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哈哈哈。”
倚山宫坐落在山谷之内,突然整个山谷传来疯狂大笑,山谷大振。吓得林鸟乱飞,走兽四散。这声音极为尖锐瘆人,陌生而又熟悉。却并不是穆公任所发出。
袁步鸣今日碰上这等事情,心里着实不安。此时闻得这声音,更是头皮发麻。抬头看去,果真见到一老一壮两男子。老者五十多岁,壮者也有四十出头了。那壮者缺了一条右臂,老头则少了一条左腿。代之以一段黒木拐杖。
两人正是“阴阳双煞”暮鼓晨钟。四个月过去,两人已经将伤养好,并且能够自如行动,实在是令人惊叹。而且他们胆敢再来倚山宫,想来功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穆公任兀自低头离开,忽闻得耳边声响,脑里发晕、心头大震,刚一抬头,一身形陡至运掌无息,左臂已经朝胸口袭来。他失魂落魄、触不及防,双掌欲抬却已中了一招。晨钟出招极快收手则更快。穆公任已滚翻在地。
这掌力,较之于冠中,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你没事儿吧?”突然从两人背后窜出两人,将他给扶住。穆公任心头脑内兀自难受,心说自己已经和整个星相派结仇了,怎么还会有人来助自己呢?抬起头,却发现,这两人,正是那日偷偷入山,找白曾青较量的中土小昆仑和峨眉两派的后起之秀,游适南,于尘光。
两人提防着阴阳双煞,拖着穆公任退开数丈外。穆公任挣扎着,看了眼前两人一眼。与其说是感激,更多的是奇怪。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为什么要帮着自己?
但他更知道,自己现在该担心的,是阴阳双煞。
好在阴阳双煞并没有追赶。而是朝内走去。
没有人将他当做一回事。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阴阳双煞也不愿费劲动手。
但是现在的他,就是想要愤怒,想要开口“寻死”,也是没有这个体力的。
因为那口气,还没有喘匀。
也是多亏了游适南和于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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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于游得知上次白曾青乃是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与他们交手提携后进,但是那一战更是让白曾青伤上加伤,最终导致其死亡,两人心中愧疚前来告罪。因为看门弟子不让进,所以他们转回头去山外那破庙歇息。却发现阴阳双煞路过,见他们行动迅捷,便知功夫不弱;却又躲躲闪闪,想来是不利星相派了。而且两人年纪相貌,还有失足断臂,便才想到了他们的身份。他们虽未亲见,但是这等事情,江湖上早已流传。只是不知阴阳双煞此番前来意欲何为,不敢贸然点破。
两人心意相通,跟在这二人之后。而暮鼓晨钟,竟然也未能发现。
在山门口,二人赚得小童开门,运掌竟而将之击毙,赶到山里。他们早已躲在一旁关注了好一阵子,只是众人未能发觉而已。
同样,游适南和于尘光也在他们背后关注了好一阵,却只能关注他们二人的背影。他二人不敢贸然出手以防再酿大错。但现在阴阳双煞出手伤人,自己自然不能不理会。
他们蹲身隐藏的时候,也略微得听些言语,知道这人不是星相派弟子,却又得罪了星相派。但这阴阳双煞出手偷袭实不光彩,他们自然不能为示好星相派而坐视不理。
再者,阴阳双煞在星相派的地盘伤人,想来星相派也不会高兴的吧。而且万一这两人下杀手可就不妙了。
他还在盘算对策的时候,游适南已经出手了。
游适南还想着,说不定出手对付阴阳双煞会赢得星相派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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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双煞,你要怎样?”于冠中大喝一声。他们都知,这二人来者不善,对于游于二人,倒是一时没太注意了。更是没有人会在意穆公任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我的名号么?”老者大喝一声。
众人都曾见识过他二人的本事,那日的情形浮现起来,都不由得心惊胆战。
“嘿嘿。你运气不错。”晨钟转头对穆公任道。“你既然不是星相派的人,那今日我便饶你一命。”
穆公任不做一声。这里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这两人想要横行无忌,倒也未必能够。且不说李问道等五个老头武功不弱,便是一七北斗阵、四七星宿阵、六六天罡阵、八九地煞绝阵,两人也未必能够闯得过去。
我又何必替他们着急。平日里受星相派上下的欺辱,难道还不够么?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文道成,而文道成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两个大敌身上。对自己视若无睹。
他站起身来,可是所受的这一掌好不厉害,胸口还有些酸痛麻痒。他站起来,瞧了游于二人一眼,道一声谢,便离开了。
游适南本想伸手叫住自己,却被于尘光给拦住了。他能够察觉身后的这两人的动作,甚至是神情。一个关切,一个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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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能察觉阴阳双煞这两人会怎么做。
当初自己也曾受过阴阳双煞的一掌,那一次,若非是白曾青出手帮忙,他早已经死了,甚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走了数里,刚出山,他还是是放心不下。却不知道这两人究竟将星相派如何了。但是赶回去一则不见容于星相派,二来自己的武功,比之这二人,是远远不如的。他再也不想为别人犯险了。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山门外的两具尸体。
他回头,可是刚走了几步,又想起了式仪。所以他躲起来,躲到了山里头去。
他想,他也希望,星相派能够取胜。他躲起来,只想看看结果。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看到远处,那两个个人走了出来。只是两人不说话,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什么什么事情。
“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断腿的暮鼓,口气很粗,说的也不很清楚,但是声响很大,却听得见。
“放心吧,那小子中了一掌,跑不远的。”
穆公任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他们找的是自己。
难道山里的人都被杀了?
