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重阳宫’内灯火繁华,宫人纷纷奔走,手执玉盘端起果盘菜肴来来往往,欧阳红玉一身华贵锦裳,微施脂粉,发束金钗玉坠,眼含情愫,明媚动人,殿内的摆设更是别出一格,羡煞旁人
太后在殿前正坐,慈祥的面容带着几分微笑,拉着欧阳红玉的手念叨着什么,使得欧阳红玉的面颊不禁红润起来,且带着三分娇羞,分外娇滴可人,而后微启朱唇,轻笑道:“太后就喜欢取消紫宸”
太后浅笑,而后望了望殿外的夜色,有些叹息的道:“子辰如此乖巧,难得皇上能上心”,而后又拍了拍欧阳红玉的手,道:“只是可惜皇后她不懂何为贤德,否则唉!”
欧阳红玉的心一沉,但却依旧笑道:“太后言重了,皇后她只是太过在意皇上,而且皇上那日雷霆犯怒,其实皇后皇后也并未说错什么,她只是一般的推测而已,谁知道皇上竟然”
太后一愣,而后拧着眉头,发束上的翡翠玉坠一动,整个人严肃了起来,口气也僵了一些,道:“哦?子辰说来与哀家听听”
欧阳红玉的眼神一暗,而后抿了抿唇,似极其为难一般,而后才缓缓地道:“回禀太后,那日臣妾与皇后‘御书房’内求见皇上,皇后将那夜德妃之事禀告,并言其并未受伤,而当时皇上只是紧皱眉宇,未置一词,可是…可是当时皇后说道怀疑是萧童自己…而后,皇上就突然雷霆大怒掀了一桌的奏章砸向皇后”
太后震惊,忙起身一拍桌台,怒道:“这个皇后说话果然不知轻重”,而后叹气道:“萧童先是遇刺,第二日才发现《圣祖家训》不知所踪,而后来求哀家帮她寻求,自始都不曾有惊扰圣驾的打算,没想到哀家的皇后竟设计不成反来诬陷。”
欧阳红玉微愣,随即垂下眼睫,神色有些苍白,少许,却依旧浅笑道:“太后息怒,皇后主管后宫政务,如此推断也不无道理,再说德妃娘娘遇刺一事的却蹊跷,而且贼人也偷了一本书,这…于理不应啊!”|
太后沉思,而后转身扶着赵传的手,走向殿前,高贵典雅的捏着手中的凤绣丝帕,而后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欧阳红玉,面无表情的道:“尚若此事当真为萧童自己所为,那么她的用意并非在皇上,更不在皇后,毕竟世事难料,她也自当不会知晓皇后禁足那日依旧会出现在‘凝雪宫’,而她若要惊动圣驾,便也不会前来求哀家助她寻回书册了…”,说着,太后似乎有些倦意的离开了‘重阳宫’大殿,头也不回的上了轿辇起驾回宫。
欧阳红玉有些发愣的站在前点,面色一阵苍白,她站身瘫软一般的坐在了椅塌上,素手恨恨的敲击了一下桌台。
青兰见状,慌忙上前安慰,却见欧阳红玉一把握住她的手,神色有些阴冷的道:“没想到这后宫竟出了一个比上官婉儿更会算计了女人,呵呵萧童,你当真是步步为营,丝毫不漏啊”
青兰见欧阳红玉笑得比哭还难看,心中知晓她为太后不信任那番言辞感伤,心头一阵难受,但却冷静地道:“小姐,德妃遇刺一事,的确难分真假,正如太后所言,德妃不愿惊动皇上,只去求太后为其找回书册,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因而谁又会相信一个后宫妃子作了这么一场戏竟是为了别的?”|傻,|
其实。萧童遇刺一事发生当夜,后宫中便有人猜测其为‘苦肉计’,但是谁都没想到,萧童竟会在第二日内传出关其清白名声的《圣祖家训》被盗,且还前往‘坤宁宫’求太后助其找回,于是此事便立刻有了转折,后来又加上皇后前往‘御书房’请罪被砸之事传出,后宫中的嫔妃们才知道原来是皇后压着此事,不让萧童告之皇上,而萧童也并无惊扰圣驾之心,如此一来,又会有何人会相信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妃子会有私心?
此事一出,不仅是皇后的德行在众人心中大跌,就连欧阳红玉也跟着少受牵连,毕竟皇后愚钝乃人尽皆知之事,可欧阳红玉聪慧,一直辅佐皇后打点后宫事务,本就得圣心提拔,如此一来,道是有了几分怂恿之意。
欧阳红玉深吸了一口气,心思繁杂的坐在桌前,有些呆愣的望着一桌饭菜,心头泛起了几丝酸楚,她从来都不曾想过,竟然有一日连太后都不相信自己,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素手紧握住,而后有些无力地轻声问:“最近宫中可有什么流言?”
