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勘探者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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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与死亡抗争

第十一章:与死亡抗争

搬家路线的走势与丈量工作,仍然是由搞放射性找矿的两个同志来担任。仝飞等四个小组都要搬家带路线进行工作。应该说搞搬家的人并不轻松,他们要拆帐篷、打驮子,还要仗量搬家距离。到达目的地后搭帐篷,帮助炊事员打柴禾、提水做饭,一天下来也够累的了。

早晨起来,火红的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看到这么好的天气有的同志害怕累赘,就不想带大衣了。仝飞建议大家还是带上好,他说:“俗话说的好,饱带干粮热带衣。防止出现万一,真要是出现问题就派上用场了,不要怕累赘。”

跑路线的人把行里捆好、东西收拾利索搁在那里就不用管了,抓紧时间吃完饭就要提前出发了。

仝飞的任务是第一条路线,离着预定新驻地较远,他要在丘陵区定完五个地质点之后再退回到靠北山根的横向冲沟里,顺着搬家路线找家。仝飞想,今天的工作路线不长,加上空路线到新搬家站也就是五十来公里,如果搬家位置不出差错的话,天黑之前就可以找到家了,他满有信心的带着王小磊出发了。

仝飞比较顺利的完成了路线上的工作。他和小王返回到北山根前的横向冲沟里,立马就发现了骆驼脚印和算盘珠子一样的骆驼粪蛋。仝飞蹲在地上仔细地看了看,骆驼脚印的前进方向是朝西去的,用脚踩开一个粪蛋里边还是潮湿的,他确信是自己分队的搬家驼队,顺着这条搬家路线找是准能找到家的。凭着他的野外工作经验,很有把握地这样认为。

心里有了底,觉得天黑之前就可以找回去,俩人坐下来开始吃干粮。仝飞嘱咐王小磊,说:“干粮可以吃完,但水不能喝完,要预防万一。”在吃干粮的时候,王小磊问仝飞:“仝技术员我问你个问题,你怎么就知道这些骆驼脚印就是朝西走的呢?”

“我告诉你吧,骆驼蹄子和牛蹄子长得差不多,都是两半的,前边有两个大尖指甲。但骆驼的两瓣蹄子比牛的大,蹄子前边比较尖,向前走路一使劲儿两个脚尖前头就要印上两个深窝,看这两个深窝在那边骆驼就是朝那个方向走的。”仝飞指着旁边一个骆驼脚印给王小磊看。

“噢,我知道了。仝技术员,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王小磊问。

“咳,这有什么奇怪的?只要你在生活、工作中留神观察,你就不觉得奇怪了。”仝飞回答说。

没有遇到泉水点,也没有取到水样,王小磊今天比较轻松。为了减轻仝飞身上的负担,他接过仝飞的马枪背在自己身上,后来干脆把书包也接了过去,好让仝技术员专心致志看地跟着骆驼脚印找家,不致于当‘团长’。他们一路跟着骆驼的脚印走,走一段路就停下来鉴定一下骆驼粪,确定骆驼粪是上午拉的这才继续往前走。到太阳还有一竿子高的时候他们走到了一条公路上,这是他们始料不及的。仝飞赶紧把这条公路按照距离和走向用铅笔标示在方格纸上。

因为没有地形图,仝飞估计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条到硫磺山去的大——磺公路了。硫磺矿位于大雪山北坡,目前已经下马停止开采。工人们全部调去大炼钢铁,这条公路当然也就没有汽车来往了。没有汽车碾轧,路上已经长出了不少草皮。从距离判断我们新的搬家站就应该在这附近,我们要注意一下山梁上、山沟里有没有骆驼?有没有帐篷?