穆公任躲在山上树丛里,一动也不敢动。
看着暮鼓晨钟离开,直到没有了人影,他才松了口气。
摸着自己的胸口,却不知道这一掌,到底有多厉害。
就在这时,又有两个人路过,却不是游适南与那于尘光。而是星相派弟子王逸和章平援。看着他们登高远望,穆公任便知道,两人是来打探这两个厉害的对头是否离开的。
看两人的样子,似乎倒没有发生更悲惨的事情。
穆公任算是松了口气。却不知道自己如何招惹了阴阳双煞,难道是上回让他们折了面子么?
可是那一次也是因为他们二人要抓自己下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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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仪一个人在山里,已经四个月了。
他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担心哥哥会出事。
还要担心,晚上吃些什么。
她很想到外面去看看。她肯定不知道,外面,穆公任究竟发生了什么。
哥哥刚走的时候,她一直都憧憬着,哥哥马上就回来,哥哥把武功练好了,带着自己到处去看这世界。或者回家。
可是这段时间异常难熬。
有时候无聊,就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按照那本《穷途末路》说的来练。有时候则翻阅那本《回春诀》。肚子难受的时候,则按照申有赖教她的吐纳之法练习。
她不是常人,她自己不知道。
别人知道,却不理解。所以说她是怪人。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有时候,她抱成团,蜷缩着,却感觉到好像身体虚空轻盈了。皮肉不在了,好像血管是一条一条地暴露在空气中。里面血液还在流淌。但是从哪里开始,流往何处,有什么用?
闭上眼睛,好像能够看到血液在流动,深入到血管内,还可以看到里面微小的东西。血管之外,好像还有一些屏障,虽小,却在张翕吞吐着。
平时在山里被杂草划破了手,就会出血,脚上,身上,脸上……每一个地方被划破了,都会流血。所以她就明白了:血管是遍布周身的。她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她看到空气如何在体内如何吐纳。甚至摸索着,如何头疼,如何思考。
她拥有着超人的感觉。
她试着喝一口水,然后闭上眼睛,去感受这水,从咽喉下去,怎样经过身体的每一个器官,每一个部分。
吃饭也是一样。
闭气,不呼吸,看看对人体的影响。
她全身懒洋洋的,动一个手指,却去感受这颗手指,到底一直连通到哪里,由谁控制又会影响到谁。碰触,疼痛是如何传递的。
当然,都只因为她闲着无事,无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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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关姊姊来了。
那天她在挖坑,两年前她在地里埋了一些花草和树叶。那时她突发奇想,草和叶埋着会怎样呢?人埋着又会怎样呢?为什么人要吃东西,树和草就不要吃东西呢?土地里面有什么东西么?树根会从土地里吸收营养么……她也曾把双脚埋在泥土里,不过什么用都没有。
不吃东西,还是会饿的。
挖开泥土,一张巨大的蒲扇一样长着五指的树叶,还没有烂掉,相反,色泽更加鲜艳。只是有草已经将根扎进去了。树叶被穿破了好些洞。
她又把泥土推下去,重新埋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关弄梅就来了。
她还在老远,式仪便察觉了,山里来了一个陌生人,不但是树和草,虫和鸟也都有反应的。式仪没做声,爬到了柿子树上。高高远远地看着,发现只是她一个人,这才安心下来。
她是来采药的,因为听式仪说,这山里有很多药。有些药,式仪帮她准备好了。但是有些药,却要去采。
式仪平时在山里,替她留心了。看到她来,便拿起了那把小锄头。
但还是按了一下腰间,确信那把匕首还在。
“村子里的桃花都开了。”她跟在式仪背后说道。
“我看得到。”
她想起来,只要在山头,就可以看到村子里的桃花的。
素白淡粉,水墨一样,只是看着,也能体会。纯洁,素雅,清淡,柔嫩,脆弱。要怎样的调和着色,怎样的铺张渲染,才能画出这样的质感呢?
