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呢……好在自己已经死了，根本感觉不到寒冷呢？
此时已是深夜，东方逸坐在自家公寓的屋顶独自享受着寒冷的雨水拍打在身上的感觉。
现在的时间路上本就没什么行人，更何况还是雨天，就算偶尔路过一两个人也都会撑着伞，谁能注意到坐在屋顶上的人呢？所以就算是遭到全城通缉，东方逸此时还是毫无顾虑地坐在那里。
逃亡什么的……果然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到了这个地步，连在行人面前显露一下身形都会让自己感到无比的紧张……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草木皆兵”的那种状态吧？感觉好像每一个人都是猎魔师、每个人都要把自己抓回去，让自己接受那最不想接受的结果。
他现在最欣慰的大概就是身为死人的自己既不用进食、也不需要睡眠，这些在之前的日子里他最讳莫如深的东西，放到现在却变成了最大的优势。
不用进食就减少了可能暴露在人前的几率，不需要睡眠就意味着不会感到疲劳、也就不会大意，也算是防止了很多事故吧。
逃亡了一天，他最终回到了这里，一方面是想确认一下洛云龙现在的情况，楚唯泽有没有对他做什么；另一方面，也是想观察一下洛伟超的动向……
虽然之前被唐坤和李密斯特刺激到住院，但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在他待在霍震峰的基地的时候就已经听银和烨报告过洛伟超已经出院的事情。
只是身体无恙，心理上却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伤害。刚刚回到上海部的工作岗位不久，洛伟超便又请了假待在家里了。
已经这么晚了……爸爸妈妈还有阿龙怎么都还没睡？东方逸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那具尸体出现的缘故，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对家里人的冲击有些太大了……
东方逸小心翼翼地将身体探下去、整个人倒挂在屋檐上，试图从洛云龙的窗口查看里面的人到底在干些什么。
“谁？！”他没想到洛云龙这个时候居然也在向外张望，虽然在听到洛云龙的声音的瞬间就把声音收了回去，甚至一声不响地趴在了屋顶上防止让洛云龙看出什么破绽。
透过窗帘，洛云龙看到外面似乎有个人影，立刻从电脑桌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向外看，但是什么都没看到。
他的声音引来了洛伟超，洛伟超敲了敲门走进了洛云龙的房间：“阿龙，怎么了？”
洛云龙转过头，摇了摇头：“我好像看到窗外有人，不过我刚才又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洛伟超并不这么觉得，他急忙走到了窗口，甚至将头从窗户里探了出去，甚至仰头看了看屋檐，却没看到什么。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对洛云龙说了一句：“等我一下。”便走出了洛云龙的房间。
走出房间，洛伟超立刻拿了一把伞走到了公寓的天台上查看。听到了他们对话的东方逸猜到洛伟超会来到屋顶，在他到来之前便从屋顶上跳了下去，紧紧贴在公寓的墙壁上一声不吭。
洛伟超四处查看了一下，也从屋檐处往下看了看，同样什么都没有看到，尽管感到奇怪，他还是回到了屋子里，来到了洛云龙的房间。
洛云龙也猜到了洛伟超去哪里、去干什么了，一看到洛伟超回来他就急忙迎了上去：“爸爸，你看到了……有人在吗？”
对洛云龙来说，洛伟超的否认是让非常令人失望的：“是吗……我、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是哥哥回来了……”
“他不会回来了……！”洛伟超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沉痛地开口道，“那个人……他不会再回来了。”
“阿龙，把他忘了吧。”洛伟超深吸了一口气，“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爸爸……你在说什么啊……”洛云龙虽然迟钝，但他也察觉到了，这两个多月来父亲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哥哥怎么可能不属于这里呢？哥哥不属于这里，还能属于哪里呀？这里可是……可是我们的家啊！”
“确实……是我们的家，但是这里家里，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洛云飞这个人……！”
东方逸不知道洛伟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他只知道在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脏传来了一种名叫剧痛的感觉。
