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呢,凭什么呀?所有人都不服气地质问。我更是气愤,一个杀人越货的土匪的后代你神气什么?”
“土匪的后代?土匪不是建国后都被剿灭了吗,后代不是备受歧视怎么还会跑到美国去?”韩辉觉着好像在听一个复杂的故事,越听越上瘾了,好奇地问。
“我们江门从来就出三种人,做官的人,教书先生和踏踏实实的庄稼人,但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灾荒连连,兵燹不断,族人生活不下去了,就四处逃荒。又过了几年,情况稍稍好转,族人又陆陆续续回到了堡里生活,但有一部分人却留在了他乡,没有回来。大概又是几年后,又有流落的族人回来了,他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江国柄的太爷爷在子午岭落草为寇,以抢劫过往商旅和陕甘两省富户为生,人数有数百人,已成当地官府的心头大患。族里长老会决定派人前往子午岭打探虚实,看看江国柄的太爷爷是不是有胆违反族规去落草。不久,派去的人回来了,证实了族人带回的消息,说他见着土匪本人了,他现在威风八面,是土匪的大当家的,还请他带金银财宝给族长老会,说是他出的维修祠堂的费用,并稍话说只要有需要尽管开口。那是一大笔钱,在那个困难岁月,足够族里开销十年之用。但是长老会是由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者组成的,哪里那么容易收买,我的太爷爷是族长,他带头表态反对,其他人附和。于是土匪被从族普除名了,他的家人背着那些财宝被押送出堡,上子午岭去了。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土匪带着十多个手下潜回堡子,摸到我家,将我太爷爷带到祠堂,逼他交出祖宗的画像,说是让他请到子午岭去供奉。族长什么人,是拿祖宗当生命的人,岂会受他的威胁,再说祖宗堂堂阁臣怎么能入贼窝呢。他大义凛然地教训土匪,拒不交画,土匪也是理亏,也不敢拿族长怎么样。可是不知怎么走露的风声,祠堂被官兵包围了。慌乱中有匪兵朝族长左腿开了一枪,土匪一枪就结果了他。他给族长止了血,拿了祠堂几件摆件,以族长为人质冲出包围落荒而去。人们找到族长时,他被安排进一个旅店,好吃好喝地供着,枪伤也得到了医治。后来土匪被***整编做了****团长、师长,数次回堡赎罪,都被长老会给拒绝了。再后来他去了台湾,受到排挤,就去了美国,在那里定居。他随身携有大量从陕甘两省搜刮来的财宝,很快进入美国金融界。1952年他去世时留下遗言,希望归葬祖坟,希望子孙后代能和族里和解。他的儿子是被押送出堡的,到美国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所以他也不太适应美国的生活,但也不愿和族人和解,当时国际环境恶劣也没有和解的条件,到他死时突然良心发现,又将父亲的遗言传给了儿子。他们真正发迹就是在这个儿子手中,他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一生忙碌,奠定了他们家在华尔街大亨的地位。如今他病入膏肓,希望在有生之年实现祖父、父亲的遗愿,赎一赎祖上的罪恶,所以就有了江国柄的西安之行,也有了几百亿的投资项目和那几件文物。”
“那文物就是被土匪抢走的那几件吧?”韩辉问。
“是的,一对宣德炉,一对青花摆件和一件皇赐玉如意。”
“也真是啊,背着贼赃满世界逍遥,还那么嚣张。”
“是啊,这就是有钱的好处,你背着试试?”江国庆看着韩辉说。
“我可不敢,否则早被捆成粽子了。”
“江伯,你越说我越好奇了,既然画像是在盛世博物馆寄存,怎么会是假的呢?”
“博物馆也提出这样的质询,但江国柄带着国际顶级书画鉴定专家团队,事出之后省里立即将画像送BJ故宫博物院鉴定,结论为仿品,而且是近一二十年的新品。”
“哦,原来是这样。那既然是博物馆的藏品,那就该他们负责任,怎么族人会打到咱家来呢?”