“树上好多蜜蜂。我上次去洗衣服,从树下路过,有个蜜蜂就掉到了衣服里面了。我害怕,就用手去碾,结果蜜蜂还蛰了我一口。”
蜜蜂,当然被碾死了。
“那蜜蜂不厉害。”式仪淡淡地说了一句。
“爷爷跟我说,要是没有蜜蜂,那桃花就没有办法结成桃子了。”
“是么?”式仪敷衍了一句,她要爬山了。
眼前是一道斜坡。式仪先上去,然后垂了一根藤下来。
她要采的药,就在这地下。她用一个小锄头,掘着土,一尺多深的时候,草药露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藤,还是根。
关弄梅只要了一半,剩下的,式仪也没丢。她准备自己弄来尝尝。
几天后的早上,式仪正在洗头,她又来了。手里还带着几枝桃花。顺手插在了石屋的一个泥陶里。式仪本不想让她进去的,可是她已经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出来。弯曲袖子要帮式仪洗头。
“不用,你让开。”
倒了一盆水,她又重新打了一盆水。
小时候,她老是看到她爹给娘洗头。她也喜欢洗头。
但是她不让别人碰她。
关弄梅说她自己一个人去那里挖药,式仪不放心。让她等自己。
“那头有野兽。我弄了陷阱。”
洗好了,关弄梅看着她熟练地将头发打了个结,从屋角掏出了三只标枪。
关弄梅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盘”头发呢。连头绳都免了。但看着式仪手里的标枪,她就有些害怕,手里紧握锄头,问式仪是什么野兽。
“可能是野狗,也可能是狼。可能是路过,也可能就待在那头了。小黄瓜,小黄瓜。”式仪喊了两句,这时候石屋顶上,跳出了一条黄斑野猫。
式仪让她走在前面。因为她害怕背后跟着一个人。
关弄梅心说,她还是个孩子,能够陪着自己去挖药已经是很感激了。毕竟是救自己的爷爷,所以虽然害怕,她还是壮着胆子,走在了前面。
“你爷爷病得厉害么?”
“他好多了。这草药管用。拿来用开水煮了泡脚,爷爷的关节不那么痛了。”
式仪才知道,那不是煎来服用的。
“你守在下面。”式仪留了一支标枪给她,先把小黄瓜扔到斜坡上去,见没有声响,便跟着爬了上去。
她在山里惯了,所以手脚并用,三两下就上去了。
关弄梅看着她,心说自己可是跟不上她的。
“你对这里很熟悉呢。”关弄梅是害怕,所以找话说。
“你在这里生活两年,你也会熟悉的。”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说你和哥哥在一起,那你爹娘呢?”
“他们外出了,还没有回来。”
“我爸妈也是。他们出了门,然后就没有再回来。爷爷说他们抛下我了,我不记得他们了。我也不想他们。我和爷爷生活得很好。式仪,还在么?式仪?我不是说你。”她怕触到了式仪的伤心事。
式仪已经下来了。
拍拍手,那只名叫小黄瓜的野猫,也一个纵身,从山坡上跃了下来。
很轻盈,没有一丝声响。
“我从小就和爷爷一起生活。爷爷是这两年,腿脚不好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到村子里去玩玩。我有好伙伴……”
她自顾自地说着,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头,式仪已经远远落在了后面。她刚要说话,式仪举起手来,让她别过来。她看到式仪右手已经举起了那只枪。那只野猫,也耸起了身子,往后退着,蓄势待扑。
“刺溜”一声,草丛一动,一直黄毛的小动物溜掉了。小黄瓜要追上去,被式仪叫住了。
原来只是一只狐狸而已。
而且也不是小黄瓜能够追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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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仪是不会出去的。
是看着关姊姊害怕,才把她送出了山的。但是她并没有下山。
回来的时候,看到那桃花。她把桃花抽出来,插到外面泥土里。
不过也没有活几天。
有些天,她都没有来。式仪有些担心。那些草药,她都已经备好了。见她没来,便爬到了那棵大树上,远远地望着。
满树桃花,树树粉白。反倒是那稀稀疏疏的几栋屋子,不那么明显了。
村子里有什么人,她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过了半个多月,关弄梅才来。
“我上次回去的那天,邻居大哥上山的时候,发现了这药。也不远。”所以她就在那里采药。
式仪算是放心了。
她一边将带来的桃枝埋在泥土里,一边告诉式仪,说村子里的桃花都掉了不少了。
“掉了花,才能结果子。”
“我小时候爷爷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不过看着花儿掉落,总是舍不得。”
“掉落的花,才好看呢。”
掉落的话,都碎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她是想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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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她烧了一锅水,带着匕首上山了。
那株兰花,她是几天前就看到了。
她不顾周围的湿地污泥,俯身跪下闻了闻,确实很香。清幽久远。那是一种自然之香。也许是在山里,并不显得浓烈。
她听爹说过,兰花是最高洁的花。是士人品质的象征,屈原就常以兰草自喻。后来女子也常常在住处摆上一盆兰花,让卧室更幽香。
她伸手连根掏了出来。
水已经烧开。洗完头后,又取出木盆,倒满热水,把兰花放了进去,伸指试试水温,然后脱了衣服躺进去。
她笑了,感觉自己就像大家小姐一样。热气还在冒着,兰草的香味,好像都透入到了鼻子里面。她放松了身子。
她隐约还记得一个故事,有个人梦见兰花,之后就怀子了。所以有段时间,爹娘的房间里,总是摆着一盆兰花。那应该是自己还没有出生时候的事情。她也忘了,是爹和她说的,还是娘说的?
