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对付的人果然是贤妃
太后急昭,他火速赶往‘坤宁宫’,却在踏进大殿时,看到二品以上的嫔妃全都聚集于此,且欧阳红玉与淑妃正在为线索一案争执。太后喜好安静,无事绝对不会召见任何人,更不会容许嫔妃不守礼数,因而他心中已有所了然,毕竟后宫六局井内发现的尸体一案,必须要有个了结
他负手走进大殿中,众人慌忙跪拜请安,道:“臣妾、贱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眸光一扫,竟见太妃心腹花美人也在,剑眉一动,却是点了点首,走上前,勾身扶起刚才在大殿上与淑妃起了冲突的欧阳红玉,冷清的道:“朕听说子辰找到了‘井投尸案’的线索,可有此事?”
:“回皇上的话,臣妾的确找到了一些线索,但是却事关贤妃,因而...等会请皇上过目”,欧阳红玉低垂着头,神色似乎带着几分委屈,但却又依然乖巧可人,他点首,知晓她必然会将事情办得妥当,所以也没有刻意交代她什么,而是转身向太后请安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的面色在见到他之时,就变得和善可亲,只是这些日子宫内发生的事情,却一夜之间,让这个岁月不留痕迹的母后瞬间工苍老了许多,所以在她步下石阶,上前握住他的手谈笑时,他竟不知道自己如此成全清漪是否是对的,毕竟他的所言所行,也在无形中伤害了太多人,有他最敬重的母后
“皇上多礼了,近此日子,雪儿的身子可还好?皇上可要多注意雪儿的饮食啊,哀家听侍女说,雪儿吃得不多,补药也要萧童那丫头逼着才肯喝,你瞧瞧这脾气,简直跟个孩儿一样”太后的面容露出疼爱之色,如同往日一样,在提及清漪时,就像得到了宝一样,他的心口泛着窒闷,却依旧笑道:“母后放心,德妃虽然有时调皮,但却也十分乖巧,太医开得那些药极苦,她有抗拒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为了皇儿,也都喝下了”
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子欺骗母后,可是却是那样的理所当然,他不知道自己与清漪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但是他却不得不维持现在的假象,虽然他知道这后宫里,有一场精策划的阴谋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这场浩劫可能会让他失去自己所在乎的人,比如母后与三弟
“甚好...甚好...”,太后的慈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浅笑着扶太后上坐,然太后在扫视了石阶下一群人后,面色竟突变严肃的道:“皇上,这个贤妃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昨日竟在’琼香宫’中攉掌花美人,还威胁花美人要将其妹轰出宫廷,赐嫁市井乞丐,今日哀家召见她来与花美人对质,她竟派了个奴婢过来”
他剑眉一动,眸光露出一丝疑惑,贤妃?转首,带着几许怀疑的道:“母后此言当真?”,贤妃性子虽然顾我,但是再怎么乖张也不会公然对太后不敬,思绪着,突然感觉台下有人凝视自己,他眸光一扫,却见太妃的心腹花如霜面色难看,眸光一凛,看来这件事,参与人还不少
太后没有回话,却见大殿外,欧阳红玉的侍女青兰匆匆跑进大殿中,且手中拿着一盒十分精致的锦盒,在看到他时,表情甚为诧异,像是十分慌张,就连叩拜都略显颤抖:“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后慌张的望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欧阳红玉,低声道:“娘娘要的东西,奴婢拿来了”
欧阳红玉望着手中的锦盒,伸手极为不自然的打开上面的铜锁,而后像是想要坚定自己的立场一般,转首对他与太后道:“太后、皇上,这就是臣妾在‘思暮宫’附近找到了东西,据臣妾拼凑,这乃嫔妃所持的‘圣祖家训’内的破碎纸屑”,说着,走上前,将盒中那些似被风雨摧残的书页递到他与太后面前
在看到这些残存书页之事,他心头咯噔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或许是在初见清漪时,她给他的印象便是躺在睡榻上,翻阅着这本书的关系,但是这书页又怎么与上官婉儿扯上关系
他不明所以,但是太后却一语道破,道:“这...这莫非是德妃所丢的那本祖训?”,心一动,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盯着欧阳红玉手中的盒子,蓦地明白了清漪所谓的计谋就是要上官婉儿犯下亵渎怀月太祖的罪名
