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公任想要问妹妹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不过式仪更想知道哥哥过得怎么样。她也想知道外面的世界。
就像以前,每次他爹从外面回来,她都会很开心的跑过去,就想看看有没有好吃的好玩的,想听一听外面的事情。
“你现在武功练得怎么样了?”
“很厉害了。”
所有烦心的事情,穆公任都不不愿再想,不会再提。
“我先洗碗,等一下我们去外面,一边晒太阳一边说。”他想做些家务,好像是一种补偿,内心有一种歉疚。
他记得小时候,每次爹回来,吃过饭,总要自己去洗碗,谁娘辛苦了,让她好好歇歇。至少这一点,他觉得爹倒还不错。这一点上,他发现自己和爹很像,却没有生气。
“式仪,你这菜刀是怎么回事儿啊,都被你剁成这个样子了。”穆公任发现,菜刀已经剁卷了刃。
“我看到屋子里有怪虫子,老大的,我害怕,就拿菜刀去剁它。”
“瞎说。哪来这么硬的虫子。”不过出门的时候,穆公任还是看到了一个石头上面,有不少刀痕。也许是她把这石头看成虫子了吧。
反正他在的时候,就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哥,你的刀又怎么了?”
穆公任身上的断刀和匕首,都在大火里面被烧了,虽然刀身是烧不掉,但是烧烤的痕迹却是留下了。
穆公任本是不想让妹妹知道的。不过她发现了,也只能蒙混过去了。
“我把东西放倒柴堆上去,也不知道哪个瞎了眼的家伙,竟然把柴火都给烧了。幸亏我来得及时。”
既然已经回家了,也就不需要在随身携带刀了。穆公任放下了刀。
不过式仪却捡起了那本书。“这本书怎么没被烧啊。”
“你傻啊。”穆公任戳了一下她的鼻梁。“当然是我东西被烧的时候,书还不在包袱里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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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仪很喜欢书,带着那本书,两人来到了河边的一个大石头上。
穆公任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草人。式仪接了过去。她的身上,也有一个草人。
正好凑成一对。
“哥,这不是我给你的那个。”
“哇,这个你都看得出来,真厉害了。”穆公任有些夸张的称赞。“我上次睡觉的时候,压坏了,所以重新做了一下。”
“你别骗我了,是不是你把我给烧了。”式仪很不高兴。
“怎么会?你看,这都还是原来的草。”
“嗯。”式仪点了点头。
“哥,这是什么书,买给我的么?”
“诶,别弄掉水里了。这可不是……”
“哇,这人好奇怪啊。是在玩杂耍么?”
穆公任心说,原来你也这么觉得。
“这可是厉害的内功秘籍呢。”穆公任得意洋洋,至少表现得得意洋洋。
式仪让他给自己讲讲练武的故事,穆公任一路上的想象,加上临时的灵光一闪,不断地编着,和妹妹说着。
“感觉也很枯燥呢。”式仪总觉得没有什么新鲜的。
“那是自然。练武可是要吃苦的。你以为是天天玩啊。”
“哥,那你给我讲讲这本书吧。”式仪也翻了翻,她也有很多看不懂的。
不过穆公任不懂的地方就更多了。
“你也想学吗?”
