尤其是深秋的天空,不仅要听着行人踩碎四落在地枯叶的声音,还要被不时吹来的凉风肆意带走我对夏季美好的回忆。真是奇怪,为什么世界上要有秋天这个东西,对了,还有冬天那个躲在秋天后面的胆小鬼,它也是十分不招人喜欢的。一阵凉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神经一阵震颤后,我明白了那个令人讨厌的冬天即将到来。那般随着冰冷寒风而被其吹落的树叶是像单单被撕出的白纸一般苍白无力,这让我对即便还没有真正到来的东西产生了一种憎恶感,因为我能从风中嗅出它是如此的不怀好意。

在外面一个人呆够了,便开始寻思着如何溜进班级。其实我应该责怪自己的,因为正式上课的铃声早已经响过了半天,而我此时却还坐在外面懒散的靠着青铜色的栏杆努力的尝试着放空自己。其实,这又不应该完全是责怪我的,因为我并不是没有打算在打上课铃之前回到班级,我打算回去,但被什么阻止了。就在刚才,我本应该是在子龙离去不就后就起身离开这个碍眼的地方,但恰好就在这时,在我的前方迎面走来一个梳着马尾辫,丝毫不在意露出那显示着健康肤色额头的女孩。我抬头注意到她的那一刻,我们两人的视线在距离我半米处的空中相交,不过那持续的时间不到一秒钟我就下意识的低头坐下了。

在我的余光中,她应该是在我的身旁驻足了片刻,我感觉仅仅为那时流逝的几秒是如此的漫长,但在那短暂的片刻之后她又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

我想感慨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想不清楚这个曾与我有过交集的女孩子身上还有什么我值得挂念的东西,每次想到这里,我感觉我大脑中的神经就开始止不住的乱起来。明明是好不容易才放松够的,却没想到又遇见了她——可昕。

于是我就这样坐到台阶上再次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直到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