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华灯初煌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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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们都干了什么,他只是一个孩子

在车上,我和吴瑶简单的寒暄了几句。才知道她是一名幼师,就在这个小镇上。但是她为了加入“宝贝、别怕”社团,却居然把工作给辞了。而且把行旅都带上了,要跟我们去南海市,这让我很愕然。

我是因为当初失业,闲来无事在网上随便看点东西才知道有这么一个社团。当时头脑发热、稀里糊涂的自己就加入进来了。而她却为了加入这个私人发布的5人组社团,居然把工作给辞了。这是我和她之间最大的区别,严格来讲,是一种无法比拟的品质区别。

王冰的车子开得很快,可能是因为萍姐在路上催了他几句。那家伙也就把油门踩到底了。

车子很快在一个小土坡边上停了下来,我抬眼往车窗外望去。只见土坡上站着一个人,50来岁,身材很单薄,穿着一件天蓝色短袖衬衣,这在这个苗疆风情十足的小镇区域,这造型和打扮倒是很少见。

我猜想他应该就是萍姐口中所说的那个村长。

只是我当时有点纳闷,我们这个“宝贝、别怕”社团只是一个私人社团。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政府机构的承认,怎么就能随便将一个身患艾滋病的小朋友带走,而且还有一村之长的认可和同意。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村长是吴瑶的一个远房亲戚,通过吴瑶的介绍,我们社团才有了第一个任务。但是直到最后,我才发现,这其实并不是根本的原因。

最根本的原因,却让我一阵的心寒。

“来了,瑶妹几?”

村长见车子来了,笑呵呵的便从小坡上迈了下来,蹦出了他们当地的一句土话,脸上挂着那淳朴的笑容。

“嗯,表叔,我来介绍下,这是萍姐,浩哥,还有王冰,”

吴瑶也笑盈盈的走了上去,指着我们几个一一的介绍了下。须臾,她似乎好像忘了介绍最后一个下车的我,于是连忙不好意思的指着我说道:“这个叫于洋。”

“呵呵,嗯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是这个村的村长。很高兴你们能来,走吧,咱们进村去,走,进村去。”

村长激动的跨了上来和我们一一的握手,一连串的说了这么多的话,边说边领着我们往小坡上走去。

上了小坡我才知道,原来村子是在山里面。进村的唯一一条路,只有一条半米宽左右的山路,车子根本进不去,村子里的村民平时进村村庄,都只能靠徒步。

我提着吴瑶在她自己家里给她远房表叔带来的一些礼物走在后面,边上的王冰突然蹿了过来,捋了捋他那帅气的发型,冲我笑淫淫的递了个眼色:“好兄弟,给我吧。”

我立马便明白王冰这小子心怀鬼胎了,踹了他一脚便把礼物丢到他手里了。心想,这山路难走的,我倒还省事。

王冰接过了那些东西,冲我狡黠得意的笑了笑,便屁颠屁颠的追到了吴瑶的身边笑眯眯的说道:“嘿,吴瑶,你都喜欢什么活动啊?”

吴瑶回过半边身子冲他微微的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跟萍姐讲解这个村子的一些情况。

似乎,我感觉,吴瑶的脸上永远都是挂着那能将雪给融化般的微笑。

在村长与浩哥他们的谈话当中,我大致听到了些有关强强和这个村子的一些情况,强强今年8岁,在5岁的时候被检查出患了艾滋病。

“村长,还有多远?”

走了大概有10几分钟的路程,我感觉有点大汗淋漓。那个时候正好快中午,太阳很大,烤得人有点闷躁的受不了。

“快了,快来,拐过前面的竹林就到了。”

村长笑呵呵的指着前面不远处的竹林边走边说,还不忘继续跟身边的萍姐他们交流信息。

我顺着村长指去的方向望去,确实有一片很大的竹林,竹林里依稀还传来几声鸟鸣的声音。

穿过了竹林,果然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小村庄,就紧挨着竹林。这个村庄不大,随眼望去,零零散散的依稀坐落着30来户人家。

