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四个心愿之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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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家丑不可外扬

“拉拉,人家好心好意地帮我们,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一进门,妈妈便开始数落我。

“妈,”我赶紧岔开话题,“先别说我,昨天是谁送你回来的?”

“我先把保温盒洗洗,今天中午就随便做两个菜吧!”妈妈答非所问地提着从医院拿回来的饭盒走进厨房。

“妈!你心里还装着爸爸对不对?”我追到厨房门口不依不饶。“现在他要离婚了——如果他愿意,你会和他复婚吗?”

“瞎说什么呢!你这孩子!”妈妈一边拧开龙头一边回过头瞪我,水流哗哗地溅在池子里,撞击着金属发出悦耳的声音,“是,”她的声音分贝降下来,“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跟你爸离婚好几年了,我都还会梦见他,有时一觉醒来,甚至会觉得他还躺在我身边,天冷的时候也会想,他穿的衣服保不保暖,衬衫有没有人帮他熨,他胃痛的毛病有没有好一点,”“值得吗?”我不屑地打断她,“拉拉,感情不是用值不值这三个字来衡量的,哎,”她叹了口气,“等哪天你谈恋爱了,你就明白了。”

“谈恋爱?妈你别折煞我了!”

“这是什么话?你总得结婚啊!”

“为什么要结婚?前脚领红本本,后脚领绿本本,何必这么折腾呢?”

“拉拉,你不能这么偏激,你要积极地面对生活……”

“好!打住!”我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说真的,妈,你难道就不恨我爸?”

“恨,有时候恨不得把他放进绞肉机里面绞成肉酱,”妈妈自顾自地笑了笑,我目瞪口呆——原来一向贤淑温柔的妈妈还有过这么疯狂的念头——爱情这个东西真是太可怕了。“可是,现在不恨了,但是,也不爱了。拉拉,我和你爸的离婚协议只规定他负责抚养你到十八岁,可一直到你大学毕业,你爸对你都还算尽心尽责,他能做到这样,妈妈就没有什么怨言了,只是,”妈妈叹了口气,“妈妈只是觉得太对不起你了……”

“妈,”我看着眼神瞬间黯淡的妈妈,心里涌起一股心酸,我笑着指了指天花板,“有空把楼上那个经常和你一起跳舞的刘叔叔请到咱家来吃个饭呗!”

“你这个死孩子,说什么呢!”

“要不,请他来修一下下水道也不错哦!”我大笑着逃出厨房,扔下准备开骂的妈妈和她那记还没来得及抛出的白眼。再说下去,我怕我不争气的眼泪又要跑出来了——这些年来给我妈说媒的人还真是不少,其中也不乏双方都满意的人选,但是妈妈一直都没同意再婚——她怕我不习惯,怕我再受委屈,但是,别人可不这样想——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十多年来,妈妈的委屈和心酸,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以前我还不能那么深刻地理解,但昨天倪静那个疯女人来闹事,看着妈妈孤立无助的眼神,我才猛然领悟:从不愿让我受任何委屈的妈妈,也不过是一个女人,也需要一个人来保护她,理解她,爱她。如果现在真的有这么个可以让她依靠的人,哪怕把我逐地出门我都毫无怨言,但前提是——这个人,绝对不能是我爸。至于为什么,源头大概要追溯到十二年前吧——虽然上学的时候我一直接受着他的抚养费和生活费,但是只要想起那天在我房间发生的那一幕,我的胃里面都会不由地涌起一股恶心的胃酸。

那时候,我十一岁,上小学四年级,那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学校开运动会,广播通知上午十点全校师生在大礼堂集合,举行小型的开幕式典礼。快到集合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忘了带校徽,所幸学校离家近,于是我跟老师请假回家拿校徽——走到小区门口,还碰上正准备出去买菜的妈妈。“筱拉,在家吃饭吗?今天妈妈得多买点菜,你倪阿姨在我们家吃饭呢!”妈妈笑着说。——那个时候,我不叫笛拉,而是叫方筱拉——“哦!我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就走了!”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门都没关便冲进自己的房间,准备拿了校徽就赶紧回学校,但是,就是那一刻看到的画面折磨了我整整十二年——妈妈口中的“倪阿姨”,那个之前和我妈一起逛街经常在我家吃饭还吵着让我叫她“干妈”的倪阿姨,此刻竟赤裸着身体坐在躺在我床上的爸爸身上,喘着粗气疯狂地扭动着腰肢,我爸的手紧紧地覆盖在她的胸前,一脸满足陶醉的表情。衣服和被子散落一地,我的书桌上还横躺着一只黑色的高跟鞋。“倪阿姨”显然非常投入,连我推开门这个动作都没惊动她,“方鹏远,”她抓着我爸的衬衫领子,“再不跟笛芬芳离婚,今天我就要你****!”房间里顿时充满她放荡的笑声——“拉拉?!”我爸突然睁开眼睛,看到门口吓呆的我,他猛地推开身上的女人,迅速抓过旁边的枕头盖在自己身上,一脸煞白。“怎么教的孩子?不会先敲门吗?”倪静显然吓了一大跳,随即淡然地捡起地上的衣服,一脸不高兴地抱怨道。——我就这么呆呆地愣在门口,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指着她的鼻子告诉她,贱人,这是我自己的房间。不知道我应该走上去甩她两个耳光,不知道我应该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我只是呆呆地站着,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小腿留下来——我是说,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丢脸地尿湿了裤子。

从那以后,我便不能容许爸爸再待在家里——我甚至不愿意再进自己的房间——妈妈扔掉了我房里的床,将我的房间重新装修了一遍,毅然地和爸爸离了婚。

抵触还是害怕或是憎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直被我奉为神一样的爸爸,在我心里的形象从此坍塌,万劫不复。

“稍息立正站好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茶几上的手机突然欢快地唱起歌来,打断了我飘远的思绪,我拿起电话,是舒宁。

正好,我想,我还真得跟她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