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惊悚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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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落到这里来找同学,当年他们一起在国外读书。

陈悦结婚的时候,段落住在精神病院里。这是他第二次进精神病院。

幻觉,关于无门镇的可怕幻觉,像恶魔一样抓住他。他无法逃脱,一切都真真切切发生在身边。从不知道到知道,他好奇,他怀疑,直至亲眼目睹了那个村落,他才汗毛倒竖,万分恐惧。

朋友,来了,见了,死了。

时间,总凝固在同一个时刻。他像历经了一个劫数,一场梦魇,不能醒来。

于是段落把自己送进精神病康复中心。先是西安的那个。进去住了半个月,看过无数疯疯癫癫的人。康复中心里都是疯子,疯子比正常人还清醒。

医院检查不出段落的病状。

唯一的大少爷天天混迹精神病院,这让段家颜面丢尽。段氏集团的总裁亲自到康复中心劝说儿子,威逼利诱,段落被迫出院,坐上东去的火车散心。

东都洛阳,比西安还废暗的城市。

段落在报纸上看见一个穿着红衣服的美丽女子,头被纸袋子套住,看不见容颜,手腕上,手铐澄亮,亮得人心里发慌。

蹊跷。相爱的两个人一夜成仇,没有杀人的动机,但是,丈夫死了,妻子疯了。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着一些蹊跷的事情。

只有奇闻怪事才有可能成为无门镇的线索,就像当年齐家老爷夫人的死一样,一瞬间变成肉末,比绞肉机还碎。尸体没有心,这是一切的关键。

段落决定去见南茵,弑夫的女子被关在市精神病院里。一扇沉重古旧的铁门,阻隔了一辈子的自由。

他隔着铁门上的天窗看见她。红色,是令人焦躁的颜色。一个容颜如花的女子,穿着红衣,扎着红绳,一地红色的碎纸片,像蝴蝶一样飞。

段落又一次听见有人说关无门镇,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并不是只有他知道无门镇,南茵也知道。

南茵是个疯子,段落不是,可是他们都知道无门镇。那个被人遗忘的村落,仍旧存活在一些人心里,酝酿着血腥,凶杀,和恐惧。

南茵把东西递给段落:“你要把这件衣服带回无门镇,交给墨香。”段落不能拒绝,手里捧着善之嫁衣,惶恐。

善之嫁衣被段落收藏在家里。后来被恶之嫁衣唤醒,追踪去了无门镇。那晚段落正在街上走,转过墙角,突然被裹进衣服里。行云流水的质地密不透风,难过得几乎昏过去。

只一瞬间就醒来,醒来时在破旧的庙宇里。

无门镇,钟馗庙,夭夭的住处。

巨大的神像宽阔厚重,山一样压在面前。压力,让人喘不过气。

段落睁开眼睛,正看见钟馗的眼睛。铜铃大眼,漆色生动。这尊年久失修的雕像,别处已经油漆剥落,露出深黑色的内瓤,这双眼睛,这张脸,却仍旧栩栩如生。

段落被吓得魂飞魄散。穿着红嫁衣跑出去,被夭夭一头撞在肚子上。

那一夜,因他的到来,害了夭夭,害了墨香。

那一夜,惨烈,鲜血和死亡。

那一夜,嫁衣毁了,墨香死了,乌木盒子被带出无门镇。

天,亮了。一些人却永远也见不得光。在那个黑暗纵横的世界里,即使是白天,也是荒芜。荒芜,没有人迹的荒芜。

段落出了无门镇,可是时间却停留在他第一眼看见报纸的时候。记忆消沉,无门镇云烟一般被抹煞。段落到婚纱摄影店招墨香和白瑞,那两个和他一起出无门镇的家伙,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什么都忘记了,仿佛什么都没有经历过。

段落不能向他们提起无门镇,有一些东西,忘记比记得好,没有伤,没有痛。

忘不了,是段落的悲哀,是段落的痛苦。段落再一次投身精神病院,赖在里面,不愿出来。无门镇,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地图上也没有,除了生长在那里的小女孩夭夭,段落是唯一的知情者。

莫名其妙地进去,莫名其妙地生还,保存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

段落把自己困在精神病院的小屋里,没日没夜地上网。无线网卡,手提电脑,这个社会最先进的通讯设施,并不能提供给他所需要的资料。

他终于还是被赶出医院。段落的父亲再一次拨通他地电话,义正言辞地说:“如果你再这样无理取闹,你就呆在里面别再出来。”

段落无奈,收拾东西走人。一出院就找陈悦。留学远洋时,他们是最好的同学。陈悦说,我上个月婚礼,请柬你接收了,居然没来。

段落傻了眼,懊恼万分。

请柬是寄到西安的,段落不在西安。于是,他错过了他的婚礼,于是,这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陈悦笑,邀请他去苏州。

段落答应了,立刻买车票。车票在三天后,他还需要在洛阳呆三天。

五月,洛阳牡丹甲天下,错过了万分可惜。

段落站在牡丹园里,下午的阳光刺啦啦地粘住他的眼睫毛。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这么美好的阳光。

阳光下,生命茁壮成长,牡丹花倾城倾国。

他再一次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没有无门镇,无门镇只是他的幻觉。

一个人出现了。

牡丹花丛中,一个蜷缩着的女人,姿态万端地站起来。她像一朵花,舒展她的身体。长发如风,白色的风,白色的云朵。

她是谁?如此年轻,如此美丽,皮肤苍白而光滑,像苏州的锦缎。段落的心突突乱跳。

女人抬起头,段落的瞳孔猛然收缩。那张苍白而年轻的脸上,应是眼睛的地方是两个黑漆漆的洞。

女人的身体迅速萎缩,干枯,心口一朵花,鲜红,怒放。花心里坐着一个老男人。年迈的男人盘坐在那里,突然抬头,朝段落一笑。

段落一惊,失声叫道:“饶远志。”

男人大笑着点头:“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这命格,果然是无门镇的克星。”

又隔数月,段落再一次听到“无门镇”的名字。阴暗村落的事情像那朵绽放在女人心口的花,播种,生根,发芽,打苞,然后开花。

他捂住头,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

也许是幻觉,也许不是。

世间百态,瞬息万变。

饶远志不见了,花不见了,连那没有眼睛的女人都不见了。只有满园姹紫嫣红的牡丹花,开得国色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