公路上南来北往的骆驼脚印很多,搬家的骆驼队是向东南方向去了还是往西北方向去了呢?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仝飞和王小磊蹲在地上仔细辩认着每一个骆驼脚印,但还是确定不下来哪些脚印是新的?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着,不大一会儿太阳就落到了西山头的后面,天己渐近黄昏,说话就要黑了。

仝飞有点儿心神不定、焦燥不安。倒底是往南去找家还是往北去找家?他没了主意。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们打着手电筒数着公路边上的里程碑向西北走了五公里多,一点动静也没有,没有看到一点儿光亮。他不敢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要进入大山,黑灯瞎火的非常瘮人。仝飞决定返回去,回到来时那条横沟和公路的交岔口,那里比较开阔,找点柴禾点着晚上要烤火呀,一方面是个大目标,老远就可以被人发现,他们要是出来找我们就好了。另外,点上火我们还要取暖,有野兽它们也不敢轻易过来。仝飞给王小磊说:“今天晚上这个‘团长’恐怕是当定了。如果他们不出来找我们的话。”

王小磊年纪小,还没有经到过这种事情,听仝飞这么一说他就吓得哭起来了。仝飞安慰他说:“不要哭,哭什么?在这个时候哭还有什么用呢。我告诉你,今天他们搬家可能擅自移动了位置,不然我们应该找得到家的,现在的位置在距离上就是原来预定的搬家站。我估计他们有可能来找我们,就是不来找也不要怕,我们有枪、有火是冻不死的,也不会被野兽吃掉。等天亮之后我们再找,明天肯定能找到家。”

王小磊听仝技术员这么一说,立刻就不哭了,好像又有了主心骨儿。

仝飞又问王小磊:“你是不是渴啦、饿啦?你的水壶里还有水没有?”

“水壶里早就没水了。现在是又渴又饿,饿得我已经前心贴后心了。”

仝飞拿出水壶来摇了摇,水壶里的水也不多了,他递给王小磊说:“给,喝一点吧,不要喝完了,要留着一点咱们救急用。”

“仝技术员,你的水壶里怎么还有水呀?”

“我呀,在野外工作时间比你长一点,经历比你多一点,知道水的珍贵。人在外面时间长了没有水喝,就会被渴死。要不一出来的时候我就嘱咐你水不要喝完嘛。”

其实仝飞也很渴了,他一直忍受着。他接过王小磊递给他的水壶摇了摇,里边剩得不多了。他很想喝一口,但咽了口吐沫又忍了,这点水得省着,省着救命用。他问小王:“看过‘上甘岭’电影吗?说不定这口水就能救活我们这两条性命呢,你把水壶装好吧。”

他们捡来不少灌木枝、骆驼刺、骆驼草堆在一起,把火点着先烧起来,火光立刻映红了半边天。仝飞说:“趁着有火光,要多捡一些柴禾留着备用,今天晚上不能没火呀。”说完,俩人又去捡了不少灌木枝子,这才坐下来休息。

仝飞对今天晚上当团长十分恼火,在他看来这纯脆是人为造成的,要是不把搬家站搬错喽肯定出不了这种事儿。他这种思想还不敢当着王小磊的面来表露,如果他要是乱了阵脚那王小磊就更是六神无主了。他对王小磊说:“哎,我们当‘团长’就是吃了没有地形图的亏,用方格纸填图,你想想,质量怎么能够得到保证呢?光为了多完成普查面积,实际上这就是蛮干。咳,跟你说这些也没用,说多了还不好,传出去会说我们对大跃进有抵触。”

“仝技术员,你还信不过我吗?我能和别人去胡说八道吗?”

“什么也别说了,还是面对现实吧,把火烧旺一点儿,烤暧身子比啥都强。当然,现在要是再有点儿吃的就好了,那怕逮只耗子烧烧吃也顶点事儿啊。这都是幻想,不说了。”

仝飞水壶里剩得那点水,不知什么时候王小磊早就喝完了,喝的一滴水也控不出来了。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俩人饿得前心贴后心,肚子里叽哩咕噜的直叫唤。快十二点了仍然没人来找他们。仝飞知道,今天回家的希望落空了。到了后半夜,虽然他们俩都穿着皮大衣,但仍然还是出现了‘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窘况。小王不时的往火堆里添加柴禾,想把火烧得再大一点儿,他烤了前边觉得烤热了又转过来烤后背。不管怎么转,总是烤火的那一面热火。仝飞和他不一样,他坐在火堆前烤一会儿,觉得背上冷了就站起来跺踏一会儿脚,手里拿着手电筒画个大圈,他时刻都在防备着野兽突然出现遭到袭击。