“你就给我讲讲嘛。”
“这本书才是刚给我的,他们都来不及教我。所以现在我也不怎么懂。”
“那是不是按照这个图来练啊。”式仪看着前面几个图,都还算是简单的手足肢体的部分的动作,所以也跟着学,倒还不算太难。
“那可不是。你没看到边上还有文字解释么?要配合这些文字解释练,才不会出问题。”
“那你给我讲讲吧。”式仪把书摊在穆公任的膝前,躺在他的怀里。
她小时候就是喜欢这样偎依在爹的怀里,让她爹教她识字,或者这样躺在娘的怀里,给娘读书听的。
“你可别瞎练,这里面可是有很多古怪的,等下次我问过了师父,然后再来教你。”
“你快点给我讲讲嘛。”式仪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你看这幅图,是不是觉得很怪啊。那你再看这里的文字:身为陀螺南转北,两手为梁天撑地。这里其实是后背,别看这他的脸在这边呢。他是转了一个向的。”
“是两个。你看他脚。”式仪发现,图中的人的脚,也是反着的。
穆公任也吓了一跳,心说人又不是面团,那么这样扭转。不过却也并不表现吃惊。
“这个还不算厉害的。你看这个:两手环抱月,身如月过门。人的身体要从这两手围成的圈里面钻过去,怎么也不像正常人能够做到的,我得回去好好问问师父。”穆公任还在继续讲着,式仪却在一旁对照着图练起来了。“好了,别练了,别崴了手脚。”
“果然不行。”式仪身子好像打了结的蛇,却扭不回来了,幸亏穆公任及时发现,不然她肯定就掉水里去了。
“我看这个很像跳绳,所以就想试试。”式仪解释。
穆公任明白妹妹的想法,是想要将身子蜷缩一团,然后双手围圆套过身子,不过这还有一个区别。“你这样‘跳绳’是手在动,书上是要身体在动。”
因为书上还有一句话:门虽不动身常动,身是户枢便不蠹。
“不过这个我可以练。”式仪指着另外一个图。
“式仪那么聪明,当然可以做到了。”穆公任夸她,但是也担心她会扭到手脚。
不过式仪已经做成了。那是比较简单的一个动作。“巨蟒盘山人不察,一朝腾飞天下闻。”一个下肢扭转盘错仅以脚趾撑地上身却腾空待出的姿势。
“我怎么感觉像螳螂呢?”穆公任拍了她一下,式仪噗通从石头上跳了下去。
“你没事吧?”穆公任吓了一跳。
“你别吓我。”她才是真的吓到了。浑身湿漉漉地,从水里站起来,生气地说道。
“好了,好了。我错了,快起来换件衣服。不然要着凉了。”妹妹以前就这样,弄得很多玩伴都不喜欢和她玩儿。
后头一个动作,“大虫啸林声百里,扭身入林行迹隐。”一个双足微曲,双掌虚摆扭身向后的动作。
两句话后头还有文字:青龙显,扬眉吐气;白虎伏,收心敛神。
式仪换了一套衣服回来,又看了后面几幅图。说道,“这就是‘拟戏’吧?”
“什么拟戏?”
“五禽戏那样。”
“但是什么是五禽戏?”穆公任还是不明白。
“张郎中不是说过么?就是那个华佗神医模拟虎鹿熊猿鸟物种禽兽教导的一种强身健体的功夫。”
穆公任倒是真的没有认真听。“不过也不是,你看这里。”穆公任点了点后头的不少图,大部分都不是以动物的姿势来讲解的。
式仪又练了几个动作,但是到后头就不容易做了。穆公任怕她闪了腰,又怕真是武功秘籍的话,万一走火入魔就糟糕了,所以说:“等我请教了师父,回来再来教你,你先别急着练。”
好在妹妹也没有这个毅力去练功。
“知道了,你再给我讲讲。”她想知道,哥哥到底懂了多少。会不会变得比自己还会识字了。
“我很多也不懂。很多都是穴位。”
“那就当做叉叉跳过去就好了。”
“你当是你识字啊,不认识的就跳过。说不定漏掉的就是关键的地方呢。你看着你,臭脚朝天迎香来……还有这里,眼观颅内承泣疲。这里就有两个穴位呢。”
“迎香就是这里咯。”她翻身点了点穆公任的鼻头旁。
“你怎么知道的?”穆公任也是昨日问过大夫才知道的。
“我上次在那个张郎中那里翻过书,恰好看到的。承泣就是眼睛下面。”
“你这都记住了?”
“是你笨啦。迎香,香是气味,肯定就是鼻子了。泣就是哭,所以就是眼睛下面点了。我记得还有一个穴,叫做承浆。是嘴巴下面点。”
怪不得爹都说式仪聪明呢。“那商丘在哪里?”
“是那头吧。”那里是式仪被抢了钱的地方。为此他们停留了好些天。
“我不是地点,也是一个穴位哟。”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在哪里。”式仪也就仔细看过一个脑袋的穴位图。而这个穴位在脚下,所以她没见过,也便不知道了。虽然如此,可她还是不服输,让哥哥继续考她。
她便是这样,非要赢了才罢休的。可是穆公任认识的几个穴位,都在身体上,否则知道这一点,肯定会选择一个脸上的穴位了。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一连好几次,她都猜不出来。
“我也就知道这个地方,都没别的地方了。”穆公任也很头痛,妹妹问个没玩。“止泻呢?”
“是不是在这里?”穆公任点了点自己的肚脐边上。
“嗯,就是这里,有两个。”
总算是蒙对了一个,式仪也就没有继续缠着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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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枕着妹妹晒太阳,好久没有这样惬意的享受阳光了。
山里的时节较晚,现在还是春天的样子。山花满目。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穆公任才提起妹妹生日的事情。“明年,我一定回来陪你过。”穆公任这样说。
“你只要好好练功就好了。”她安慰哥哥。她早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便是上次哥哥回来,她也因为太高兴了,而忘记了提起这件事情。
“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嗯。”式仪心不在焉。她正抱着那本书,像是捣鼓什么宝贝一样看着呢。
气海无气不成海,血海失血海自盈。但使通天跗阳下,会将任穴各自开。
上面还有批注:故气海无量常充不满,血海无底常失无损。说的是气海之气要不断积蓄,而血海之血要不停游走。
“那是不是要天天生气,要天天流血啊?”