今天是三月三日,上巳节。
她沐浴完后,到了外山那头。她想起了一首诗,说的就是这个日子的事情。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吁于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这首诗她印象再深不过了。因为那两个字“溱”、“洧”,她一开始念不会念,便只念右边,后来她爹指正。
“那念‘真’、‘伪’。”
她记得深,还因为她让爹教她,这首诗说的是什么。“你还小,等长大些我再教你。”
“我现在就想知道。”
爹便只好把这首诗说与她听。“这首诗啊,说的是小伙子、小姑娘借着这节日,含蓄地表达爱恋,最后执手的故事。”
“我知道,我知道,执子之手,对不对?”
爹笑着点点头。“真聪明。溱与洧,都带水字旁,是两条河。”
“泾水渭水一样。”
“对,这些诗,这些文化,都在北边。很远的地方。诗经里面有一句,叫‘泾以渭浊,湜湜其沚’。”
式仪是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家那么远的。这里虽然不是中原。
“泾水渭水啊,在西安。这溱水洧水啊,在中原。三月的时候,冰河解冻,河水就哗哗的流淌。这时小伙子,小姑娘就会外出游春……”
“小伙子,说你呢。”式仪就会起哄。她当然是说在窗外的哥哥。爹说自己聪明,所以那时候的自己,特别得意。总是忍不住要去嘲弄哥哥。
只是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过去一个月了。
她也记不得了,谁说过,三月三是鬼节。阴阳的界限会变得模糊。人在今天,可以和去世的人沟通。她又好像有印象,阴阳的接口,是一棵大树。所以她才来到大树下。
她也知道那不是真的。不过要是能在树下,南柯一梦,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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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关弄梅来。她说带来了一篮子鸡蛋,但是提着没办法爬上来。让式仪一起过去取。式仪也很久没吃过鸡蛋了。
“这么多,够么?”式仪采了半篮子的草药。
“够了,都够吃半年了。”当然是开玩笑的。“我过几天再来。”
“你小心点,别让人看到了。”
“放心吧,这山里没什么人。现在又是农忙的时候。”
再过几日,她来,式仪准备好了常用的草药。
“不用了。爷爷腿脚好了。我可能这段时间都没空来了。田地里很忙。要不,你住到我家来吧。我家还有地方给你住。”
“我不去。”
“村子的桃花要落了,一起去看看。”
“我不出去。”
“村子里的人,都很好的。你不用怕。还有几个和你一样大的伙伴,可以陪你玩。”
“我不怕。落花有什么好看的。”式仪有些气恼,“你以后不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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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一件事。一年前,哥哥也是说,在外面找了一户善良人家,想让自己去那儿,说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在山里。她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了。
结果,那个人并不是好人。
所以当那个人扑过来的时候,她抽出了短剑。
她杀了那人。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她害怕,手在打斗,连刀都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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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别怕。”哥哥抱着她。一脸鲜血。他还有事情嘱咐,所以返身回来。看到了那一幕,抽刀将那人砍死了。
她也不确定是她杀的,还是哥哥杀的。哥哥虽然说是他杀的,那人后背被哥哥砍了好几刀,但是她想,哥哥一定是安慰自己的。
那之后,她就不愿意再出去了。她就不相信别人了。
但是想起来,关姊姊也是一片好意。她想自己刚才一定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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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式仪恶语相对,不过弄梅并不神器,只要有空了,她还是会去。式仪也没有赶走她。
尤其是在她爷爷的病,又犯了,之后。
好像是劳作累了,结果又犯病了。
那是下地走动没几天之后的事情。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有很多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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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们在山里采药,天上突然下起了雨。
两个人跑回石屋,已经湿了。
式仪生起了一堆火。
湿了,自然是要换衣服的,否则就会感冒。她有衣服,可是关姊姊却没有衣服换。
她的衣服太小。
她还有哥哥的衣服,她不舍得给别人穿。
“你快换衣服吧,不然会感冒的。我烤干了就行。”
“你穿我哥的吧。”
如果她不说那句话,式仪心说,我肯定不会把哥哥的衣服给你穿的。衣服上的一针一线,都是自己手缝的。哥哥都还没有穿过呢。
“我回去洗干净了就给你送来。”
式仪不说话。
“你怎么不换衣服?”