刚走出竹林,我便发现前面就站着很多人。都张着那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一行人,三三五五的围在那议论着。我抬眼往他们那边望去,他们却生涩的躲开了我的视线,很不好意思的往后挪了几步后又围着在那议论着。虽然隔得不是很远,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但我却听不懂他们在议论着什么,因为他们讲的都是土话。

但是透过他们的眼神,我却能明显感觉他们的眼神很是怪异,一种特别的奇怪。就犹如把你当成一种怪物来看的感觉,至少我的第一感觉是这样。

起初,我只是猜想肯定是因为这个村子很少来生人,今天突然来了这么多的生人,他们好奇而已。但是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我错了,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村长带着我们上了一个很陡的台阶后,冲着眼前的一座很老的木质结构房子那边便唤了声:“二奶,搁家么?”

“诶,在呢。”上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们便就跟着村长上去了,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很破的木房子。如果要形容它的破,那就是勉强还能住人。冬天里要是想挡风遮雨的话,还是有点捉襟见肘。

一个穿着苗服的老婆婆正挨着木门坐在那搓着手里的玉米棒子,那玉米很是丰满,金黄金黄的,看着像是去年的产物。

我们走近前去一看,筛子里面盛得满满的。她正在那专心致志的搓着手里的玉米,咬着牙齿很是费力,使得那张原本就布满了皱纹的脸,如今就跟渔网似的。

她爬起身子,看了看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很是生涩。张了张那仅有六颗牙齿的嘴,抿了几次,却不敢说话。

“二奶啊,这几位呢,是南海来的,南海你晓得波,那是大地方,大城市。”

村长看了看身边的我们,连忙走上前去将那老奶奶搀扶着坐下,在那细细解释着给她听。他在那停顿了几下后,又抬眼看了看我们便紧接着说道:“他们内,是来给强牙几看病的哦,要带他去好远好远的地方哦。你放心,不用你花钱滴。”

“是啊,婆婆,我们是来带强强去南海看病的。”

这时,边上的吴瑶也凑上前去,蹲在了老婆婆的身边拍着她那驼得很厉害的背细细的说着。

老婆婆看了看我们,连忙撇过了脸去,身子一阵的颤抖。我知道,她在哭泣。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哭泣。

“万名啊,这都是哪里来的人哦?”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我们转身抬眼望去,只见是一个打着赤膊的老人扛着一把锄头上来了,他身子很单薄,眼神中充满迷离的色彩。

村长见了那扛锄头的老人,连忙就追了上去。表情很认真的将之前的那些话原原本本的和那老人讲了一通,我们才知道他是强强的爷爷。

那老人看了看我们,并没有说话,径直的走向了屋檐下。一把卸下了肩上的锄头,手臂猛的一甩,随口就蹦出了几个字:“随时带走都可以。”他的话很重,似跟人吵架一般。

“村长,村长,你问下强强现在在哪里。我们想见见他。”

萍姐见老人已经同意了,脸上顿时露出了些许欣慰笑容,直接就将话题切入到了主题。

“那个,那个。。”

村长站在萍姐边上,支支吾吾的挠着脑袋半天没有一个下文,让我们很是莫名其妙。

“是啊,我们还要接着赶回南海去,时间很紧,先带我们去看看强强先吧。”

一直站在边上抽烟的浩哥笑眯眯的走了上来,递给了村长一支烟,然后帮他点上。

“这。。好吧。。”

村长吸了一口烟,纠结了半天后,才开口说道:“就在前面的牛栏里面。”

“你说什么?”

萍姐一听,顿时就嚎了一声,手里提着的皮包也掉在了地上,她猛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摔倒在地上。紧接着便跟一个疯子一样冲下了台阶。

见萍姐有点不对劲,我连忙捡起地上的皮包追了上去,浩哥连烟都来不及点,也跟了上来。

“在哪?你告诉我他在哪?”