流言青兰脸色突然窘迫起来,她看了一眼欧阳红玉那张连脂粉都遮不住的苍白,咬了咬唇,道:“小姐,皇后之事已经在京城穿了个沸腾,老爷气得大发雷霆,要小姐在三日内给个交代,否则”青兰突然咬住了下唇不说了。
“否则什么?”欧阳红玉的脸色更为苍白,她的手也颤了一下。
青兰低首,而后似若无声的道:“否则老爷就拆了夫人的祭灵,让小姐再不能见到夫人”
欧阳红玉猛地站起,青兰惊吓般的抓住了她的手,慌乱的说:“小姐,今夜是小姐侍寝,待会皇上就要到了,小姐”
欧阳红玉震惊的睁大双眼,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脑中突然回想起了五年前刚进宫只是得场景,已经欧阳迟说的那句话:“好好辅佐左清然,否则永远都不要再入欧阳家的门,我也会将你母亲的灵位拆了扔到乱葬岗去”
一个激灵,欧阳红玉像是清醒了许多一般,但脸上的却已满是泪水,青兰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皇上即将驾临,而小姐脸上的装束竟已“小姐,别哭,皇上快要来了”|
“皇…皇上?”欧阳红玉轻呢着,她赶忙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殿外,那夜的深沉如同一张大口一般可以将人吞噬,而后,在那黑暗中。只见泰公公那黑褐色丹顶鹤纹路朝服显现,欧阳红玉心中一喜,却见泰公公一个人跑来,跪地道:“充容娘娘吉祥,奴才来传皇上御旨,丞相大人驾临‘御书房’有要事启奏,因而今晚皇上不能来‘重阳宫’了。皇上吩咐奴才请娘娘早些安寝”
月夜清凉,‘重阳宫’殿前依旧灯火摇曳,但却较于之前的气氛却稍嫌冷清,欧阳红玉那一身华服已换下,原本施了脂粉的容颜已经被洗净,一身素洁长裙站在殿前隔着御花园眺望着不远处的灯火,寂寥无声
青兰拿了一件长袍披在欧阳红玉的肩上,顺着她的视线望着那几乎不可见的‘御书房’灯火,抿了抿唇,转头看着欧阳红玉的侧面,轻声道:“小姐,二更已过,夜也凉了,该安寝了”|
欧阳红玉的眸光暗了暗,有些跌撞的回转身,沉默无语的一步步向殿内走去,而后在桌台前停住,瞥了一眼那一桌的菜肴,素手紧紧地捏着丝帕,定了定身形,而后却轻笑出声,慢慢的抬起头,闭上了双眼,轻道:“青兰,去帮我准备一盘棋”
“小姐”青兰有些焦急,小姐的心事她又怎会不知,但是思念一人又岂能用睹物来解思?“小姐,今日是丞相耽搁了皇上,或许明日”
“父亲的确不像让我夺了皇后的隆宠”欧阳红玉幽幽的道,可是曾经,就算皇上忙得再晚,也会来陪她下一盘棋。而现在…多久了?那棋盘上都已经沾满了灰尘。|
双眸瞬间失去了颜色,身子有些弱不禁风的向前走去,显得十分疲累。而就在此时,忽然‘嗖’的一声响,一支银色的飞镖呼啸而至,划过欧阳红玉被风吹起了几丝长发,怕的一声刺在了寝室的门上。
青兰大惊,忙将自己的身子挡在欧阳红玉身前,而后,只见胡海从屋顶飞下,直奔飞向‘御花园’的那道黑色身影追去…
欧阳红玉也吓得不轻,她望着那漆黑的夜色,而后迟钝的望向门上的那个包裹着纸条的飞镖,而后心头不知哪来的一股气恼涌上,伸手将其拔下,扯下纸条打开:
欲知帝都谣言散播何人所为,备万两白银相约‘子夜亭’。七日后,三更天。
欧阳红玉一怔,随即提裙走向殿门口,却被青兰阻止:“小姐,恐有诈”
欧阳红玉停下脚步,原本黯然的眸光也瞬间变得犀利,她又将纸条上的字迹看来一遍,而后紧紧握在手中,冷清道:“倘若当真有诈,那么此人的手法倒是高明的紧…”欧阳红玉顿时冷静起来,将手中捏成球的纸条递给青兰,笑道:“万两白银换一个秘密,的确贪心不足”
青兰望着纸上歪扭的字迹,已看便知是草莽之夫所写,心头不免有几分相信,“小姐认为此事是否当真?”