“烤干净好了。”
关弄梅猜想,难道她不想让我穿这件衣服么?我要是脱下来是不是更不好呢?关弄梅有些尴尬,心说早知道我就不换这衣服了。
不过式仪并不是有意让她难堪。就是没有她,式仪有时候也是这样做的。她好像习惯了。
冰冷的雨水沾湿了衣服,贴着皮肤。身体就好像被捂住了,皮肤的每一个毛孔。烤着火,身上的雨水又渐渐被蒸发,热量被吸收,毛孔一时打开,身体好像通透了,寒气进来了。
人就会变得虚弱,就会感冒。应该是这样的吧?
身体的热量在流动,身体在应对着,应对着冷与热。她有时候只是想要感受一下这种感受。
她当然没有和关弄梅说,她也说不清楚。否则,又会有一个人认为她是怪人了。
不过她不说,也会让人奇怪的。
“你也会认字么?”她早就想问了,她老早就看到式仪床上的书。
“我爹教我的。”
“爷爷说识字没用,不让我读书。”
式仪心说,我哥哥也觉得读书没用,结果拿着书,武功秘籍都看不懂,都不会练。
但是她不会和人讨论哥哥的事情。
外面雨还在下,而且愈下愈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水开了,式仪取了一个“竹杯”,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戴着斗笠,出去了。
“你干什么去?”“把药拿回来。”“我去就好……”“你再弄湿了就没衣服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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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越下越大,远处雾蒙蒙一片,她在门口等着,也不知道式仪怎么了?过了好些时间,式仪才回来。
“你都在这里。”
关弄梅点点头。式仪心说,哥哥的衣服没有湿,她当然没有出去。这个问题问得真蠢。之后她就没有问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雨才停下来。
“你不用送我了。我一个人可以回去的。”
“小心路滑。”
那天,她在雨里,听到了嚎叫声。她猜想,该是什么野兽。
她的耳朵,好像能够分离雨水声、风声、木叶声,能够具象景象。似乎真的有一只野兽,很熟悉,很危险的潜伏着,但脑里的视线却不能再靠近,不能更清晰。就像被当时的雨水模糊。
好在不是关姊姊出山的路上。
等到天放晴,早已经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了。足迹都被雨水冲洗了,也没有留下毛发之类的东西。
式仪在那附近设下了陷阱,每天都回去看看,但是一直没有收获。
这天也是。她垂头丧气地回来。
刚在门口,就发觉不对劲。里面有人。
“穆妹妹么?”
原来是关姊姊。
她是来送衣服的,已经是第四天了。她说家里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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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仪在按照《穷途末路》那本书里面的图练习。书虽然被哥哥带走了,可是很多地方,她还记得。虽然哥哥不让她练,可现在哥哥不在,所以她偷偷练习。
《回春诀》都是文字,听哥哥说是练习内功的,她认得来却看不懂。但是那本《穷途末路》,里面有图,所以她对照着练习就可以了。
里面的姿势,好像没有一个正常的。
但人是正常的。
正常的人,要在不正常的处境下生存。这本书的目的就是这么简单:穷途末路之时,怎么活下来。
她是不会想那么多的,她只是无聊。
那些图练起来,似乎都是约束压迫着自己。有时候是手足躯体,有时候五脏六腑,有时候则是血管脉络。
她有着超越常人的感官。当一个地方受迫之时,更能清楚明白这一处的功用。也便知道该如何修炼了。
她不知道,她的这境界,早已经超越了写那部书的人了。
那是因为天赋。并非因为她多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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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显然关弄梅的爷爷身体很不好,都要用不少药。
那天式仪采完药,看着她回去。然后转身,又回头了。
她感受到了野兽的气息。却没找到。
她失望的回去,小黄瓜正等着她。
它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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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关弄梅拿来了一张药单。
式仪疑惑地看着她。
“你会识字的,不是么?”
“可是我不认识草药。”
关弄梅想着也是。
“你回去把药渣给我拿来看看。”
当她回去的时候,式仪想起了哥哥那本书。可惜没有带在身边。不然就可以对照图,采药了。她想,关姊姊的爷爷应该又有了新的病症了。否则也不用换新药。
她说是病症好转,所以大夫重新换了一记方子。
有段时日,她爷爷不再吃药。因为身体也好转了。
祖孙两人去镇子上,她还给式仪买了一双鞋。上面绣着花,式仪觉得太花俏。没推开,也从来没有穿过。
“屋外面摆了那么多石头,是干什么的?”