好一个聪慧绝顶的女子,他双眸微眯,清漪知道,若是嫁祸别的罪名到上官婉儿身上,或许上官婉儿还能有机会开脱,这就是为什么她之前用砒霜之毒嫁祸后,却又反驳呈词,带着病体为上官婉儿求情的原因,也或许,那次事件只为了让众人对上官婉儿的印象大打折扣
袖中的大手握成拳头,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子竟会使用缓兵之计,竟将整个计划完美得如此疏而不漏,他深吸了一口气,在感觉到欧阳红玉抬首凝视他之时,不动声色,而后便听到欧阳红玉又道:“皇上,太后,臣妾追查之时,发现这些纸屑最后一张正好洒落在‘思暮宫’的大殿门口,因而臣妾断定,此事必与贤妃娘娘有干系”
欧阳红玉话音刚落,淑妃与花美人震惊的望着欧阳红玉的锦盒,而太后则是睁大了眼,心头如同有一股怒气囤积一般,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她激动的道:“这个贤妃竟大逆不道如此地步,枉顾哀家以前那样疼宠她,本以为她贤良淑德,却不想暗地里做出如此败坏皇室门风之事,皇上,这次你可不能袒护贤妃,哀家必须处置她”
他垂下眼睑,却是深吸一口气,转首坦然的对太后道:“朕已将后宫执法大权交给淑妃与子辰,那么就依太后的意思吧”,他将执法大权交给她们二人,当初的意思就是为了避免其他嫔妃以得宠的身份纠缠与他,如今涉及上官婉儿,以她的性子,必然是呼天抢地的想要见他,所以,他应允太后,是最好的办法
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而后望向欧阳红玉,道:“子辰,你现在就带着御前侍卫去将‘思暮宫’包围,无论如何都要给哀家搜出证据来”,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望了一眼站在殿外的李容,有些沉凝的道:“李容,如今赵传失踪,你就先代替他的位置,给哀家到‘思暮宫’去传旨,无论贤妃病地有多重,都给哀家抬过来”
他眉心一跳,赵传失踪了么
看来清漪已经将上官婉儿的后退全部切断了,否则一直忠心于上官婉儿的赵传又岂会莫名消失?她早就已经策划好了一切,还是临时编排了这场戏,他已经想不明白,但是这一次,欧阳红玉与淑妃去‘思暮宫’搜查,必然也是事先有人动了手脚,因为清漪不是一个会半途而废的人
更何况淑妃与上官婉儿向来是夙敌,就算这次在‘思暮宫’中没能找出个蛛丝马迹,以她善妒的心性,必然也会借此机会大杀上官婉儿的威风
闭上眼,胸口像是有一股难以消去的气堵在自己胸口,清漪,清漪,你究竟想怎么样,你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报——”‘御书房’外,一名侍卫匆匆跑进,在见到他时,跪拜在地,双手抱拳,低首道:“报,淑妃娘娘与昭仪娘娘在‘思暮宫’贤妃娘娘的枕头里中找了‘凝雪宫’德妃娘娘丢失的那本‘圣祖家训’,如今贤妃娘娘的罪行却证,太后请皇上定夺”
他睁开双眸,望着窗外昏暗的天色,负手轻道:“打入天牢,但尚且保留妃位头衔”
那名侍卫先是一怔,似乎疑惑不解,但是却立刻道:“遵命”
上官婉儿入宫三载,与他无爱却有恩,他虽然也曾为了清漪要将她舍去,但是她的一生都已经成为他想得到‘嫁衣神功’的牺牲品,那么他也应当善后她的一切,毕竟,他欠她的
太后病倒,上官忠死于‘凤栖宫’,贤妃自杀
三天之内,原本他所预料的事一下子都发生了,但是就算他曾预料到,却在真正发生的时候,依旧是措手不及
他在‘坤宁宫’大殿外来回踱步,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上官婉儿死了,他不痛心,上官忠死了,他也不惋惜,但是太后太后代母妃抚养他将近十载,直到他大婚之时,太后才不过问他的一切,她是他最敬重的人,而害她如此的凶手竟是他的枕边人
他不知道该笑自己愚蠢还是该敬佩她所筹划的一切够完美,他知道,如果他此刻出手阻止,即便清漪再聪慧,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她布了这么大一个圈套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当真只是单纯的扶如月重登妃位么?倘若是如此,他可以成全她,他可以立刻就为木氏昭雪,毕竟上官忠与贤妃已死,他若将这个罪名加在他们身上,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毕竟暮氏与欧阳氏此刻也是各自求平安,根本不会替一个已经被灭门的小族求情
但是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准备赦免如月的罪行时,皇后竟又在此时归西
皇后的心性他是不了解的,虽说他们是结发夫妻,但是或许是少年的自己对父皇与历代先皇安排得这桩婚姻的排斥,所以他习惯的冷落她,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当年一个十四岁的女子嫁进这陌生的宫墙里,有多无助
