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晴时很讨厌一句话:茫茫人海,不期而遇的两个人,始终缘分未尽。
为什么呢?因为这句话说的很准。
五年后第一次重逢安烨,是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雨天,他们坐在了一辆出租车上。
不得不说,缘分安排的剧情真是奇妙。
宋晴时不是没有想过,她回来这里,一定会遇见安烨,可她没想到,重逢的一天居然来得这样快,这样突如其来,让她连闪躲都来不及。
若不是已经坐上了车,宋晴时真的很想转身离开,当作没看见那个人一样,逃走。
可已经晚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略显惊讶,已经认出了她。
五年不见,匆匆一眼,宋晴时觉得他并没有太大变化,还是像大学时期的那样干净帅气,像棵骄傲的白杨。
只是经历了五年岁月的磨砺,他的轮廓更加分明深刻了,人也变得更加成熟了,那双清亮、她记忆中盛着满满温柔的眼,也变得深沉了。
五年,她离开他的五年,他变了,尽管没有太陌生,但也不属于她了。
准确的说,五年前,他就已经不属于她了。
“我们分手吧,你做了那样的事,我们还怎么在一起?你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你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我恨透你了!宋晴时!”
五年前,他不听她的一句解释,那样断定,那般决绝,仿佛她是个万恶不赦的罪人,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留下,所以她离开了,整整五年。
“小姐?小姐,你去哪里?”司机师傅打断她的回忆,宋晴时茫然一怔,回过神来缓缓报出家门,“阳光花园小区。”
“好咧!”司机师傅发动车子,拐过弯进入前面拥堵的马路,司机师傅是个嘴上闲不住的主,车子一边慢悠悠地前进着一米两米,一边听他没完没了地唠叨,“这场雨下的真是突然,天气预报也不准啊!不是说今天是大晴天嘛!看这雨下的,这TM是要发大水的节奏啊!跑完你们这趟,我可得歇着了,这TM什么玩意儿也看不清再出点什么意外,把我这老命搭进去,我找谁说理去!幸好你们是一条路的,不用东南西北跑太远……”
司机师傅自顾自地说的高兴,宋晴时偶尔耳朵听上几句,心里默默附和,但整颗心却是焦虑非常,恨不得马上逃离这里。这么狭小的空间,尽管司机师傅的自言自语能减少点尴尬氛围,但宋晴时真的不愿意再和安烨待在一起,哪怕是一分一秒。
宋晴时收起滴答着雨水的伞,把脸转向窗外,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放下的已经放下了,她可以很坦然地面对安烨,和他打招呼,可如今见了面才知道,坦然地面对他远比想象中的要难。
不是她没有放下过去,只是不知道过去的种种因果有没有放下他们。
他们不会再有交集,像陌生人一样,是宋晴时认为最好的重逢方式。
可现实的安排,往往不是如此。
出租车慢悠悠地终于行进了阳光花园小区,宋晴时付好车费,一秒不耽搁地赶紧下了车,准备逃之夭夭。可谁知,车虽然即刻开走了,但安烨却出乎意料地留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事先通知我,我好去机场接你。”安烨温柔地笑着,只身站在大雨滂沱里,没有打伞,浑身浇的湿透,但他依然保持着离宋晴时不近不远的距离,没有靠近一步。
宋晴时闻言平静地看着他,觉得他的举动实在莫名其妙,当年要她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是他,现在又说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宋晴时打着伞,眉眼冷淡,声音透着疏离,“我以为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该说这种话。”
“呵……”安烨轻吐出口气,眼底浮现出一丝沉痛之色,“怎么没有关系,以前——”
“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全部放下了,我希望你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宋晴时冷着脸打断他的话,落地的寒气把她的脸感染的净白,“你回去吧,天越来越晚了,这里不好打车。”
安烨静了一瞬,看着她的脸忽然笑了,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流下来,他点了点头,“是啊,都过去了,五年了……”
宋晴时也笑了笑,举着伞朝他走过去,面对面格外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不想再拘泥于过去,已经五年了,什么都已经淡了。我没有想和你做朋友的打算,所以,到此为止,我们以后各走各的路,别再回头。”
说完,也不管安烨的脸变得有多阴沉,把伞交给他,然后飞快地跑回去,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回去吧,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即使偶然碰见,也是陌生人。”
当时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注定我们从此是彼此的陌生人,再相逢已是陌路。
宋晴时自认为表达清楚准备回家,不料,才刚一转身,手就被安烨从后面紧紧地抓住了,跟着他用力一扯,宋晴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踉跄一下,准确地跌入他湿透的胸膛,那里还残存着曾经熟悉的味道。
安烨紧紧地抱着她,把她牢牢禁锢在他的怀里,仿佛一松开,她就会转瞬消失一样,他害怕她再次离开他的世界。
安烨的怀抱泛着凉意,再没有往日的温暖,声音微微颤抖着在宋晴时的头上响起,“你说放下就放下,问过我的同意没有?我还没放下你,你怎么忍心丢我一个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了?”
闻言,某种陈年压抑的酸意涌进她的鼻子,宋晴时忽然笑了起来,任着决堤的眼泪夹杂着雨水流过她的脸颊,冰冷一片,她的头紧靠着他的胸膛,却已感觉不到曾经的温暖,只听她冷冷的、麻木的声音说:“我再怎么残忍,也残忍不过你。是你把所有的一切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现在后悔了?想要挽回了是吗?不好意思,已经晚了。我的这颗心再也不可能为你跳动了。”
宋晴时双眸空洞,清冷地笑着,“我永远不会再回头,也不想我的生命中,还有你的名字出现。我们之间永远也不可能了,五年前,就注定了是这结果。”
两人静默,宋晴时慢慢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抬眸看向安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同样望着她,眼底流露的那抹苦涩深情清晰地呈现。他的嘴唇冻得发紫,脸色苍白,身子轻轻颤抖着,看起来真的要病了。
宋晴时低下头,捡起掉在地上的雨伞,拿起来为他撑起,“安烨,你没必要为了我这样,我不会感动的。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个很倔的人,我认定的东西,谁也没办法改变。所以,我们就此放过彼此吧,不要再纠缠了,现在已经不是从前,我的幸福不是你能给的了。”
说完,宋晴时不再多作停留,快步向楼里跑去。门外风雨交加,安烨还撑着伞,浑身湿透地站在原地,一双眼含着晶莹水光,望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
宋晴时闭上眼,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那一霎那,所有的伪装顷刻崩盘,滚滚的热泪不由控制地一颗颗砸落,砸中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烙下伤痕。
因为不想受伤,所以逃避,因为不想重回五年前那段黑暗的岁月,所以有缘无分。
就这样放手吧,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