那种强烈的疼痛，刺激得让他近乎感到全身都已经麻木，站在墙角的他一时慌乱，向外踏出一脚却不小心踩到了泥里滑了一跤。
好在此时雨声甚繁，在房间里的两个人是根本听不清外面的响动的。
东方逸一脸呆滞地靠在墙角坐着，睁着无神的眼睛抬头看着被乌云笼罩的夜空。
雷声和雨声都在耳边回响，但他却只能听到来自房间里的两个人的对话。
“我已经……和你妈妈说过了。”洛伟超的话说了一半，就注意到了正站在洛云龙房间门口的韦芸，韦芸的脸色也很差，甚至可以说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瘆人。
“他已经死了……”在洛伟超的这句话说出来的一瞬间，韦芸的情绪再一次失控，她捂住嘴，尽量不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发出哭泣的声音，只是泪水却明明白白地流了出来，不留任何的余地。
“而且……是我杀了他，亲手……杀的。”洛伟超此时的表情阴暗，但却看不到愧疚、或者说带着那么一丝恍若是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一般的决绝，“他本来就不该来到这里，这里也不是他的归属……阿龙，以后不要再叫他哥哥了。”
“他不是你哥哥，你也没有哥哥。你的哥哥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刚一出生就死了，所以在我们洛家，你才是长子并且是唯一的儿子！”
“什、什么……”洛云龙彻底呆住了，他听不懂洛伟超在说些什么、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洛伟超所说的那些事情，完全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外，他根本一句都不懂。
站在门口的韦芸再也忍受不住，试图用手挡住怎么都阻止不了的哭声，在发现那一切徒劳无功后她干脆夺门而出，跑到了走廊里……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沉寂的走廊上只能听得到她哀伤而难以控制的啜泣声。
洛云龙也想不明白，他向前迈了一步，站到了洛伟超的面前：“爸爸，你到底在说什么呢！你说的这些……妈妈都哭了，爸爸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什、什么哥哥已经死了的，我在两个月之前还见过哥哥！哥哥说有人在追杀他，让我不要担心他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的！而、而且我还收到过哥哥的短信，哥哥他经常发短信给我，告诉我他现在的情况还很好！”洛云龙也是第一次如此鼓足勇气，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和洛伟超说话。
或者不该说是“鼓足勇气”什么的，他只是单纯地不解，单纯地气恼着为什么洛伟超会说出这么糊涂、这么不近人情的话，居然一时之间也无法控制地发起脾气来。
“哥哥他为了我们这个家做了多少事情，爸爸你也是知道的！哥哥一直都很孝顺，无论是对妈妈还是对爸爸你，爸爸你这么说……太无情了！”要论温文尔雅，霍俊文排第一，那洛云龙绝对就是第二了，从某种程度上，可能比起霍俊文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洛伟超今天的这番话实在是让洛云龙感到气愤。
“爸爸，你还记不记得！你还知不知道！当年我们家负债累累，哥哥他一意孤行地辍了学，去给霍叔叔打工挣钱来负担我们这个家！无论是爸爸你生病住院、需要做手术也好，还是我需要交学费、家里拿不出钱也好，都是谁支持我们、保护我们走过困境的！”
“那个时候，我喜欢参加科技比赛，但是我却对有些东西一窍不通，都是哥哥替我钻研辅导我、从网上找资料来帮助我，帮我完成比赛的！还有爸爸你，之前因为身体不好总是住院，妈妈也没有工作，是谁帮我们一路走过来、还还清了所有债务的！都是哥哥！”
洛云龙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流出泪来，极少用这么大的音量说话的他感到喉咙里一阵刺痛，忍不住咳了两声，但他还是不打算就此打住，仍旧用极大的音量喊道：
“咳、咳——！哥哥他……哥哥他来到我们这个家里，什么都没有索取、只是不停地付出、不停地扶持着我们……因、因为！因为不仅是哥哥，还有我！”
“我们都知道我们是家人！所以从来都不论什么付出回报啊啊！”
洛伟超沉默了，一时之间，房间里只能听到洛云龙“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他强忍着哭泣的呜咽声，还有从走廊里隐约传来的、韦芸断断续续的哭声。
确实，不能否认，洛云龙说的都是事实。洛云飞来到这个家里，便一味地、不停地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
但是，洛伟超说的，也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