“胡说八道。要是真这样,武功没练成,人就死了。这一句话里面,也有好几个穴位呢。”
式仪看着哥哥,傻傻的笑。“以前大夫让你学医,你却一心练武;现在为了练武,反倒要去学点医了。”
穆公任没有说的是,为了练功,他甚至不得不学字。那可是他小时候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也是他曾经认为最没有用的东西。
谁都不知道,你现在的努力有什么用处,但是等你需要用到的时候,你发现你没有努力过,你什么都没有。机会便这样错过了。
所以他才要想半路上找大夫请教。
“其实这都是我临时找大夫学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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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联通,就不可以让他联通么?”听到哥哥说起大夫对他的话,式仪有些不相信。
“那怎么行?人体的经络都是一样的,都是固定的。”
“你胡说。”
“你怎么知道我胡说了?”
“如果一个断了手的人,那么他的经络就不会和常人一样的。”至少少了一部分。
式仪又开始斗起了嘴来。只要她玩心来了,穆公任只有败下阵来的。
“所以即便没有联通的,只要再沟通一边,不就可以了?”
“那怎么沟通呢?”
“我怎么知道?你让你师父教你就好了。”
经络偏移或许可以理解,但这些人体的“道路”相互串联,那可就是为所未闻了。
穆公任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式仪总是那么天马行空。
所以才会让伙伴讨厌她。
说她是大话精,喜欢骗人。
可是爹娘从来就没有因此而指责、哪怕是告诫过式仪。
穆公任曾经认为,爹娘这么溺爱式仪,所以也要对式仪被孤立而负责的。
但现在,他却没有办法对式仪有一丝批评的想法。
就算千万个不愿意,就算千万个不同意,他也一定会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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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别看书了。你每天在这里,都做什么呢?”
式仪突然爬起来,拉着哥哥就跑。
“干什么?”
“给你看好东西。”式仪神神秘秘的。
“哇,哇,哇。”那叫声很是凄厉。穆公任也吓了一跳。
是柿子树上的几只乌鸦。
“你看。”式仪指着地上的幼苗。
“老爷爷给我的种子,发芽了。”那是几天前种的。
“都是什么东西啊?”
“想知道么?等它们长出来就知道了。”
有期待,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你就不怕乌鸦把这些都给吃了?”
式仪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只是害怕这些乌鸦毫无预兆的怪叫。
身边并没有弹弓,穆公任捡了几个石头去打乌鸦,可是打不到。他想说,不如做一把弓,把它们射下来,吃乌鸦肉。
“还是算了吧。”它们叫一叫,才会让山里显得不那么寂静。
而且她,也习惯了乌鸦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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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出去玩玩?”穆公任问她。肯定有不少东西需要买的,比如那把菜刀。
式仪说,打磨打磨就好了。
“你带我去爬树吧。”
爬树?穆公任想起了柿子树上的那把剑。
“好。”
“爬那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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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很长时间,终于爬了上来。
这棵如蔽日伞盖一样的大树。
抬头看到的都是苍绿色,只有些微细缝,在特定的方位,才能透过一点光线。
“小心点。”穆公任真的担心妹妹会掉下去,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了,可就九死一生了。
这棵树本身也并不很高,只是又在山顶,所以可以看到周边。一览众山却又被无穷树荫所笼罩,这种感觉,说不出来,甚至很难体会。
“哥,你看。”那里就是县城,是穆公任离开的方向。
“要不要等下出去街上玩玩。”
“不要。”式仪又转过头,看向了另外一边。那个偏僻的小村子。“哥,看那头。”
穆公任转过头,却看不到村庄;看到的,是满眼的粉红色。那一树树一片片的桃花,将村子都遮住了。怪不得叫桃花村呢。
即便是在这么远的地方,即便站得那么高,他们还是感觉可以闻到花香,可以听到蜜蜂的嗡嗡声。
他们是不可能听闻的,却又同时产生了这种感受。
式仪想去看看,但是穆公任却并不想去。
“你住在山里,要是到处跑,被人看见了,说不定被人给卖了。”
“你才被人卖了。”式仪打他。
“小心。”
穆公任差点没把一条命都给吓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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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们从树上下来了。
树上有些凉,他们要回家。
“哥,我上次在这里抓到了一只兔。”
“你这么厉害?兔子呢?”