就这样他们熬磨到了拂晓,王小磊突然喊叫起来:“仝技术员,你看那不就是咱们的泡子灯吗?”仝飞刚才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打了个盹,被王小磊这么一喊,吓得心里一激灵,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把子弹也推上了堂。他问王小磊:“你在喊什么?”王小磊回答说:“你看那个光亮是不是咱们的泡子灯呀?”仝飞迷迷瞪瞪地还没有变清方向,由于找家心切,他也觉得可能就是挂在帐篷顶上的那盏泡子灯。他说:“走吧,好像就是咱们的泡子灯,咱们就径直朝它走吧。”

俩人在丘陵区翻沟越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走一会儿站下来看看,生怕走错了方向。大约走了有一个时辰,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天快亮了。这时他们才发现越往前走那盏“泡子灯”离地面越高,也越来越远,仝飞的脑子突然清醒过来,惊讶的说:“哎呀!那不是灯,是起明星吧?坏了,我们走冤枉路了!现在我们的位置在哪儿就不清楚了,要按着一个大方向往西北上走,先得找到那条公路,再顺着公路往北走,走回到我们原来的位置再设法找家。”

俩人又是翻沟越岭的往西北上走,边走边用罗盘找对方向,一刻也不敢停留。在上午十点多钟他们终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但是,什么也没有,只看到了那堆柴草灰和剩下来的一堆灌木枝子。他们多想看到骆驼或是牲畜呀!

仝飞决定顺着公路往北走,那里可能有水,只要有水再坚持两天也没有问题。他们顺着公路走啊走啊,可着劲儿的往前走,走出去大约有十多公里,已经快到大山的口子外头了,他们索性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到了大山的口子,顺着公路远看是硕大的戈壁滩,但没有看到帐篷,没有看到骆驼和牲畜,沿路也没有找到泉水。现在仝飞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他无法推测家到底搬到哪儿去了?又在哪儿去找家呢?仝飞决定往回走,他提醒说:“这回要特别注意南部丘陵区的情况,看不到帐篷只要发现骆驼或其它牲畜也就能找到家了。俩人在路边每人捡了一根干柴棒子作拐棍,顺着公路艰难的往回走。他们在这个路段已经走了四个来回了,还是没有发现一点踪迹,连野生动物也没有发现,看来找家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仝飞走在前头,回头一看王小磊,他像戴着一副沉重的脚镣拖着两条疆硬的腿艰难的走着,他打心眼里心疼他。他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他喊了一声小王,说:“慢慢走吧,不着急了,等回到原来的地方,我们在那儿休息一会儿再作决断,放心吧,跟着我出来跑野外不会让你渴死饿死在外边的!”听刚才说话的语气,对于他们两个人当前的境遇该如何处置,听起来仝飞还满有信心。他是在给王小磊打气还是在做自我安慰?谁也难说清楚。

他们走回到原来的地方,俩人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还抱着一丝幻想等待分队来人找他们。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有人来,希望成了肥皂泡,真的破灭了。仝飞想,已经两天两夜没吃没喝了,体能差不多快耗尽了,再这么耗下去生命就到尽头了。现在不能久坐,久坐就有爬不起来的危险。他看了一下表,已经是下午七点多钟,老天爷像是在和我们捉迷藏,已经溜到了西山头的后面,天很快就要黑了。

在这个时候,不用说王小磊的体力消耗快支撑不住了,就是仝飞连饿带累体力也不堪一击了,再这么下去,可真的要把这把骨头放在这儿了。不行,不能就这样无谓的死去。他果断的决定:“顺着来的路线往石包城返,这儿离那里最多也就50公里,只要慢慢的走,走不动爬也得爬到那儿,到河边或是泉水溢出带就有生的希望了。”仝飞告诉王小磊:“从现在起不走冤枉路,要最大限度的保存体力。有尿尿到水壶里,不到渴的没有办法时尿都不能随便喝完了。