“闲着无聊,随便弄的。”式仪当然不会说,那是她模拟打仗来着。“我带你去看看我的三眼泉。”
“要是温泉就好了。”
“不是。”她又补充,“你想的美,那就不用烧水洗澡了。泡在里面就好了。”
“你石头上面都画了些什么?怎么今天看到的,过几天看,就变了样?”
“因为我擦了,重新画了。”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都是怪物。一只脚的,一只眼睛的,没有脑袋的,牛头人身的,人首蛇身的……
关弄梅非要问她画的是什么。她还是回答了。有人说话,毕竟也是好的。
“没有头,人还能活么?”
“都说了,是怪物。”不过这一点,式仪倒是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头,人还能活么?
“你教我写字,好不好?”
那一天,她学会了三个字,关弄梅。
不是式仪想要教她,而是她非要学。
“过段时间我可能没什么空来了。要不你到我家去吧。还可以看桃花。”
“桃花不是都谢么?”
“我们村子有好多种桃花,这种花落了,那种花又开了。最早的桃子都熟了,最晚的还没开花呢?”
但是式仪还是不会去的。
“你不害怕一个人住,还害怕生人么?”
她是害怕,但未必是关弄梅所理解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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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渐渐过去,一个月,两个月。
米缸里的米不多了。她总不会吃完的,总会留一些。
好在是山里,总不会饿着。
今天去抓几只青蛙螃蟹,明天炖些蘑菇野菜,过两天去掏几个鸟蛋,再不就钓钓鱼,或者去“蛇丘”抓两条蛇。想着打猎的,可是又没什么猎物。
也许是察觉有人存在的迹象,都跑开了。
那天,她爬到树上去掏鸟蛋,结果鸟妈妈回来了,就啄她,她一个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足足有十多米。
摔倒地上的时候,他感觉整个身体一震,好像魂魄都被震了出来。马上,就晕了。
那一次是真的七窍流血。双眼都肿了,震出了血丝。
还是小黄瓜来找她,把她弄醒的。
她心说,要是挂一下树枝缓冲一下也好了。
过了些日子,发现树上的鸟巢不见了。她抓着小黄瓜“逼问”,所以小黄瓜看到她都怕。
不过运气好,她打了一只獐子。个头不大。
吃了一个月。而且还用那麝香还做了一个荷包。
端午那天,她换了新衣服。把那荷包挂在身上,还嗅了嗅。
躺在床上,好像整个屋子都是香气。
反正也是在山里,毒虫之类的,她见多了,也不需要避了。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香味,但是至少也能冲淡屋子的平淡。
哥哥离开三个月了。
中午的时候,她听到外面有声响。她爬赶快起来,冲出门。但是溪水那头,是弄梅。
她和爷爷出去镇子上,她用卖花的钱,又给式仪买了点吃的。
“爷爷不能吃油腻的。”她解释说。“嗯,什么东西,这么香?”
式仪脸一红,窘得想要把荷包扔到水了,顺水飘走算了。
关弄梅作势伸手到她身上去掏,却被式仪打了手。
她发现屋子外面,晒着一件皮。式仪说那是自己打的獐子皮,准备缝一件衣服的。“关姊姊要是不嫌气味,就拿去好了。”
“我做太小了。我看你还有一件大的。”
“那是我娘留下的。”
“我是问,那个大的,又是什么?”
“花斑豹子。”式仪看她是吓到了,又解释了一句,“不是这山里的。”
“你要是缺什么,记得跟我说。”她看得出,式仪生活的并不好。
下一次来,她带来了一只老母鸡。她说这母鸡吃饱了,每天都下一个蛋。不过她不敢放下,因为小黄瓜一直盯着她手里的母鸡。
式仪必须时刻带在身边。不然就会被小黄瓜给吃了。
家里是没有多余的谷子给它吃的了。所以下了八九天的蛋,一天比一天小。她就带着母鸡去找食。枯树里面,有虫子。以前听从里的小伙伴说起过,那可以吃,白白胖胖的,有营养。不过式仪不敢吃。现在正好给鸡吃。
当关弄梅再来,式仪给她展示了一个鸡蛋。比她小小的拳头还要大上两号。
她是给式仪带桃子来的,村子里最早的桃子,已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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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只鸡,没有存活多久,就被吃了。
当式仪洗完衣服,从河边过来,看到那只被咬死的母鸡,衣服都摔地上了。她赶过去,发现鸡的肚子里,还有好多鸡卵。是明天要生的,后天,大后天的。
她拿着一根棍子,去菜地了。因为小黄瓜就在那里看地。它本应该看菜地的。免得乌鸦来偷吃。
小黄瓜看着她来了,马上跑过去,蹭蹭她的脚,还一副邀功的样子。式仪一棍过去,只是打在了它的旁边两吋处,小黄瓜吓蒙了,当她再举棍子的时候,它才跑掉。
“哇哇哇。”头上的乌鸦大叫起来。
式仪火了,捡起几个石头,砸了过去,还有一个被砸中了。
“哇哇哇。”乌鸦叫得更起劲了。
她看到头顶有一只老鹰,张开翅膀来,有六尺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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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妹妹。看我带什么来了?”关弄梅还没有到,就喊话了。但是式仪没有回答。
她躲在石屋旁边,伸出一个小脑袋,正是要看看,她带什么来了。
关弄梅又喊了两句,“我进来咯。”
但是屋子里没人。她很奇怪。又出来了。
“穆妹妹?”