“吃了。还是上次你回来之前抓到的。”
穆公任看着妹妹,就好像不认识她。
“兔子死了。它被蛇咬了,救不活了。”
“那里么?”穆公任来了兴趣。
“早没有了。”式仪说他是守株待兔。“说不定更难碰到呢。”
“谁说我在等兔子啊。”穆公任笑了笑,很久没有吃蛇了。
“哥,别抓了。”
“你怕什么。忘记了我从小就会抓蛇了么?”
“不要。我怕蛇,不想吃。”她没说上次她吃兔肉,结果吃坏了肚子。
她猜测,是兔肉里面有蛇毒,她分明洗得很干净。所以蛇很毒。
这是她的结论,所以她不想让哥哥去冒险。
穆公任在那里搜寻了一阵子,毫无所获。
现在想来,这季节,这气温,也还不是蛇出没的时节。说不定是个例外,说不定妹妹又在瞎编了。
“哥,我肚子饿了。”
“那好,我们回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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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要是练好了武功,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穆公任不是没有想过,却又没有真的认真考虑过。
路见不平,杀光所有坏人。难道要把妹妹带在身边做这样血腥的事情么?
但是抛下式仪,自己一个人么?“你说了算。”
“你能当盟主么?”
“为什么呢?”
“那样你就可以让人把所有坏人都给抓起来了。”盟主,在式仪的心里,和霸主皇帝大官差不多意思。
“只怕盟主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你不是盟主的徒弟么?”
“你当是皇位呢,父子相承。”
“可是他武功那么高,你也可以学到厉害的武功啊。”
“他的武功虽高,也不一定是最高。不是还有一个老爷爷,武功也很厉害么?”“老爷爷”这个称呼,自然是仿妹妹的口吻。他从来是叫老头,甚至不叫的。
“也是。”式仪想起来。
何况,武功高,就一定能做盟主么?
因为还有一个人想过要做盟主的,那就是孙良。
孙良就问起过,如果自己练成了厉害的武功,是不是就可以做盟主。
穆公任并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
“就是不当盟主,练好武功,我也可以保护你,也可以锄强扶弱。”
式仪很高兴,搂了搂哥哥,确信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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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穆公任起来很早,想给妹妹做早饭。可是式仪很不高兴。
“是不是我做的饭菜不好吃?”
“你怎么想得那么多。我就想让你吃吃我做的饭菜。”
“你直接回答我。”
“你做的饭菜好吃,我巴不得每一天都能吃到。”
“那就让我来做。”
穆公任是想着,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一趟,甚至以后会更久。好不容易和妹妹呆在一起,这样的机会难得,所以他想要为妹妹做点什么。
式仪想得也一样。这样相聚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她希望,每一顿,都给他做最好吃的。最好一天五顿。
“何况你做的也不好吃。”
穆公任无奈的摇摇头,式仪说的也对。
在倚山宫,他也曾经被罚做饭的,可是因为他做的难吃,所以被免去了。他当时非常高兴。因为他不用为那些他看不惯的人做饭菜了。
可是他没有想过这一天。为家人,为自己喜欢的人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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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穆公任从河边回来。
“菜刀磨好了。”菜刀被式仪砍卷刃了,所以要用石头锤平了,然后在打磨。耗了不少功夫,也损了不少材料。
刀,轻了很多。
而式仪却已经将那只烤鹅给切开了。
穆公任本是想着留给妹妹一个人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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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走远了,她已经看不到了。
所以她爬上了树上,那棵大树上。
不过她忘记自己是怎么下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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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倚山宫,穆公任又开始了繁重的工作。
穆公任急着回来,因为他知道,过不了多久,白曾青也会回来的。
那是他师父的忌日。
穆公任还不知道星相派的那些仙逝的前辈高手的坟墓在哪里。
不过他这样身份,只怕永远都没有知道的必要。
他甚至连倚山宫的里头都没有去过。
在他离开的时候,他将工作交给孙良。
反正他没有家人,所以也不用牵挂。不用回家。
现在穆公任回来的时候,便要加倍的偿还。为孙良分担更多的工作。
否则,孙良为何帮穆公任呢?
