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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旧事重提

那人手里同样捧着一束花,是束价值不斐的香水百合。浅绿的叶子中,洁白的硕大花朵散发出馥郁的香气,远远的就能闻得到。她看到墓碑前的红玫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长出一口气,俯身将百合放在了玫瑰的旁边。她蹲在碑前,抚摸着玫瑰花丝绒般的花瓣,幽幽道:“别人送什么,你恐怕都不会在乎吧。”她自嘲的一笑:“重要的是阿义。只要是他拿来的,你都会喜欢的。荣太太,你那么聪明会算,你当初把阿义交给我的时候,想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要跟我反目成仇呢?”

说到这里,她的喉头不由得哽住了。她摇摇头,猛然站起身来,无奈蹲得久了,眼前一片发黑,身子不由晃了一晃。这时,有人伸手扶住了她,温声道:“太太,小心!”

吴玉珍这才惊觉,荣梓义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她警觉的向后退了一步,挺起腰杆,含了些戒备道:“我没事。”说完,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僵硬,又缓了缓道:“原来你还没走……这么悄悄的过来,我都不知道。我本以为你应该会更早些的。没想到这个时间还会碰到你,”她向来是有一事说一事的脾气,不会装假,言下之意便是,为了不与荣梓义碰面,她会来得更晚些。

“我一直在这里,在……等太太。”荣梓义答道。依然是恭恭敬敬的语气,就好象这一阵子两人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既没有吴玉珍掌掴荣梓义,将他赶出家门;也没有发生荣梓义醉后大闹德兴馆,将吴玉珍气到病倒的事。

吴玉珍听他如此说,面上便带了疑问。荣梓义挑这样一个时间地点,又是四处无人的僻静之地,恐怕是真的有事情。

“我是来道歉的。”荣梓义向着吴玉珍弯下身鞠躬。他的腰弯到了九十度,两只手垂在两边裤线上,姿势恭谨又严肃,显出十足的诚意:“我要说声对不起。那一天对太太太过无礼,把太太气得病倒了。每每想到此,我都羞愧难当。总想着应该找个机会当面道歉,希望太太不要怪罪。”

荣梓义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反而令吴玉珍心中惊疑不定。她下意识的先伸出手将荣梓义扶起:“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快别这样。”然后顿了顿又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你的。你从来不允许自己犯错,要说那天你全是无心之失,我是不信的。”

荣梓义苦笑道:“太太说的是。那天我确实是有些醉了,也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我不求太太原谅。因为我深知,自己做的事给您造成了怎样的伤害。”他深吸一口气,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又戴上:“这样做有些自私,我必须承认这一点。我之所以道歉,只是为了想让自己好受些。至于我的行为,实在也不值得原谅。从太太进荣家家门伊始,对祖父、对父亲,对我,对整个家庭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我荣梓义不是瞎子傻子,那天眛着良心说出那样的话,我自己都无法宽恕自己。”见吴玉珍要说话,他伸手制止她:“但是所谓覆水难收,话已经说出口了,我也没办法收回。我今天只是想让太太知道,其实,我一直都是很敬重您的,绝对没有一丝一毫想要伤害您的心。”

吴玉珍捉磨不出他的意思。荣梓义的话讲了一大篇,却处处绕着弯子,并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道歉的诚意是有的,可他的心思也是明摆着的,无论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他对自己的行为并未做出真正的解释。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在你心中会是那般的不堪。”吴玉珍咬着嘴唇一字一句的道。即使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当时的那种羞辱感还是时时压在她的心头。

荣梓义很少有现在这种答不上话的时候,他只能摇头。他觉得此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难堪,不过,这也是他该受的。他想掏出手帕擦一下额头的汗,拿出来才想起手帕刚刚擦墓碑时已经弄脏了。他只好再将手帕收起来,任由汗水顺着额头流进鬓角里。

看到这种情形,吴玉珍也无话可说。两人默默无言相对。

刚下过雨的天空清凉凉的,象是水洗过了似的,蓝中竟然透出一丝浅碧。几朵浮云慢悠悠的飘过。一阵微风,空气中弥漫着百合和玉兰、玫瑰的香气,还间杂着嫩草和泥土的芬芳。这种境地下,吴玉珍提着的一口气突然就泄了下去。

“阿义。”这些年来,吴玉珍叫了无数次这个名字,从未象此刻这样吐露得如此艰难。这一阵子,好些事她回想了很多遍,好多话就重重的压在舌头上,她总想着一吐为快:“阿义,我还是不想你误解我。我本以为,当年的事,孰是孰非,都已经过去了。”吴玉珍无奈的一笑:“没有想到,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她看着荣梓义,眼睛突然就湿润了:“我以前没有解释过,是因为往事一旦触及得过深,往往呈现出来的就不那么美好。但如果你想知道,我也愿意将当年发生过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我并非完全问心无愧,但我也想让你知道,我——绝对不是一个坏女人!”

微风轻轻吹拂着吴玉珍头发,她笔直的立着,目光坦白真诚。

荣梓义简直无法直视她的目光。这个将自己看得比亲生儿子还要重要的女人,自己却是那样毫不留情的伤害了她。他羞惭的低下头去,低声道:“太太,我只是想向你道歉,并没有想要你交待些什么。因为我知道,象您这样善良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去破坏别人的家庭。我也知道,当年母亲的去世,实际上无论是于她,还是于父亲,也许都不失为一种解脱。”

吴玉珍轻轻的打断他:“当年的事,你都还记得。那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荣梓义有些迟疑,但仍然点了点头:“记得。那次,是母亲带我去您工作的咖啡厅。”

“是的。”吴玉珍眼望远处,深色的眸子似乎能见到当年的情景:“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