两天没吃没喝了,干渴、饥饿、疲劳一齐袭来,铁打的汉子也架不住这么折腾啊!他们走了大约有二十几公里,也就是全部路程的一半,王小磊坐在地上哭了,哭得很伤心。他无精打采的说:“仝技术员,我实在走不动了,头晕眼花老想栽跟头。仝飞实际上也走不动了,但他只能撑着,他要说泻气话,要是倒下去可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在年蒸发量大于2000毫米的这样一个极端干旱的环境里,他们俩人都会被晒成人干,变成现代的‘木乃伊’。或者让猛兽吃掉变成一把骨头。他使劲儿往起拉了一把王小磊,鼓足勇气坚定的说:“要坚持,坚持往前走就是胜利。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不动了就爬,爬也要爬到河边上。我告诉你,我们身上的水份已经消耗了很多,体内尿液也不多了。从现在起尿要省着喝,不要一口气喝完了,能不喝就不喝,要留着救命用。”

他们俩人的嘴唇干得起了皮,嘴里黏得拉长丝。在半路上渴得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们把尿在水壶里的那点儿尿液也喝完了,尿也没有喝的了。他们趴在地上想喘息一下,仝飞突然发现旁边有几墩岌岌草,他用地质锤拚命的刨,一会儿从根底下刨出两根白色的芨芨草根,他搁进嘴里一节,嚼了嚼还行,多少还有一点儿水份而且挺甜,他咀嚼一会儿咽了下去。他也递给王小磊一根,让他也嚼着吃。呆了一会儿,多少缓了缓劲,觉得头晕的好一些了。仝飞说:“走吧,我们还要支撑着往前走,这里不能久留,只要坚持往前走就是胜利,光明就在前头。”

两个人的体力快耗尽了,他们走不了多大一段路就出现头晕、眼花、心慌、心跳,就得趴在地上喘息一会儿。仝飞想到了死,他觉得生命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这样干巴巴的熬下去没有水喝,再用不了几个时辰就只有等死了。这时,仝飞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家,想到了父母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还没有尽孝就要死去了;他又想到了他的艳姐,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她能想到我正处在危难之中吗?她能想到在此地在这样的一个旷野里就这么永别了!他还没有结婚,还没有享受人间最美好的天伦之乐,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也太不值得。仝飞哭了,哭得很伤心,但始终没有哭出声音来。他多么想再见一面这些亲人啊!他无奈的掏出笔记本,让王小磊给他打着手电筒,他在后面的空白页面上用铅笔把自己的姓名、出生地点,生日时辰,工作单位都写在了上面,然后撕下来默默地装在了自己的上衣兜里;又把王小磊的姓名、生日时辰、藉贯和工作单位写下来让他装在自己的上衣兜里。

王小磊有气无力的操着沙哑的声音问:“仝技术员,你写得这个纸条是不是就是遗书呀?”

仝飞有气无力的回答:“就算是吧。主要是防止万一。不要怕,我们要鼓足勇气,肯定会胜利的走回去,我估计这里离泉集河不远了,只要走到石包城南边那个泉集河边上,我们就死不了,有了水喝我们的命就算保住了。”