他是不知道孙良是否认真的把活给干了。但他该做的,他便要做好。
潘盛经过了一番惩罚,已经被原谅了,只是不再负责他们两个新人。
而是换了纪成。
纪成是何寻情的徒弟,和他一样,并不很管事,只要他们把工作做完了,便也不去干涉他们的时间。
但工作,一定要完成。
这对穆公任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他总会做完手头的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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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一点,纪成喜欢在河边散步,穆公任有时候到河那头打柴,花费很多时间练功,便不方便了。
一个人,有时间,却没有空间,好好的练功。
房间倒是一个私人的空间,只是并不方便练功。
他躺在床上,翻阅着那本《穷途末路》,看着那些文字,那些人形,心说这真的是内功么?
他问过申有赖,什么是内功。
内功是一系列吐纳引导的方法,可以将体内有限的能量周转自如。高手一根手指便可以敲断一把兵器,因为那根手指便聚集着一身的力量;一掌能够承受千万斤力道,因为手掌连身可以靠着身体将力道疏散发泄出去。
“想象你的身体,每一吋肌肉,都埋藏着一些物质,聚集它们,可以像刀剑一样锋利,也可以像盾牌一样坚实。”申有赖看得出他的疑惑,虽然是用不屑来表达的,“你做不到,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学过内功。没有办法将体内的潜能随心所欲的施展。”
“那是什么物质?”
“那是牙齿,是骨骼,是血肉,是气息……看你如何去运用了。”
所以内功应该是静练的,可是这本书里,都是一些怪异的体态,应该更像外功吧。
他一直没敢深练。
那天,白曾青回来了。可是却很忙。
白曾青忙着帮务,还有对新收弟子的教导;而穆公任则忙着劳作。
那天,他在山脚下扫地,看到了十七,那个一直呆在白曾青身边的女孩。
她在山脚下的一个树林里。在一个坟前。
那里是她哥哥节十八的坟墓。他是挑战白曾青失败而自杀的。
以她哥哥的年纪,便是输给了白曾青,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可是他还是自杀了。
坟墓就像一个土丘,若是没有一块木碑,没有人会注意到的吧。
也许她根本就不想让人注意到呢。
坟前,没有烟火,没有酒肉,只有一个馒头。
被咬了一口的馒头。
她是哥哥捡的。
穆公任远远地躲着,因为他不清楚她是否有武功,是否能够察觉。
她脑子里都是过去的画面,根本没有察觉身后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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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曾经两次路过,一次看到白曾青在指导弟子武功,一次再和几个师弟交谈。
他知道这些人的洞察力,所以根本不敢偷看偷听。
反倒是一旁的孙良,偷看着,那么明显,连旁边的弟子都有些不满了。
只因为掌门没说话,所以他们也不能赶他离开。
李问道和师兄说起过他们两人,白曾青并没有说什么。
他是代掌门,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处理的,自己若是再在一旁指手画脚,并不好。
而且,师弟的处置,并无不妥。
只是李问道也没有和师兄说起那本书。那本被白曾青扔在一边的《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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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碰到她,是在山里。
是山后之山,寒阴山。
那里是星相派囚禁犯有大过的弟子的地方。
只是平常没有人去,所以更显森郁。
穆公任很确定,那里并没有人。没有犯了这样大过的弟子。这一点他已经询问过吴湛。
否则他也不会去了。
他是想去那里练功的。
他知道,申有赖去樊南山练功一定是有原因的,虽然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也许危险的地方,更有利于练功。他是这样想的。
然后就碰到她了。
但是她蹲在地上,把穆公任吓了一跳。
她转头发现穆公任。
而穆公任的眼神,聚集在她的手腕。看看她的伤势。
除了掌心一把草药,他看不到手腕。
她看到穆公任,便要离开。
“等一下。”
她就好像没有听见。
穆公任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翻过来。
“放手。”
“这种草,看起来像无心草,但是将叶子撕开了,就会发现花骨朵在叶底下。这不是无心草,是留心叶,是毒草。”那是穆公任从那本药草书里面知道的。“而且无心草喜阳,留心叶……”
她扭了扭手,穆公任便松开了。她继续离开。
“姑娘,我真的没有骗你。”
一把草,全都扔到了穆公任身上。
她跑开了。
穆公任觉得,她好像哭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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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天晚上,穆公任想明白了。
也许她要的就是毒药。
她也许就是要毒死白曾青。因为白曾青害死了自己哥哥。
他并不清楚这当中究竟发什么什么事情。
要是现在,白曾青被毒死了,自己到这里来学艺,就瞎忙了。
他穿起衣服,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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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有什么事情?”白曾青不知道,他入夜了找自己做什么。
他是披上衣服,从床上爬起来的。
“我想知道,什么是内功?”