皇后大去,太后在‘坤宁宫’大哭了一场,自古以来,欧阳氏一族就没有出一个废后,所以他也不会因为皇后的毫无贤德在她死去之时剥去她的后位,虽然他以为名分不过只是一个称谓,可有可无|
皇后大去的消息一传出,泰安便将皇后留下的‘遗书’交到了他手上,他看了一眼上面所写的娟秀字体与流畅的文字,便随手扔给了泰安,因为那根本不全是皇后的笔迹,上官婉儿已经死了,清漪千方百计要害的人也是上官婉儿,所以皇后的死应该跟清漪没有半点关系,而看这信上的内容,八成与欧阳红玉有关
欧阳红玉不擅长妒忌,心性冷静,是一个极为端庄典雅的女子,她一直拥护皇后,所以不可能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将皇后致于死地,更何况她应该比谁都清楚,皇后虽不得宠,但依旧是千岁之身,是他们欧阳氏的保命符,如今皇后一死,欧阳红玉就算再贤惠,也不可能登上后位
闭上眼,不想再去分辨这些是非,挥手让泰安下去,独自一个人坐在‘御书房’中,他想要静下心来想一想,需要一个喘息的空间,清漪下一步想做什么,他猜不透,但是至少他知道,她为了将如月救出冷宫,还会做出让这皇宫更为混乱的事,所以,他打算如她所愿
他的仁慈让她懂得了什么叫残忍,因为,她竟然为了除去欧阳红玉,嫁祸胡海,杀了他的孩子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日,在冷孤云穷追不舍的要他早日迎娶倾城公主的时候,泰安大汗淋漓地跑进皇宫中,语不成言地对他说的话:“皇上,大事不好了,德妃娘娘的龙嗣不保”
他当时就怔住了,手中紧握着奏本,像是下一刻他的世界就会崩溃,但是在面对冷孤云这样的对手时,他强忍住了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硬是将婚事后延,而后撇下他,不顾及后果地从‘御书房’冲出来,直奔‘沁心宫’
一路上,他不顾众人惊诧的眼光,奔跑得狼狈至极,却依旧无法压抑心口处的疼痛,清漪,他的妻,他的孩子
砰地一声踢开了紧闭的寝殿大门,他却僵直的站在大殿前侧,不敢再向前走一步,他眸光失去了焦点的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但是最后却落在了床榻上,那个了无生气的女子
“皇上,小姐对您是真心的,一直都是真心的”萧童突然冲到他面前,在他愣怔之时,猛地跪在地上,哭着说道,而后将头狠狠地磕在地上,额头上的猩红的血迹触目心惊
真心的他的心窒了一下,百般都是撕心的疼痛,真心的,什么是真心的,她真心过么?他的身子有些踉跄,心痛得令他麻木|
他坐在床前守着他,整个人麻木得像是被掏空了,直到床上的女子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时,才惊觉,但是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清漪”他沙哑的唤着她的名字,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闭上眼,可是却怎么都无法阻止那种钻心的疼痛侵噬他的身体,让他痛不欲生,恨不得撕裂了自己
她缓缓的睁开眼,却是毫无生气的望着帐顶,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般,那一刻,他突然惊恐得怕她忘记了一切,怕她变成了真正的萧童而不是他的清漪,他满是慌乱无措的望着她茫然的神情,直到她的眸光接触他的面容时,才猛的将她的身子紧紧抱住,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轩…对不起”片刻的僵硬后,她沙哑的说出了这几个重如千斤的字,而他,则是像是得到了赎罪一般,猛的亲吻的着她的面容,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而后闭上眼睛,颤抖的道:“你没事就好…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重要,真的什么都不重要
她在他的怀中轻微的摇了摇头,沙哑而绝望的道:“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轩的孩子,对不起”
“别说了…”他打断她的话,将头紧紧的埋进了她的发丝里,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恐惧,从来都没有尝试过这样的痛苦,他怕了,他真的好怕,他怕得想什么都依她,怕得…连想到会失去她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但是却还是不停地重复着:“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真的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