“当真?”欧阳红玉冷声一笑,抿唇道:“青兰不觉得这与萧童所使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青兰愕然,有些不明所以,而欧阳红玉则是有些隐恨的道:“当日萧童使用苦肉计,以不惊扰圣驾为名掩人耳目,而这一次”欧阳红玉的双眸微微眯起,素手成拳,道:“却是假借索要银两之名引我去‘子夜亭’。”|
听完欧阳红玉的话,青兰却更是茫然,她望了望手中的那不堪入目的字迹,眸光停顿在那‘万两白银’之上,顿了顿,道:“小姐不如等胡海回来再做定夺”
欧阳红玉点了点首,但却是怒气难平,她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回寝室,思绪这这几日所发生之事
‘御花园’中,一个娇小柔弱的身影在树梢上飞驰,而身后那狂莽大汉却穷追不舍,知道那娇小的身子没入了‘思暮宫’后,胡海才落脚在屋顶之上,但却再没有寻得那个身影,只好重新返回‘御花园’,却不想在路过花园深处的半途之中被一名高瘦的男子拦下,而那人正是太后身边的李公公。
对于李公公,胡海甚是熟悉,因为当初太后将他拨给充容娘娘之时,正是这位公公打点一切的,而在皇城之中,除却了皇上身边的泰安之外,就属李容最大。|
“公公好雅兴,这三更半夜竟还在‘御花园’散步”胡海平日从不多言,但却在见到李公公之时忍不住嘲讽两句,只因为他们关系的确微妙,可恶在这皇宫四年,都是相互扶持走来的。
李容一笑,有些不可一世的甩了甩拂尘,但却又带着三分惭愧的道:“胡公公刚才是去追‘思暮宫’的小宫女了吧”,而后一幅叹息的神色。
胡海一怔,脸色顿时铁青,警惕道:“李公公此话何解?”
李荣一笑,有些惋惜的叹气:“你回去就跟你主子说,七日后就按纸条上所写的办,因为有人正想陷害皇后与充容娘娘,并且此计毒得很,那人之所以会飞信传书,无非是幕后之人想将一群为其卖命之人灭口,而他们…也只想将消息卖给充容娘娘,换得银两,好逃脱这深宫,回家侍奉老母…”
李容刻意将‘老母’二字咬得特别重,而后看着胡海的脸色渐渐转为柔和,这才又道:“这后宫是非,你我再清楚不过了,能在这后宫呼风唤雨的嫔妃一共就这几个,所以斗来斗去也不会斗出这个圈子”|
胡海一脸沉凝,李容的话他已晓知大概,于是点了点首,双眸深幽的凝视着李容一脸郁结的神色,而后道了告辞,便提气向‘重阳宫’而去
乌云蔽月,天地一片漆黑,唯独皇宫深处几缕灯火如鬼魅般摇曳,梅花林中,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女子缓缓而来,长发倾泻,白皙的面容上轻掩一层黑色面纱,夜风拂起,宛如暗灵
李容见女子脚步轻盈,如仙女般降临,忙勾身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
黑袍女子轻浅一笑,轻拂了一下长袖,柔声道:“今日有劳李公公了,公公想要什么,大可跟本宫说。”
李容赶忙低首道:“奴才不敢,奴才只盼望有朝一日若是成了正宫,心中挂记着奴才即可”
黑袍女子的眸光一暗,而后望着李容那张暗夜中看不见表情的脸,一只白皙柔软的素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精瘦的肩膀,声音依旧轻柔:“下一次说话小心些”,而后,只闻一阵隐着冷香的清风拂过,林中就只剩下李容一人
双手捧起地上的一堆海棠花瓣,久久凝视,而后转身走向桌前,一片一片的捡起,排在桌案之上,隐约的成了一个模糊却又凌乱的‘轩’字,而后撑着额头,嘴角的苦涩如同凝固成了心头的死结,清澈的眸子带着几许眷恋,呆愣的望着。
‘轩’,她这一生最大的劫数,清漪伸手轻抚着那一片片粉的嫣红剔透的花瓣,仿佛是在抚摸着心头的那一条永不可愈的伤疤一般,轻轻的,不敢带丝毫的力气。
半年多了,清漪不禁闭上了双眸,并且离她许诺如月的期限也在渐渐逼近,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在这个期限之内完成。其实当初许诺如月期限,只是在逼迫自己尽快将这些繁杂之事完成,不让自己再对这个古老的年代存有一丝幻想,只是事与愿违!