冲下台阶后的萍姐在那发疯似的叫唤着。她四处张望,四处的寻找。

我远远的见她在那扯着自己的头发,近似疯狂的咆哮着,身子不断的在那抽搐着。

“在坡上,右边的那间。”

村长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萍姐如此激动,失去常理。吓得赶紧喊了一声便也追了上来,身后的两位老人也都跟了上来。

等我和浩哥追到了那里,只见萍姐已经瘫坐在了地上,不断的在嚎啕大哭着。

我抬眼一看,却让我看到了人生当中最为触目惊心的一幕,我震惊了。

只见这是一个小厢房一样的房间,分成了两个小间。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身影,头发已经盖在了他整张的脸蛋上,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见他穿着一声黑色的衣服,打着赤脚,正卧在草堆上睡着觉,身边有一只30厘米来高的小熊公仔,我不太确定是不是。反正是黑黑黄黄的一个东西,看着很像。

我也不知道他那衣服本来就是黑的,还是从没换洗过而被染黑的,我只是知道远远的看去,他的头发和衣服连在了一起,分不清到底是头发还是衣服。

而他那只打着赤脚的左脚,却拴着一根铁链,是铁链!

它是铁链,它是一根铁链,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就在右边的那个房间,门板是通空的,里面就关着一只牛。整个空间里都是一股恶臭的味道,苍蝇四处乱飞。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强强的情形,我参加“宝贝、别怕”社团后看到的第一个艾滋病儿童。

这一幕,我永远都忘不了。

我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我站在那里就跟一个傻子一样,一动不动。

只听到一个声音,是皮包掉在地上的声音。皮包是从我手里落下去的,就是刚刚我在那老婆婆的木屋前,我在地上捡起的萍姐那个皮包---它从我的手里掉了下去。

“于洋,走,把他抱过来。”

浩哥似乎也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夹在他手里的烟半天都没有抽。他直直的看着出现在眼帘之中的情景,手里的烟蒂把他烫醒了,他才甩了甩那被烫伤的右手,冲边上的我唤了一句便跑了过去。

见浩哥上去了,我也捏着胆子上去了。

我们踩在草堆上,发出吱吱吱的声音。睡在那里的强强好像被吵醒了,他蹿起了身子冲我们怪异的叫着,抓着两只小手就想来咬我们,只是脚下的链子把他拴住了。

我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神,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能感觉他很愤怒,他像一只小野兽一般冲我们咆哮着,抓着两只手使劲的往前挠。

可能,是因为我们进入到他的领地了。

“啊.。”

强强又是一阵疯狂的嚎叫声,他像个疯子一样,又像个小野兽一般,抓起地上的草垛不断的朝我们砸来,眼前一片草屑纷飞。

强强的举动确实把我吓坏了,我连忙退到了木板上,靠在那一动不敢动。我傻傻的看着眼前犹如小野兽一般的强强,我额头上的汗都滚到了我的脸颊上。

浩哥似乎也对眼前的强强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叹了口气,掏出了支烟点上。脸色一片凝重,这是我认识浩哥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如此严肃的表情,让我有点不认识现在的他。

“强牙几。闹么?”

身后一个浑重的声音传来,让我猛的吓了一跳。是强强的爷爷。

强强听到了声音,似乎情绪好了一点点。他抓着两只小手,透过那遮住他眼帘的头发,死死的看着眼前的我。

“你们都干了什么,他只是一个孩子。”

又是一个咆哮的声音传来,是萍姐的。她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将刚刚来到她身边,强强的奶奶推到在地。紧接着自己也瘫哭在了地上,嘴里不停的念着那句话:“你们都干了什么,他只是一个孩子。”

那一刻,萍姐整个心都哭碎了。

强强奶奶被萍姐一把推到在地,我看得出来,她摔得很重。她坐在地上揉着她那撞在木柱上的后背,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身子不停的在那抽泣。她撇过了脸,用她那满是皱纹和青经的右手不停擦着眼泪,她的身子抖得很厉害,厉害得随时就要倒下去。

“啊.。”

又是一阵咆哮、疯狂的声音。这时,情绪才刚刚退下去一点点的强强又突然猛地发起了狂,安全就像一头野兽,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萍姐把他的奶奶推到在地,才导致他这样,只是他的情绪已经完全的失控。他扯着栓在他小脚上的铁链子不停的朝我冲来,一次次的朝我冲来,他把我当成猎物一般。直扯得那链子叮叮当当的作响,他的小脚渗出了血。他的声音很刺耳,很恐怖。是我从来没听到过的。

此时的我,恐惧占据了我整个身心。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猛地拔腿就冲了出去,冲出这个差点让我窒息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