天亮了。在第三天的早上六点多钟,眼看着就要走到泉集河边了,仝飞似乎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心想,到水边就有救了,胜利在旺啊!他扭头看了一眼王小磊,想告诉他快点儿走,就要到水边了。看到王小磊在他后面不到十公尺的地方趴在地上不动了,他大声喊叫王小磊,快走!但是,没有听到回声。仝飞想上前去拉起王小磊,刚走两步脑袋翁的一下,也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哈图部长骑马要回县上去,正好路过这里。因为距离较远,他还在河东面就发现河西边有两个黑糊糊的东西不知是什么?等他过了河走近一看把他吓了一跳,是两个人!他立刻就认出来是地质勘探队的,其中一个还在一起喝过酒呢。他赶紧下马走到跟前把手搁在仝飞的鼻子上试了试还有气息,但很微弱。他又跑到王小磊跟前也试了试他的鼻子,也有气息。凭着他的人生阅历,估计这两个人昏迷的时间不长,可能是由于饥渴劳累造成的。他大声地喊,“哎,醒醒!醒醒!你们这是怎么啦?!他一边摇晃一边喊。”王小磊听到喊声睁开眼看了看,脑子里还记得这个人在公社见过,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哈部长又跑过来把仝飞抱在怀里大声的问:“你们这是怎么啦?快说!”仝飞听到喊声睁开眼看着哈部长,话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先流了下来。他慢慢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嘴,嘴巴张了两下,但没有说话就又昏过去了。哈部长是个老同志,生活阅历非常丰富,他猜明白了,他们这是渴的,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二话没说,跑过去把王小磊抱起来抱到仝飞跟前,把自己身上的水壶拿下来拧掉壶盖,一点儿一点儿的给两个人喂水。过了一会儿,仝飞和王小磊先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仝飞看着哈部长,话没有说眼泪又刷刷的流了下来。

哈部长安慰说:“不要哭不要哭,先说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

仝飞有气无力地告诉哈部长,说:“我们已经三天没有找到家了。三天没吃没喝了……”

哈部长一听就说:“我明白了,不要说了。这样吧,我把你们背到配种站去,在那里找一间空房子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回公社让他们套个车来把你们接到公社去,先在公社休息两天把身体养好了再说,你们看这么安排怎么样?”仝飞无力回答,只是点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哈部长把马拴在路边的芨芨草堆上,他蹲下来先把仝飞背到配种站的一个敞篷里,把他放在一堆麦草上;然后又把王小磊也背来,他说:“你们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看看有开着门的房子没有。”他转了一圈回来说:“房子都是锁着的。这样吧,你们就暂时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骑马回公社去,让他们套个马车来接你们俩人到公社住下,等体质恢复了再回分队去。你们俩在这儿等着,哪也别去,一会儿就来接你们。

哈部长走了之后,仝飞想试着站起来,但两条腿不听使唤。他吭哧了半天扶着一根棍子才漫漫的站起来,随后又坐了下去。王小磊动都没动,早就睡着了,哼哼叽叽的像个死猪,不知嘴里在叨咕什么?

仝飞见王小磊睡着了,他也很想睡一觉,刚躺下脑袋一沾麦秸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大一会儿,公社卢秘书赶着一辆驼拉大车来了,哈部长骑马跟在后面。到了配种站的敞篷门前把大车调了个头,车上铺着麦草和被子,一切考虑的都很周到。卢秘书大声喊叫:“同志!同志醒醒,起来吧,我和哈部长接你们来啦,咱们先回公社吧,回到公社吃点东西再睡觉。

仝飞听到喊声知道是接他们来了,他坐起来揉揉眼睛想站起来,但怎么也站不起来。卢秘书和哈部长俩人把他驾起来扶上了大车。王小磊听到喊声也坐了起来,他想站起来自己上车,但站了两次也没有站起来,他的两条腿开始肿胀,疼痛难忍。在卢秘书和哈部长搀扶下上了大车。仝飞和王小磊上了大车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俩人往下一倒又睡着了。

哈部长对卢秘书说:“这两个人的问题很严重,他们肯定是没有找到家当了‘团长’,从他们搬家的那天算起已经三天三夜没吃没喝了,我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奄奄一息,如果再晚一会儿,用不了一个时辰他们就没命了,想救都救不活。回去以后,想法先给他们用温水泡泡脚,再给他们吃饭。这两天都要给他们吃流食,而且要限制数量,头一两顿饭不能让他们吃饱,也不能吃硬东西,因为他们的胃肠都瘪了,吃饱了怕撑坏了。他们俩的事儿只有交待给你了,你要多费心。我明天要赶回县上去开会,顺便给他们分队报个信打个招呼。卢秘书点头答应下来。