他轻轻走出了庭院,穆公任静静跟在后面。“这个怎么说呢。一个坚果,有人可以捏碎,那可能是手劲大;有些人却可以捏成齑粉,那便是用力的技巧了。招式,每个人都可以练,但招式的威力,不只是和招式本身有关,也和练功之人所运内力有关。外功像他们在校场练的,便是了。内功,是在身体内,就像经络那样,看不见摸不着。内功是用来调节身体的。每个人都有内功,只是强弱不同而已。如果你手臂被砍了一刀,会流血,但是血会慢慢凝结,渐渐生长出肌肉,痊愈。但是内功高的,就可以加快这种回复。内功,就是修身。”
“那练武的人,要内功做什么?只是为了疗伤么?”
“调节身体,调节体内每一处细微不易察觉的地方。一个大汉,可以打倒一棵树,却劈不开一片落叶。”就在两人面前,恰好一片落叶飘下,穆公任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片树叶,变成了两片。那么快,又那么慢。
“当你内功修为上去了,和人交手时候,自然就可以知道内功的用处了。当你对自己身体了然的时候,你的内功,就大成了。”
“掌门修炼到什么境界了?”
“身随意动,指哪打哪。”
“那对自己了然了么?”
白曾青摇摇头。“我没有见过谁有这等修为。”
“那真的有这样的人么?”
“我听说过,有个人,他的眼睛坏了,他被人把眼睛挖了下来,然后自己生出了一只眼睛。”因为他的自己身体了然了。所以驱使着眼眶周围的皮肉,再造了一颗眼珠。
穆公任并不相信。当询问得知那是说不清年代的过去的一个人的时候,他更加不信了。
“掌门武功这么高,应该天下无敌了吧?”
“天下厉害的人高人多得是,他们只是不愿意争这样一个虚名而已。比我武功高的,还是大有人在。”
“那有什么厉害的对手么?”
“这还真有。不过是个老朋友了,不说了。”
他虽然没说,但是穆公任知道,他所指的,便是申有赖。
“既然是要修身,每个人的身体都一样,那修炼内功的方法,为什么各有不同?”
“这倒是个高明的问题。”白曾青笑了,“就像做菜一样,有些人先放油,有些人先放盐,有些人喜欢大火……不同的人,想出了不同的法门来修身。”
“但是饭菜的口味就不同了。”穆公任不知道,他是不是说自己做的饭菜。反正是不如吴湛的好的。
“人,就像无源之水无根之树,一点一滴,一分一毫,都在成长。成长有快慢,内功也有优劣,而且境界也有高低。”白曾青是不好说很多人的境界太低了。
有些树,永远长不高;有些水域,永远养不出大鱼。
这一番话,已经足够穆公任一生受用了,只是他还不自知。
“那可以通过肢体,通过外功那样的招式,修炼内功么?”
“正派的内功多为内观自省。因为强求容易反伤。”
“那就是不行了。”
“武学有很多流派,有很多修炼方法。没有听说过,不代表不可行。想象,永远比墨守成规重要。那还有问题么?”白曾青也有些累了。
穆公任刚想要转身,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怎样才能做一个盟主呢?”
“你想做盟主?”
穆公任没有承认,说只是好奇。
“盟主是大家选的,大家的选择条件,那可说不准。”
人品,武功,身世,名望,功劳……都有可能。
“还有别的事情么?”
正好这时,十七出来了。她早已经睡了,听到了两个人的交谈。
白曾青一开始已经带着穆公任走远了,可还是吵到了她。
也许她一直就在隔壁没睡,一早就听到了穆公任来找白曾青。
穆公任是这样想的。
“没事了。掌门注意身体,早点安歇。”离开前,他瞄了十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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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一回去就被孙良给逮住了。非要逼问他去做什么了。
“是不是偷偷找掌门传武功了?”见穆公任并不回答,“还是看上那个小妞了?”
可是直到现在,穆公任都没有认真看过她一眼。
他还真的不清楚,她到底有多漂亮。
“我去问,怎么才能做一个盟主。”
那正是孙良想问的。“快说,快说。想不到你也这么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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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白曾青给他们都放了一天假。下山去。
那是白曾青师徒四人的师父的忌日。
只有穆公任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留下了。
如果有一天的假期,他是宁愿在家里度过的。可惜他并没有这个脚力,一天一个来回的。所以他加紧劳作,把工作提前做完。
但是一早,山上来了几个老头。年纪有一个比白曾青还大。穆公任上前,询问是否需要他帮忙报讯。他们说不用了,穆公任想阻拦,可是根本连他们的衣衫都摸不着。相反,还差点跌了一跤。只有最后一个人笑盈盈地扶起他。
可是穆公任怕出了事,提着扫把,往上赶,但那几个人走得很快,转眼就甩开了他。也是方才消耗了太多体力,不然他可以跑得更快的。他一路朝前,正好在路边碰到两个人,一个文道成,一个禹清信。
“你说,为什么掌门偏偏把她留下来?”禹清信问文道成。
这个她,是十七。
“我不知道。”文道成继续练功。穆公任撇过头去,免得别人看见了自己偷看别人练功。
突然又回头,“刚才有几个人上山了。你们看到了么?”
