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某个慢半怕的毛孩子回过神之后,她已经乖巧的跟在师父身后走在去往璇玑殿的路上了。而师父另一旁紧跟着的便是之前来传话的挽歌仙子,一见她十一就浑身不自在,不自觉的想要离他远点,却又怕跟丢了师父大人。
所以一路上十一都是在暗地里咬衣袖,才好顶住挽歌仙子那不善的眼神。
“到了,天帝就在前面凉亭等着。我就不过去了。”虽然挽歌仙子性情粗犷,但到底也是个懂事理的人,天帝没有特地吩咐她不能旁听,但她还是决定等在入口处比较好。
简单寒暄了两句,画三生便带着不自觉紧张起来的宝贝徒弟往凉亭那边而去。期间路上某人因为害怕还拽住了师父大人雪白的衣袖,画三生暗自皱眉:十一什么时候这么怕见玄颜了?!
想归想,画三生还是没忘记顺势握住十一小小的手,以便让她安心。
再说那传说中冷酷不可一世的天帝玄颜,着了一身玄色的暗金龙纹衣袍,三千青丝束冠而立。那张犹如造物天神精雕细琢的容颜走在哪儿估计都是闪闪发光的美男子,只是脸上的表情不要那么冷就好了。
十一视力好,远远的就看见了那倚栏而战的霸气身影。就算是远距离,她也没敢多看,匆忙的瞥了一眼,遂低下头专心看着自己脚尖前的路。
“怎的这会儿才来。”待远处那一白一紫的身影渐渐走近,玄颜的眼神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眼底晦涩不明,却很好的被他掩饰掉了。
虽然玄颜的表情一如既往冷冰冰的吓死人,但画三生还是从中看出了别的什么东西来。心里想着,面上却不一定要露出来,画三生跟玄颜一样,那一身藏匿心性的方法练得甚是炉火纯青。
“在路上碰见了东华,就多聊了几句。”画三生一边解释着,一边不客气的寻了位子坐下。丝毫没有做臣子的自觉。
周围那些个仙婢虽都安静的立着,但还是悄然打探着一切,见画三生那不客气的模样,众人不免在心里为那位白衣美男子提起了心。
原本这么无礼对待天帝,都是会被丢进索菱塔关禁闭的。可令人惊掉下巴的是,玄颜不仅没有生气,还貌似心情很好的坐下来给他们泡茶!!
一众仙婢脸上的表情犹遭雷劈,呆愣愣的看着诡异的三人组。
自从上天上天开始就努力减少自身存在感的画十一,猛然觉得周围打量她的人好像多了不少。撇撇嘴,在心里抱怨着天上天的仙婢们竟一点礼数都没有,却忘了自个儿也是个不知道礼数为何物的主。
“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画三生从精致的银盘里拈出一块桂花糕,动作自然的送到宝贝徒弟嘴前。
画十一张口咬下,然后望着师父大人好看的侧脸傻乎乎的笑。玄颜倒茶的手轻微一颤,脸上依旧一副臭的不能再臭的欠债表情,给画十一倒茶的时候,瞧见那紫金色的人儿一脸受宠若惊。
天帝亲自给你倒茶,能不受宠若惊么?画十一顶着玄颜大人那高度的低气压已是背后在冒冷汗了,再瞧一双修长好看如同女儿家的大手执着一柄茶壶出现在眼前,她自然是习惯性的抬眸看向来人,可这一看便惊慌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往师父大人身边靠了靠。
这么细微的一个小举动自然是逃不过玄颜的眼,他眸色一暗,薄唇抿的愈发紧了。这会儿不只画十一,就连一旁伺候的仙婢都感觉到了冷风阵阵吹。
“你前几月不是说要下界吗?昨日阴司天君算了一算,说是濯欢此劫须得两位贵人相助。我想了想,你着急下界,再说也是个上神,派你去最合适不过了。”玄颜声音淡淡,却无故的听出了一阵冰冷。
画三生挑眉,濯欢两个字听的他甚是意外。不过听玄颜的意思他们可以下界躲躲那刁蛮的挽歌仙子,一时也不去计较玄颜还要给他们任务去执行。
相较于师父淡定的表现,画十一却是暗地惊讶了一回。濯欢仙子的大名在天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执掌了六界情愫,更是众女仙中长相出众,战力也颇高的仙子。若不是在上次神魔大战之时杀戮过重,也不会在一年前就下界渡劫去了。
此刻听天帝的意思,她能和师父下界去玩,但是要帮那个女战神濯欢仙子渡劫。左右也不是个好差事,侧眼瞧瞧师父大人,却见他那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明显是心情愉悦着的。
感受到自家徒儿一会儿疑惑一会儿大悟又一会儿疑惑的表情,画三生侧头瞅了她一眼,眼神里闪着淡淡的光,明晃晃的用眼神示意说:想不通便别想了,脑子本来就小,莫要想傻了才好。
十一也难得悟懂了他眼里那些个意思,当下一撇嘴,转头盯着面前的桂花糕去了,摆明了不想理这个坏师父。
“既然天帝已想好,就不需召我二人商量了,一切谨遵天帝安排就是。”
画三生薄唇轻启,悦耳动听的嗓音淡淡响在凉亭,刻意的淡漠,刻意的疏离。仿佛玄颜做了什么极大的对不起他的事一般。
画十一一直在身边努力隐身自己,尽量不在两位大神之间冒出一丝丝我还存在的气息。奈何她总觉得有两股视线伴随着其他不明显的打量落在她身上。
其中一股是师父大人的,那颇含威胁的警告除了自家坏师傅就没有别人了,至于另一股隐隐带了威压的应当是坐在她正对面的天帝,玄颜大人。
十一努力将头埋得更低,端着一盘桂花糕使劲的吃,那模样像是饿极了般。
“咳咳。”画三生实在看不下去,淡淡的咳了两声。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端了一杯清茶送到她面前,换下了那盘干瘪瘪的桂花糕。
十一很自觉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末了,赴死般侧头给了师父大人一个讨好的笑容。
“十一是哪家仙府的孩子。”玄颜大人蓦然开口,打破了那原本看起来很和谐唯美的画面。
画三生的桃花眼里漫上一抹温柔的笑意,自然的伸手擦掉她嘴角残留的糕屑,淡淡的回:“三生界涣离公主和绝言上神的孩子。”
玄颜掩在袖中的手猛然握紧,那双从来不起任何波澜的眸子里晕开一大片墨染般的浓雾。
三生界涣离公主的孩子?那不是,那不是.....