捏起一片花瓣,清漪的神思有些模糊,仿佛已经忘却了是何时将这一场仗打得如此溃不成军,柔和夫人眸光中带了几丝懊恼,却又带了几分憨厚的真情。
只是,一切都已经注定了清漪的心有些微微刺痛,但她的唇角却抿起了一抹清冷而落寂的笑,素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揪紧了衣裳
窗子,被风微微吹来,一阵凉意来袭,隐含着淡然的海棠花香,清漪的思绪有些情绪,眼前突然多了一道黑影,吓得她后退了两步,来不及惊叫,就被一双大手带进了一副温暖,甚至带着灼热的怀抱中,那熟悉的龙诞香瞬间将她环绕
清漪的身子一僵,素手抵在御昊轩的胸口,想抬头看他,但他的手却将自己的抱得更紧,使得自己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反抗,只能轻声唤了声皇上。
“恩”御昊轩轻应了一声,而后慢慢松开了清漪的身子,清漪抬首望向他,但还没触及到他的眼,唇上就袭上一层寒气,毫无防备的被吻住。
愣怔,清漪的心头一冷,随即挣扎起来,手腕上的痛依旧隐隐约约,似乎在提醒着她不能重蹈覆辙,可是御昊轩的吻却越来越深,带着浓烈却不知名的情绪,温柔的,却又粗暴的对待她|
“唔”清漪睁大双眼,双手不停的推着压附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但御昊轩的一只大手却依旧的紧紧的扣住她的腰,而另一只手则穿透进了她的发丝,拖住了她的头,用力地将她压向自己,使得两人更加的深入对方,交融缠绵。
或许是这个吻过于弥漫毁灭的气味,清漪的心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她奋力的挣扎了起来,想冲破那道迷障,可是她却是挣扎,那人就越是深入,那吻就想要是将她吞下去一般,而后在清漪呼吸几乎停止之时,又忽然停下,但却似极不满足的将炽热却又冰冷的吻蔓延到她的脖颈上,一寸一寸的啃噬,反复蹂躏,在清漪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个嫣红的痕迹,甚至带着齿痕。
终于,御昊轩带着浓重的呼吸停下,他深沉却又带着迷离的双眸紧紧地凝视着她清澈的眸子,而后一把将她柔软而又带着冷香的身子抱起,走向床榻
清漪心颤,在躺在柔软的边被上的那一刻,她揪住了床单,而后微微的蜷缩着身子向床脚移去,面上的掩纱脱落,红肿的唇带着几许不敢置信的轻声道:“皇上不是该歇在‘重阳宫’吗?”
御昊轩俯身望着清漪如同小动物一般慢慢的蜷缩起身子,眼中的深沉顿时变成了深蓝色的灼焰,薄唇冰冷的抿起,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清漪滑落的薄纱上似若无意的拂过,惹得清漪一阵轻颤,而御昊轩则是低沉的笑出声,轻声道:“清漪刚才说什么?”
清漪的心一颤,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是平日里冷清淡漠的帝王,她轻扯唇角,轻浅一笑,状似纯真的道:“皇上几日让秦公公告诉臣妾,会宿在充容姐姐的宫殿内”
御昊轩不语,而后和衣坐在床沿上,带着几分懒散的偎依花雕上望着清漪淡定的神色,许久,才平息澎湃在心头的粗喘,缓缓地伸出手握住她紧握起的青葱素手,拇指轻轻地摩挲,声音没有一丝欺负的道:“朕…不想去”||
清漪微怔,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却又找不到丝毫的理由,只能任由他这样握住,垂下眼睑,不看他
其实在清漪心中,是否会爱上眼前的男子突然变得丝毫不重要,像她这样自私而又满身罪孽的女人,无论爱上谁都会是一场悲剧,只是不过自己的心或许说萧童的心在此时此刻选择了这个将会置她于死地的男子而已。
深吸一口气,素手轻颤着反握住那只大手,而后转首望着御昊轩那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情绪的眸子,抿了抿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样看着她
周围,突然间变得那样清静,只有四目对望,眸光缠绕,半晌,御昊轩才将清漪轻轻拉进了自己的怀中,用下颚抵住她的额头,神似满足的闭上了双眼
深夜,万物皆寂寥,昏暗的寝室内,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站立在桌案前,深沉如夜的眸子凝视着案台上那形似‘轩’的花瓣,灯火摇曳地忽明忽暗,捕捉不到他面容上的神色。
许久,他才缓慢的动了一下身子,慢慢的走向床榻,望着那个沉睡的女子,负于身后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双眸突然像克制着极大怒火一般猛地闭上,关节响动在深夜分外清晰,而后突然转身冲出了窗台,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