卢秘书把大车赶到了公社大院里,哈部长已经叫人把他们睡觉的房子和床铺收拾好了,并且让食堂做好了油茶在那里等着呢。

仝飞和王小磊被几个人搀扶着进了屋,卢秘书给他们打来洗脚水,让他们先把脚泡泡活范一下筋骨,这样体质就能恢复的快一点儿。仝飞看着这种场面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泪流不止。心想,我们都是活蹦乱跳的小伙子,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走路、洗脚还要让人侍候,他无奈的摇摇头。卢秘书说:“你们不要着急,到公社就到家了,先好好在这里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好再说。”

不大一会儿,炊事员端着半盆油茶,哈部长拿着两个大海碗、两双筷子和一小碗咸菜也跟着到了宿舍。哈部长进门就说:“对不起,对不起呀,今天只能让你们吃点稀的,每人喝两碗油茶滋润一下肠胃,多了一点儿也没有。因为你们快三天没吃没喝胃肠都是瘪的了,一下子吃多了怕吃出毛病来。所以,你们暂时还得忍耐一点儿,在两天之内先饿着点儿,两天过后你们可以敞开吃,到那时就没有关系了。到时候要卢秘书给食堂说,给你们改善伙食,吃手抓羊肉。”

“谢谢哈部长,谢谢公社的同志们!是哈部长救了我们,没有哈部长我们这条命早去见闰王爷了。”

哈部长说:“蒙汉一家,不说两家话,那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你们吃完饭躺下睡觉,今天中午、晚上吃饭就不叫你们了,明天再吃吧。在公社住上几天,把体力恢复了再走。明天我回县上,顺便到你们分队给胡队长打个招呼,告诉他你们在公社,不要再着急找你们了。”

仝飞和王小磊吃完饭拉开被子睡了。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卢秘书进来看过两三次,见他们俩人睡得很好就没有叫他们。仝飞和王小磊自从躺下一动也没动,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大天亮。

第二天早上,王小磊起来穿好衣服想去厕所,但怎么也站不住,后来拄着拐棍慢慢的去解了个小手。王小磊捅了一下仝飞,说:“仝技术员,起来吧,太阳已经老高了,炊事员见我们睡着没有好意思叫我们,看来早饭已经吃过了。”

“没关系,早饭随便吃一点就行了,昨天的油茶就挺好,既可以润滑肠胃又可以解饿。我们还不能吃太硬的东西,也不能吃得太饱,先忍受着点儿吧。”

仝飞坐起来穿上衣服想去厕所小便,但他的腿肿得很粗不好打弯,穿不上袜子也站不起来。王小磊赶快帮他穿上袜子提上鞋,扶他下床,拄上一根木头棍子慢慢的到厕所去解了个小手。仝飞从厕所回来坐在床边上吸烟,两天多没有吸烟了,他边吸烟边想,这次当‘团长’越想越后怕,这是多么不循常的三天三夜呀!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是向死神手里夺回来的。狗日的胡小风,光为了抢进度不管同志的死活,不按预定的搬家站搬家,起码多搬出十几公里。这是山区,又没有地形图,让我们在哪儿去找家呢?真不是个玩艺儿!他一扭头见王小磊在那儿抹眼泪。仝飞安慰说:“好了,别哭了,我们还算幸运,不该死,要不是碰上哈部长把我们救了,我们这两条命早就去见闰王爷了。现在好了,在公社先养两天,恢复一下体力,以后的事儿再说吧。小王我告诉你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卢秘书和炊事员给他们把早饭端来了,是一盆子汤面条。还是限量的,每人只吃了两碗就没有了。卢秘书说:“中午再吃吧,中午给你们吃手抓羊肉,炖烂一点,给你们补充点儿营养。”仝飞赶紧说:“多谢你了,卢秘书。”

“谢什么,一会儿我给你们请医生来看病,拿点儿药吃,这样体质可能恢复得快一点儿。”卢秘书说完就出去了。

卢秘书请来公社卫生院的医生给他们来看病,医生检查完说:“没有大问题,他们这种浮肿是因为劳累过度身体虚脱引起的,多喝水,休息两天就好了。医生给他们每人打了一支葡萄糖,又拿了一些药,给了一些VC让他们吃。