禹清信不说话,看样子是刚才文道成不搭理她,所以她生气了。
“你说几位师伯?我们看到了。刚上去。”
穆公任这才知道,白曾青的同门师兄弟。
那这样,他便不用担心了。
他所以说要给这几个人报讯,也是因为白曾青在山里。这样就可以接近白曾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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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那几个老头便离开了。
纵然没有多少接触,穆公任还是能感觉,他们和白曾青几个人关系并不好。
穆公任去问吴湛,吴湛也不很清楚。
他只知道,白曾青和李何洪三个人都是元经天的弟子,而今天刚上山的,则不是。
穆公任还要问些什么,但是吴湛不说话了。
原来是身后有人来了。纪成。
穆公任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是顺道路过,反正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给人的感觉,有些深沉、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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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白曾青又要吃他做的饭菜。
后来才知道,不是他要吃,而是十七要吃。
并不是因为好吃,只是因为讨厌他。
所以让他操劳。
穆公任看到白曾青好几次在教导那个青年,文道成。
刚开始以为白曾青对他青眼有加,后来远远看了一眼,他所练的,还是***业教他的那几招。穆公任心说,这人真是够笨的。
***业说的道理穆公任虽然不懂,但若花费那么长时间,必定会比他练得更好的。
白曾青折了一根柳条给他,让他用柳条去练。他只要一用力,柳条甩出就会绕一个圈从另一面抽到自己。
“好好体会吧。”白曾青对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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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第二次,他问的不再是那几招。
他舞了一套,虽然中规中矩,但是未得其神。
那套剑法的特点是凌厉的剑势,出招迅疾,而不再取巧。
不过纵然白曾青这样说了,文道成还是不懂。
穆公任觉得,他可能不适合练武。
“这几招,你现在不用学了。”这是白曾青的说法。
穆公任背后听到,却也有些暗喜,为自己的见解,能够和白曾青一样而高兴。
但其实自己并不懂,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让文道成重新将上次的武功演示一遍。说他和上次相比大有进步,只是还不足,还需要练。
“学武不必着急,你还要很多时间。”
不过穆公任却没有那么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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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天,白曾青便离开了。
临走前,他让李问道千万不可以收穆公任为徒,不准将他列入星相派。
“师兄,这是为何?”何寻情有些好奇。
白曾青只是不想下一个盟主,还和星相派有任何关系。
“我看他不是存心久留的。”白曾青编了一个借口。
“那我还骗了人家喊我一句师叔公呢。”他们都知道何寻情喜爱开玩笑,也没有在意。
不过为此,何寻情还给穆公任一壶酒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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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第三天了。
“我不喝酒。”
“也是,不分场合喝酒,也是破坏门规的。”他自己解开了,喝了一口,“我都不知道自己破了几次门规了。”说罢,一壶酒倒了一地。
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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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因为白曾青回来,所有的弟子都特别认真谨慎,也没有人会想着和穆公任作对。但是白曾青一走,情形就变了。
只是他还没有空去生他们的气,他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忆着白曾青的样子、举止,他的须发,他的眼神,甚至他的皱纹,他说过的话,讲过的道理,他的一招一式。
虽然真的只有一招两式,他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了。可是他总觉得不够。但是他从来没有看轻。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有看清。
若是那两招是李问道或者旁人使出来,他一定不会如此重视,甚至会嗤之以鼻。唯独白曾青,连申有赖都那么推崇,必定有过人之处。
但时日一过,那些人越发的挑拨他。他知道,那些人看到自己没有动作,便以为自己隐忍、懦弱,所以一再越线。他们会觉得,只要自己退让,就不会冲突,就不会被责罚。
然而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比平常人更加血气方刚。
打不过没有关系,至少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懦弱之人。这个看法,只是他事后的自我安慰。
真的争执起来,他是从来不会想这么多的。
“你们几个是不想呆下去了么?”是病怏怏的王进,是于冠中等人的同辈。
大家不再说话。可王进却言语相激,迫得双方不得不抱还礼、各自认错。
毕竟谁也不想真的就这样被开出去。
他并不认为那些欺辱自己的人值得原谅,只是是否真的要眼前报呢?