穆式仪这才从走出来。“是阴生阳花?”式仪发现关弄梅提着一个篮子,用油纸垫着,上面是一株带着泥土的花。淡白的花,却有些斑点,很像当初家门口种的那株雀斑水仙,阴生阳花。
“怎么样,我就说我能碰到的吧。你看。”弄梅把篮子递过去。拍了拍胸口的水渍。
式仪曾经和她说起过这种花,想不到竟然真的被她发现了。
“梅姊姊,谢谢你。”她很高兴,这个山里,她走遍了,却没见过一株这样的话。她以为这里不会有这样的花。
“说什么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你的脸怎么?”关弄梅发现,式仪的脸上有不少划痕,又是被山里的荆棘刮的么?
“先别说这个。我们把它种下去。不然要死了。这花娇贵着呢。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这次我和爷爷出去,被坏人欺负了。碰到了风姊姊,帮忙我报仇了。风姊姊和我说,在镇子外面碰到了这样一株花,不知道值不值钱。”
就是再多的钱,式仪也不会让给别人。她已经挖好了坑,把花放了下去。
“我还给你买了些东西。”关弄梅掏出了一把青鸾铜镜,一把琉璃梳子,一个蝴蝶发夹。“都是风姊姊给的钱。”她很想给式仪介绍风姊姊的。
“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你等着我。”式仪跑开了。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扑哧扑哧的声音,看过去,式仪的肩头,竟然立着一只将近三尺高的老鹰。张开翅膀,更是六尺长。
这可把弄梅给吓到了。她大叫一声连连后退。那老鹰也被吓到了,振翅就要扑过去。好在式仪喝止住了。
“可可,回来。”
想不到这只老鹰,竟然被式仪给驯服了。式仪扔了个石头到溪对岸,那小鹰就张开翅膀略水而去了。
她还有些害怕,式仪问她爷爷怎样了,关弄梅说,爷爷很好。现在有钱了,可以找大夫用最好的药了。
式仪又给她倒了点水,两人便坐在石头上聊起天来。
先是关弄梅说起了昨日的经历。她和爷爷出去赶集,卖些瓜果野花,结果她碰到了几个富家奴仆,先是让她去府上插花。
“后来爷爷不让我去,他们把爷爷打了一顿,就跑了。这时候就来了几个人。三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给爷爷找了住处找了大夫,后来三个男人走了,风姊姊一个人在。她让我去那人家门口卖花,我当时还不知道,后来被那人发现了,他们要抓我,结果风姊姊就出来了。我刚开始还不知道她那么厉害,竟然用小石头就把他们打得动不了了。就是小手指那么大的石头,就把人打得动不了了。”关弄梅显然很是佩服。
“她肯定会武功。”哥哥一定会比她更厉害。
“我想也是。妳脸上就是扁毛畜生弄的?”关弄梅看了一眼可可,还是有些害怕。
“是啊。爪子厉害着呢。”式仪说起了那段经历。
“前些日子,我到那深山山谷里面去,带着阿咕打食。糟糕了,我忘了。你的那只母鸡,阿咕,被黄鼠狼给叼走了。”
“哦,那是要小心了。我家里还有十几只母鸡。下次……”
“不用了。”式仪连连招手。
“你快说。你怎么碰到那只老鹰的。”
“我带阿咕去山谷打食,劈开一段枯木,发现了两条红色双环的蚯蚓。一条给阿咕吃了,另外一条拿来钓了一尾青色双鳍怪鱼,可是怪鱼刚刚钓上来,又引来一窝金背银腹蛇,最后那蛇又钓来了可可。不过我可废了好大劲,才驯服它的呢。”
两人还在聊着天,突然天上传来尖锐的叫声,是两种声音,似乎是相互尖叫着,是在交流。声音还在盘旋着。
式仪知道不好了,抬膝跳下石头来,对关弄梅道,“快走。”
但是已经太晚了,头上一直老鹰高高盘旋着,另外一直则俯冲下来。
它可比可可大得多,一双翅膀张开来,就好像整个天儿都被遮住了,都暗了。
式仪眼见那老鹰就要啄到梅姊姊了,挥手大喊,然后冲过去拉着弄梅趴倒在地。
弄梅被吓哭了。
老鹰一个俯冲,是算计好了高度的,现在伸爪却也没有能够抓住两人,身子已经开始升上天空了。接下来又会是第二波俯冲。