“我们家是族长的后裔,太爷爷为画像受过枪伤,爷爷也为它不知和兵匪做过几回较量,****时期父亲为它蹲过牛棚,还被红卫兵打折一条胳膊,所以画像就一直理所当然由我家保存。改革开放后,特别是近几年,文物行情一路看涨,族里那些没出息的年轻人就打起祖宗画像的主意。和画像一起的还有许多历代的遗物,满满地放了两大屋子,在所有都能以钱来衡量的当下,这些东西值多少钱谁也说不准,这些东西有多少谁也不知道。族里有许多人心里不平衡,那是全族共同的财产凭什么放在一个人的家里,应该人人有份,最好大家分了它。还有东西那么多,人家买个三件五件的谁知道,看咱们家过得风生水起的,难保不是靠买祖宗遗物起步运转的。人们是越想越心热,越看越眼红,那时我兄弟还在位,他们不敢胡来,就经常性的在我家周围转悠,期间还夹杂着江湖上一些不明身份的外乡人。我担心地睡不着觉,生怕有个闪失对不起列祖列宗,于是我装了监控和闭路电视,养了三条纯种獒犬才将他们镇住。他们一计不成又另生一计,由村委会出面和盛世博物馆商量好举办一个家族传承展览,然后博物馆和村委会一起找我商量,我说那是好事,我全力支持。博物馆派人上我家整理了一个月,展览如期开幕,展期半年。展览很成功,也很轰动,人们把我们江家和华阴杨家相提并论。展览结束了,问题出现了,这些东西放哪呢?运回我家,村委会和族人都不答应,但是放到哪人们都不放心,吵吵闹闹了一个多月拿不出一个解决方案,因为人们谁也不信任谁,连村委会也不信任。博物馆下了最后通牒,东西若不搬走,我们就撤人了,丢失损坏概不负责。村委会挨家挨户走访,最后确定了一个方案,东西由博物馆永久保管,用时借回,族人平摊保管费用。族人这回傻眼了,争来吵去的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倒弄回一张账单,而且还是子孙债!但村委会还是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振振有词地说,这才公平,族里的事务就应该全族人齐抓共管,不能只享祖宗荫福,不担一点责任。”江国庆说到最后笑了,仿佛看见了村主任江明帅蠢猪般的嘴脸。
“说什么办展览,这明明就是村委会和博物馆合起来给您下了个套,将祖宗的遗物给骗走了,这帮没人性的狗东西!”韩辉替江国庆鸣不平道。
江国庆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笑过之后他说:“给我下套,他们还嫩了点,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用意何在?你错了,他们一开口,我连他们的肠胃都看得清楚!可能你又要问了,那我为什么还把东西交出去呀,是吧?”
“是的。”韩辉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实质上韩辉觉着江国庆开始吹牛了,谁上了当都能找点故意为之的理由以挽颜面。
“实话告诉你我累了,不想再保管这些东西了,出力不讨好。我父亲死的时候紧紧抓住我的手,他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和可怜,因为他知道其中的酸辣苦甜,也知道我将面临的压力。你知道我为什么辞掉大学的工作,为得就是能多有时间照顾它们。我修那么大的房子,为的就是将里边弄的和迷宫一样,让贼人找不到进路和出口,那三条獒犬花了我两百多万,我还养活着十来个人每天不分昼夜地值班巡逻,族里人却说你看看人家有钱人,花几百万买狗,雇十几个人看家,不知那些人阉了没有,若阉了那人家就跟皇上一样生活,没阉,嘿嘿,准给他生一院王八羔子,咱族里绝不能认他们,以免乱了咱们的血脉。你说这话气人不,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咱是族长后裔呢,骨子里就带着责任。有时我也想,狠狠心将东西往大门外一扔不管了,谁爱拿谁拿。可反过来又想,我祖上肯定也有人有过这种想法,为什么东西还在呢,就是他们有责任感,我没权利这么做。前些年明辉在,我是准备把它们交到他手上的,那些东西在他手上可确保安全,可惜天不假年,他就那么匆匆走了。明涛我不指望,他你也看见了,不是那块料,那些东西到他手上只会害了他,他肯定顶不住方方面面的压力,说不定还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随着年龄的增大,我也是力不从心了,那些东西该怎么办,心里也暗暗着急。明涛兴高采烈的,等着我将东西给他。正好,他们****了,我顺水推舟成全了他们。那些东西经博物馆转业人员整理,造册登记,照相封存后运往博物馆展览,谁也不敢再打那些展览品的主意。那些东西别说他们不再让我保管,话说反回来,即就是让我保管我也不要它们了,我只保管物品的清单副本就好了,那些东西无论谁保管他也不敢打它们的主意。保管个账本那就省事多了,最多在银行租个保险柜就一了百了了。你算算,光这一项我省多少事,省多少钱,而且再不会有人骂我了,我还可以看别人笑话,你说我何乐而不为呢?”
“您真高明,利用他们的贪心解脱了自己。”韩辉佩服地说。
“不是我高明,是他们太笨,太贪,人一旦沾上贪字,就容易鼠目寸光,容易被别人给算计了。”江国庆笑着教韩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