时常夜里,回想起白天的冲动,和人顶撞了,为此被踢出门,是否值得呢?
为了这几个人,就断送自己的前途,当然不值。可是事发之时,却又总是忍不住。
有时候,真的要隐忍么?那是他不愿意接受的,他爹以前就和他说起过,不要睚眦必报,不要别人给了你一拳,你就一定要回过去一腿。他又想起了关于宽容、修养……很多说教。
他是不得不去多思考了。因为他遇到了很多问题。但是他讨厌现在的自己。
天也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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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看着离开的文道成,摇了摇头。
他实在不知道师兄为何要将他纳入内门。
虽然他的年纪还小,可是一套环卫剑法,起手三招,至今没有学会。
比他年纪小的吕梁秋,可是很快上手了。
何寻情就在一旁,看着连最爱授徒的师弟都拿这弟子没辙,有点幸灾乐祸。
***业也无可奈何,“我看下次还是你来教他吧。”
“别。”何寻情转身就跑,“师兄也真是的,自己收的人,却让你来教。”
***业排行最小,却也知道,道成既然进入了内门,教导他,也是自己的责任了。
他突然想起了穆公任。
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回去一趟,不知道是否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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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穆公任在劈柴。***业来了。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个道理你懂吧。”
穆公任这才知道,他是来找自己的。便放下了斧子。“我知道。”
“我的本事是不及几位师兄的,不过星相派的武功,我都可以接触到。只要你做我的弟子,我都可以传给你。”
穆公任呆在这里已经快半年了,知道星相派传授武功要和弟子的根底资质相配,也要循序渐进。刚开始入门学习行意剑法,卫止拳法和周恒心法;之后才可以学习环卫剑法和七星拳;入了内门,才能学习落玉剑法和行星掌力。还有很多,比如盈亏剑法、内门心法等,都不是寻常弟子所能修习的,而之前他曾经“学”过的《奇门遁甲》,更不是不传之秘,这也是那么多弟子曾经嫉妒他的原因。
当初他教自己武功时,爱理不理;现在却说要倾囊相授,穆公任不得不怀疑。
“那么多师兄,武功好,你怎么不传他们?”
“我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不想和一个小辈废话。
“愿意。”只要不是让他在读书,他便愿意。
“你上次练过《奇门遁甲》,这次我来教你。不过你学了这武功,就永远都是星相派的弟子,永远不能脱离,要一直留在山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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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当然拒绝了。他早该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被欺骗的。
***业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教他武功,只是试探他而已。
***业则心说,果然和掌门师兄说的那样,他绝无久留之心。
穆公任虽然不知道他的用心,却也猜测他没安好心。他在这里,永远是一个外人,不管是嫌弃,还是客气,都显得那样隔阂。
那天,他忙到很晚,才下河洗澡。却在小路上,碰到了练功的文道成。
暗色里,他只能看到一个身影,在那里练武。
他可能察觉了有人,便收起了剑。
穆公任心说,谁稀罕你了。
这样避着他的人,很多,上次的事件,大家都知道了穆公任不能练习星相派的武功。虽然当时李问道解释说是在考察期间,但无论如何,大家都不会轻易在他面前展示功夫的。
相比而言,孙良就不同了。他可以练功,甚至还和那些弟子切磋。
虽然总是输的时候多。
反倒是和吴湛,穆公任最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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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打柴,突然天下大雨。眼见河水上涨,穆公任却不想耽搁,打了柴,回来。
一身都湿透了。
这样的雨天,他依然看到文道成竟然在林子里练功。
真是用功呢。穆公任心说。他想劝告对方下雨了。不过另外一个人看到了,叫住了文道成。
“下雨了,快点回来。”是禹清信。
他听见声音,停下手里的剑,发现了穆公任。
那眼神,分明再说:看什么看。
这样的眼神,穆公任见多了。
你以为很好看么?我才不愿看呢。
穆公任什么话都没有说,不过在心里,却说了千万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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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乌云那么久,都提醒你那么久了。你怎么不早点回来?”
吴湛让穆公任在炉灶前烘烤身子。
“在山里,没看到天。”
“不过那河水,说涨就涨,以后回不来,就干脆别过来了。等水退了在过河。”吴湛像一个长辈那样告诫他。
“知道了。”
“中间那个,加大点火。”但是吴湛手忙脚乱,“等会儿,问你几个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