式仪拉着梅姊姊躲到大石后,自己则捡起石头往天上扔。“走开,快滚。”然后拾起篮子就是胡乱挥舞。她的力气不大,而且并没有什么功夫。
老鹰一个俯冲,就是朝着她脑袋抓去。她瞧得准,竹篮挥过去,老鹰双爪如钩,钩住了竹篮。幸亏她松手得快,否则连同小小身子也会被带走。可就在这时,第二只老鹰却紧跟着冲了过来。式仪双手抱头,往地上一蹲,第二只老鹰撕了她一截衣袖,却也抓了个空。她能感觉要是再深一寸,自己细细的胳膊会被它抓断的。
可是第一只老鹰扔了竹篮又冲了过来,式仪看到身前还有一段木棍,赶忙拾起来朝它一挥,那老鹰双翅一扇,身子猛地抬高了半米,这一棍便打空了。
另外一只老鹰又扑哧着冲下来,式仪准备一棍挥过去的;但是老鹰到了头顶,她却觉得打不过,于是低头,但是老鹰爪子一伸便抓破了她后背。她虽然疼,但还是就地一滚。
关弄梅在一旁已经吓坏了。她发现第二只又赶过来,要是被她那钢铁一般的利爪给抓住,脑袋只怕都要抓破。她还没有这么近地看过这么大的鹰。
可是不知怎地,那鹰还在空中,却又突然用力拍了拍翅膀,飞走了。
式仪转过头,看到那头蛇丘,可可在找食。但是还有一个女人。
“躲开。”那女子大叫一声,从蛇丘飞奔下来,身子一倾几乎是贴着地面,捻指抄起了两个碗口那么大的时候,振臂就要甩过来。
但是被可可挡住了。因为靠得足够近。
式仪还弄不明白究竟发什么什么事情,却见那女子足尖轻点,就好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般,竟然从真的“鸟儿”身边掠了过去,还用力一推将可可给弄得打了几转,晕晕乎乎的赶不上来。式仪发觉头顶气压大变,想起自己这头还有两只老鹰要对付。眼见那老鹰的爪子就要掏空自己胸口,她吓得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一把匕首。
“嗤”的一声,接着又是“呼”的一声,老鹰再一次振翅升空。十数只羽毛掉落下来。
原来是那女子出剑救了自己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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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两只老鹰开始转而对付这个新来的女子。那女子竟然不惧,还仗剑与之对付。只是一个回合,就被夺去了那把剑。鹰爪被剑刃割到,却也没有丝毫伤害。
式仪心说,这要是被它抓一下,正要把胸口给抓开了不可。反倒是越想越害怕。
她看着那女子的后背,眼前又有一只雄鹰扑来,身上没了剑,却也不害怕,反倒大叫一声“来得好”。式仪只是看到她低了一头,却没想到她避开了那老鹰的爪子反倒是在错身的时候纵身伸臂抓住了那老鹰的爪子。老鹰虽然承受了一个人,却也奋力振翅,将那女子给提到了空中。
“风姊姊,是风姊姊。”关弄梅这时看到天上那人,竟然就是昨日救了她的人。
式仪本来看到那女子来帮自己却陷入了险境,自己却束手无策空自着急,现在又听梅姊姊说那人就是她救命恩人,更是慌了。就在这时,可可飞到了她的身边。
“可可,快帮忙。快点啊。”式仪求它,可是它不搭理。刚才它在蛇丘找食,却被这陌生人给吓坏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它就“嗷嗷”叫了两声,飞了过去。因为它发现,吃痛的好像是老鹰王鹰后,它的爹娘。
小鹰叫了几声,两只老鹰也叫了几声,式仪看到那雄鹰缓缓挥动翅膀,身子渐渐降下来,那风姓女子兀自不舍得松开,这时母鹰飞过来啄她,她松开那双爪,一个凌空翻身,安然落地。小鹰又叫了几句,两只老鹰王也应和了两声。突然一个俯冲,从那女子的头顶冲过去。
若是它有意,那“风姊姊”只怕也倒霉了。但是鹰王并没有抓她。只是在警告她。那只母鹰却飞过来,在式仪的头顶一抓。被她躲开了。
小鹰嗷嗷又叫了好几声,两只老鹰这才又和了几声,飞高了。接着盘旋了两下,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