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社科卖票的疯人院
202600000025

“就好像受难的信徒遇

“就好像受难的信徒遇见上帝吧!”显然,陈鱼已经被白老先生的道理震撼住了,她已经掉到了白老先生的思维模式里。

“可是,世上真的有天才吗?”陈鱼终于想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从没有人看眼睁睁看见过爱情,只有人看见过能够证明爱情的东西;也从来没有人看见过恐龙,看到的只有一些骨骼……,但这些足以证明爱情和恐龙的存在。天才也一样,从来没有见过,所以我们可以证明天才真的就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这所房子里。”白老先生回答。聪明的人总是不正面回答问题,却又让问问题的人感觉他已经回答得很清楚,尽管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说。

“那么,这所房子里一共有几个天才?”陈鱼好奇地问。

“……两个”白老先生说。

“哦。”陈鱼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呵呵,一个时代怎么可能一次出现那么多天才呢?”白老先生听出了陈鱼叹息中的失望,停顿一下接着说。“如果你觉得少?或许明天,或许一年之后,这里会出现第三个天才。”

“只有在疯子当中才有可能找到天才?反正每天都会疯掉很多人,凑巧有一两个天才也没什么稀奇。”

“第三个将是你。”

“我?”陈鱼直愣愣地看着白老先生,不是看到天才,眼中分明看到的是一个疯掉的老者。

“原本我也一直以为,天才虽然是不能够创造的,却是可以塑造,简单点说就是两个字——表演。但直到遇到了你,我才发现,你本身就是一个天才。”

陈鱼呆呆地看着白老先生,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用那两个字来形容自己,陈鱼真的感到,她和老先生中肯定有一个是疯掉了的。而她确信不是她自己。

“你一定以为我疯了吧!”白老先生从容地说,他太熟悉陈鱼的那种目光了,在他年轻的时候第一次去疯人院实习的时候,看到病人的时候,就是那种目光;在他在疯人院工作的几十年里,每个正常人第一次把自己的家属和朋友送到疯人院的那刻,眼里流露的也是这种目光。那目光就好像再说“天啊!活在我身边的这个人居然是个疯子。”

“一周以来,你几乎每个下午都穿着不同的衣服坐在那个长椅上,我每个下午都会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来看你,我发现无论你穿上哪一种服装,都会让人对那一类人产生无尽的幻想。”

“为什么以前没有人告诉我?”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出天才的。”

“那么,你是在强迫我还是在请求我,做你房子里的第三个天才,你的赚钱机器?”陈鱼将“赚钱机器”四个字咬得尤其重。

“每一个人都有充分发挥自己潜力的权利。”又是一句典型的属于睿智老者式的回答。

“那么我要付出什么代价?”陈鱼虽然年轻,却早已洞悉世事,知道世间的一切都要需有代价去换取。

代价?白老先生从来也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他甚至认为自己是这些人的救世主,是他将这些人带入了天堂,一个人已经进入天堂了还有什么代价吗?

白老先生好了好久才说:“所有的天才都是没有过去的人。因为,他们的将来会很长,几百姓年甚或几千年后,都是他们的将来。”

其实,这代价根本不算什么代价,好像如果一个在进入天堂之后,怎么会将死亡看成是代价呢?相比起来,代价似乎太微不足道了。

“今天谈了好久了,以后时间还长着呢。”白老先生说他今天似乎把一年要讲的话都讲尽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陈鱼又挽留了白老先生一会儿。

“说。”

“为什么会有人舍得花那么昂贵的价钱来这里呢?那么昂贵他们不会觉得舍不得吗?”这个问题除了来这里的人,和在这里的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能想得通。

“人越万能,越难获得欢乐。”白老先生第一次言简意赅地正面回答陈鱼的问题,而恰巧就是这一次,陈鱼没有明白白老先生话中的含义。

于是白老先生只能打一个浅显的比方:

“一个人没有钱的时候,有一块钱就满足了;一个人有一块钱的时候,吃一个面包就满足了;有两块钱的时候,加一瓶饮料就满足了。一个人年轻的时候,能长大一刹那就满足了;一个人长大的时候,有一个心爱的女人就满足了;一个人年老的时候,能够年轻一刹那就满足了…… 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可以在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国家里为所欲为,就是他们需要天才来刺激他们那已经将死的神经。”白老先生不等陈鱼回过神来就离开了屋子。

良久,陈鱼终于明白,当一切都得到满足的时候,其实是在酝酿着最大的一场悲剧。

第四章  零零三

从沙漠上吹来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夏天留下的最后几片青草也变成了连鬓胡子般灰白的枯草,惟有院内的竹子依然翠绿着,它们的叶子匕首般翠绿。

陈鱼像和每个下午一样,站在窗前,天蓝的毛衣,粉色的外套,半透明的印着夏天的碎花的薄纱裙,优雅但显得愚蠢的长裙,局促的吊带裙,长头发,小辫子,自己剪的短头发,又慢慢长长的。

刚好一个完整的秋天过去了,陈鱼每天就这样呆在屋子里,她曾经问过,白老先生自己要这样呆到什么时候?

白老先生每次都回答相同的答案:呆到不像这个世界该有的人。

就是超凡脱俗。

陈鱼还会紧跟着问白老先生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这个时候白老先生就会高深莫测地沉默起来。他不会说,但他心里清楚,就是呆到陈鱼再也不会问这些问题的那天。到了那天,陈鱼就会自己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是一个天才,是和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芸芸众生不一样的女子,到那个时候也就成了。

而这些,好像禅机,只能自己慢慢参悟。

在这里度过的这个秋天,陈鱼几乎没有和外人接触,和房子里的人,她也只和白老先生和他的助手吴先生有接触。其余,关于那两个天才,她也只是从吴先生那里听说,他们两个都是男人,都没有名字,一个擅长文学,一个擅长音乐,擅长文学的的编号是001,擅长音乐的编号是002,如果陈鱼能成的话,那么她就是003。

一个人没有了名字,似乎也就宣告了他没有了过去。

至于来这里的人,也只是每周固定的那么几个,一般车子都会直接开到地下室的车库,然后客人从车库直接坐电梯去他们要去的地方。

其实,即便陈鱼看见了他们的脸,也不会认得。因为陈鱼既不看电视也不看报纸。

这个下午,又有一辆车开进了院子。

半个小时之后,白老先生打开了她的门。

“一会要有一个人来看你。”白老先生语带无奈地说。

“我不是还没成呢吗?”陈鱼问。

“遭遇的命运又有哪件是在我们准备好之后降临的呢。”

“那么我该怎么做?”

“不说话!”

说完白老先生就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一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皮箱。

陈鱼并不躲避也并不慌张,她把自己全部的目光,都注视在对方的脸上,眼睛上,袖子上,或者一只手上,把全部的关注都集中在面前的这个并不相识的人身上,似乎再无余光,眷顾那个不值得可怜的世界。

而此时那个平时充满自信的男人,竟然将自己的目光四处躲藏,仿佛自己反到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

就这样僵持了三分钟。

男人才渐渐地恢复自己应有的气势,对陈鱼说:“把箱子里的衣服换上吧!”说完把箱子递给陈鱼。

陈鱼并不接而是看看地面,男人就乖乖地把箱子放到了地上。然后陈鱼又看了看门,示意男人出去,男人停顿了一秒钟,还是悄悄地走了出去,轻轻地带好了门。

如果没有神仙,那么天才就算是神仙吧!在凡间无论多么骄横跋扈的人,遇到了神仙,也会马上变得卑微起来。

十几分钟后,陈鱼打开了房门,男人看到陈鱼,顷刻间,眼里饱含泪水。

那身衣服并不华丽,相反还非常的朴素,那是一身军装,土黄色的军装,没有徽章,也没有五角星。只是朴素的一身军装。

整个下午,谁也不说话,两个人就默默地注视着。好像回到了那热血沸腾的年代,回到了那热血沸腾的年代中少有的安静片刻,关于羞涩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