画三生感受到了玄颜少有的情绪波动,前一秒还温柔笑着的桃花眼,瞬间危险的眯了起来。
“十一,你暂且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师父一会儿就来找你。”面对自家那个让人头疼的宝贝徒弟时,画三生周身的气息总是格外温柔,只是某个无知小崽子并没瞧出来就是。见师父大人捏捏她的脸交代着,一时也忘了要反抗师父大人捏脸的幼稚行为,只一心想着赶快远离天帝,才能长命百岁。
所以在师父话音刚落的刹那,十一就猴子般窜起来,大声应下。连侍女姐姐引路都不需要,急急忙忙的跑了。
目送着那道欢脱的紫金色身影走远,画三生才意犹未尽的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玄颜。
“你们都退下吧,有事也不可前来打扰。”玄颜皱着眉挥退了左右的随侍,又设了个结界,这才眼神冰冷的看向画三生。
“她到底是谁。”玄颜问。
画三生勾唇一笑:“你认为是谁。”
玄颜眉皱的愈发深了:“涣离公主的孩子不是在挽颜登神位的时候夭折了吗?怎的又凭空出来一个孩子。”
画三生依旧笑着,只是那双桃花眸里寒冰无限。“我还以为,天帝玄颜已经忘了自己亲妹妹挽颜。”
“画三生!你不要跟我打哑谜!”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玄颜也终是被眼前那张妖媚于女子的脸激起了怒意,声音低沉沙哑。
他怎会不记得挽颜,画三生还在恨他,恨他没有保护好她,所以才会处处与他不合。可是他何尝不想保护好挽颜?那可是他妹妹啊,那可是天帝玄颜在神界唯一的亲人啊。
画三生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凌驾于六界之上的帝王,“你不用猜了,十一不会是挽颜的重生,涣离公主贵为远古唯一存在的神祗,会连她的孩子都救不过来么?”
说完那番话,画三生便甩袖离开了,于他而言,十一是不是挽颜不重要,重要的是涣离公主暗示他的那袭话。
画三生已经离开了许久,那桌上的茶水也冷到了沁骨。玄颜却维持他离开前的动作一直未变。那双丹凤眼里一会儿漫上了迷忙,一会儿又漫上了嗜血的杀意。
画十一一定是挽颜!一定是!
画三生说的那番话定是骗她的,如若不然,他何必宠溺画十一至此。画三生是个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他玄颜可是明白的,比他还冷酷绝情,不近女色。除了挽颜,没有任何女子能得到他注意。
玄颜那张精致的容易因为心底翻滚着的情绪变得扭曲,神天两界的天在一瞬间变得暗沉无比。
此时在离天上天不远的弱水东华殿,一名灰色锦衣的男子推开雕花木窗,看着灰暗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天怒玄颜呐天怒玄颜。”
“什么叫天怒?玄颜又是谁?”男子身后的屋里,坐着一位紫金衣衫的小女娃儿,那如墨的青丝绾成了九天髻,上面簪着一支精致好看的凤鸣九天金布摇。拿着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嘎嘣嘎嘣咬的起劲儿,那双好看的杏眼里弥漫着好奇。
灰衣男子转身,淡淡笑着摸摸她的头,“阿九还小,知道这些做什么。”
被唤为阿九的小女娃儿不满的嘟嘴:“东华叔叔不愿讲就不愿讲吧,何必说阿九还小。”
东华无奈叹气,捏捏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天怒便是父神对一切禁忌的惩罚,至于那个玄颜,阿九是认识的,只是你这会子不知道而已。”
阿九疑惑的睁大眼睛,嚷嚷着:“什么叫阿九这会子不知道?!东华叔叔愈发会打哑谜了。”
东华笑,将一个小包袱塞到他怀里,轻声哄着:“不要再打趣东华叔叔了,一会儿你师父就要来接你了,把这些个吃的偷偷藏好,莫要让那个老坏人发现了。”
阿九这才笑弯了眼睛,高兴的藏好包袱,静静等着师父大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