哈部长第二天回县上,绕了个大弯子在阴洼大泉找到了分队的同志们。他把仝飞和王小磊的情况告诉了胡小风。胡小风听了吓了一跳,他说“我们找了两天没有找到,后来估计他们可能到公社去了,但没有想到后果这么严重。”哈部长说:“我告诉你吧,要不是我路过碰上把他们救了,用不了一个时辰他们就没命了。我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奄奄一息。现在他们的腿肿胀得很大,上厕所都很困难。我建议你们过两天把他们接回来,要好好的给他们一些安慰。当‘团长’这可不是个好事儿,每次在行动之前,让大家都知道搬家站的地点,不要随便移动,一定要减少当‘团长’的次数,保证大家安全,这样才能顺利完成全年任务。”

“你的意见太好了,非常正确。我实话告诉你吧,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想搬远一点多控制一些面积,弄得两个小组找不到家当‘团长’,得不偿失。教训是惨痛的,今后一定汲取。

哈部长又问:“你们现在这个位置好像和原来预定的位置离着有三十几里地吧?他们以原来的位置为中心,在周围二十几里范围内转了两天多也没找到家。同志,接近三天没吃没喝啊!看他们在沟里拖出来的土印子,最后硬是往前爬呀!实际上他们的住置离河边只还有四五十公尺,趴在那儿就动不了了。正好我回县上骑马路过看到他们,事情就这么巧,说明他们命大呀。好,不说了,我要赶回县上去,以后有机会来县上玩,再见吧。”

“多谢你了,哈部长。”胡小风说。

仝飞他们在公社住了两天多,第三天上午胡小风和老安骑着两峰骆驼又拉着两峰骆驼来到公社,要接他们回阴洼大泉去。

胡小风一见到仝飞就表示歉意,他说:“哎呀,你们受苦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啊!今天我是专程来接你们的。”

仝飞毫不客气的说:“谢谢你来接我们,说明分队还没有把我们忘了,脑子里还想着有两个人没有回家呢?我想问你一声,你们把家搬到哪儿去啦?是我们跑错了地点还是你们把家故意移动了位置?原来定的不是要搬到大公岔吗,怎么一下子就搬到了阴洼大泉呢?为了抢进度就不管这些人的死活啦?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就这么不值钱?扔到外面就不管啦?”仝飞连着提了五六个问题,把胡小风问得哑口无言。仝飞又接着说:“我们这里没有地形图,用米格纸填图,这个地区的地形这么复杂,搬家站不能任意变更啊!这样干会出问题的,要是死上两个你胡小风吃不了就得兜着走!算我们命大,被人救了。变更搬家地点后知道可能会有人找不到家回不来,为什么不派人出来接迎一下?脑子里还有一点同志感情没有?还有没有一点安全观念?你这是蛮干!知道吗?!”

胡小风遭到仝飞的一顿数落,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以后绝对不敢再这么干了。不过你也得听我解释一下,头一天晚上我就派了人在山口上接迎,但没有见影。第二天又到山口上接迎还是没有接着。这次搬家主要是搬到了阴洼大泉,出了大山顺着山的北坡还要往东拐一段路,多搬出16公里。我考虑不周,再一次向你们道歉。”胡小风打了埋伏,他把别人的建议没有说出口,自已把责任都兜了起来。

仝飞毫不谦让的说:“这不是考虑周不周的问题,这叫蛮干!这里没有地形图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是大山和丘陵区,这里有野兽,你怎么能随便就移动搬家站位置呢?而且一次还搬出这么远,胡闹!我们三四天没有回去你们就不耽心,你们连找都不找,人要是死在外头也不打算要了也不找了是吗?胡小风你还有一点儿人性没有?还有一点儿阶级感情没有?”仝飞连数落带挖苦闹腾了一阵子。胡小风听着仝飞的言语,虽然有些刺激,但也不无道理。所以,他也只有点头,表示赞成。确切地说,他已经深刻地领悟到:“这是一次严重的工作失误,差点儿酿成死人的恶性事故。”他也觉得有点儿后怕。所以,仝飞不论怎么说他都能耐心的听着,并表示接受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