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体裁衣，说起来很简单。
在萧冷月的概念里，就是一根皮尺，沿着肩、腰、臂、腿量上那么一圈，前前后后不会超过十分钟。
直到巴黎某工作室的团队来到A市，她才真正吓了一跳。
除了首席设计师，还有杂七杂八一行至少十来个人。
从巴黎飞来，这么多人，光是机票钱，就要十几万了吧？
衣服还没见影子呢，前期就有这么大的投入。
到最终拿到成衣，这衣服的价格……可得多高！
萧冷月像木偶玩具似地，任由着设计师指挥助手量尺寸，细到连手腕、手肘、手臂……都详细地精确到毫米。
“她背上有伤，你们的动作轻一点。”展慕华亲自陪同，还不住地提醒首席设计师。
萧冷月抱歉地对首席设计师笑了笑，至少这人不像她认知里的那么高傲，当场发飙走人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所有的工作都有条不紊，却仍然忙了几乎半天。
当然，期间被展慕华勒令休息了两个小时。
“保持住这个身材。”首席设计师满意地看着萧冷月。
“你可以把尺寸放松一点，一个半月以后，肯定会长出一圈。”展慕华却不买账。
“她这样的身材非常的标准，如果长出一圈，我不会设计这款婚纱。”首席设计师不乐意地嘟哝，“所以，请保持。”
“平常，她也不会这么瘦的……”展慕华皱眉，“我不能让她为了保持身材，而在婚礼现场昏倒吧？”
首席设计师终于恼怒了：“那么，请问展先生，我该怎么把握尺寸？你可以告诉我，一个半月以后，她将会在哪些部位增长几个毫米吗？”
萧冷月看着他手上的那张纸，缩了缩脑袋。
开玩笑，密密麻麻的数字，怎么可能到时候一分不缩一分不涨？
“要不，到时候看看有什么现成尺码的礼服？”萧冷月小声地提议。
“那怎么行？”异口同声的，竟然是展慕华和首席设计师。
萧冷月瞪圆了眼珠子，看向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
他明明是法国人，居然能听懂中文？
“叫我罗斯就可以了。”
“呃……罗斯先生……”萧冷月骤然听到他讲中文，很是震惊。
法国人不是一向以自己的语言为自豪吗？
“以后我们还会经常联系，你可以说中文，我能听懂。”罗斯的中文口音有些怪。
“你的中文……讲得很好。”萧冷月的这句话，绝对是出自真心。
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讲，这样的中文水准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我的曾曾祖母是中国人。”罗斯得意地露出了笑容。
那么遥远的血缘关系，倒还真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
“我叔叔的第二任太太也是中国人，我的中文就是跟她学的。”
“哦。”萧冷月恍然。
心里却在暗暗嘀咕，第二任？
不知道现在他叔叔的太太，是第几任。
“如果尺寸方面有任何变化，请及时通知我。”罗斯示意助手把工具收起来。
“变化？”萧冷月顿时头大如斗，“多大幅度的变化，需要随时报告？”
“再细小的变化也要告诉我。”罗斯的话，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
萧冷月暗暗嘀咕。
吃饱了和饿着，还是两个尺寸呢！
就算早晨和晚上，人的高度还有会一个小小的差别……
“礼服设计好了，先传图样给我看，到时候再看尺寸变化吧。”展慕华看到萧冷月的表情，忍不住哑然失笑。
也许，对这几款礼服，他投入的关注度，都比萧冷月要多得多。
“如果确定了图样，请来一趟巴黎，我们还需要更精确的尺寸。”
萧冷月觉得自己可以直接昏倒过去。
既然还需要量一次，那这次的兴师动众，所为何来？
她以为这样的尺寸已经是极限，再精确下去，那不是隔一寸就得量一次？
“那个……罗斯先生，不用这么麻烦吧？我觉得还是直接买成衣比较好一点，有什么特别不适合的尺寸，再稍稍修改一下不就行了吗？”
“我的团队从来不做成衣！”罗斯很不高兴地说。
仿佛萧冷月的提议，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那个……我不是说你们的衣服不好，只不过这样的程序，太麻烦了一点。”萧冷月赔笑。
“不麻烦，怎么能做到最好？”罗斯扬起下巴。
他的个子本来就高，甚至比展慕华还要高出一两公分的样子。
这么一来，从萧冷月的角度看过去，根本就很难看到他脸上的神色。
“好了，你可以缩简一下修改的痕迹。”展慕华笑着说，“我的助理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的住宿和就餐，如果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工作，明天再进行吧。”
“我的时间很紧张，哪里有时间在这里住下来！”罗斯还是有点不高兴。
萧冷月对着展慕华吐了吐舌头——她又没有说错什么……
一件衣服，犯得着花费这么大的阵仗吗？
在婚礼当天穿过一次，以后哪里还有机会再穿？
萧冷月从来不觉得一次性的衣服，值得花费这样的投资。
“好了，一生也只有这么一次，跑两趟巴黎，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你看我妈妈，没事还喜欢往巴黎跑呢！”
展慕华笑着安抚头痛欲裂的萧冷月。
“一想到罗斯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我就觉得比看报纸还复杂。”萧冷月抱怨。
至少，报表上的那些数字，一个月才会变动一次。
“那是他们的工作作风，这样做的结果，是只要罗斯出手，所有服装的满意度，几乎是百分之一百。”
但是光听着做礼服的流程，萧冷月觉得自己已经不满意到了极点。
送走了罗斯，展慕华立刻对着正坐在沙发里愁眉苦脸的萧冷月吼：“你笨啊，人都走了，还不赶紧趴一会儿？”
萧冷月郁闷：“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真没有事儿！”
“放心，以后有得你忙呢，不会让你空到没事干的。”展慕华冷哼了一声，脸沉如水。
萧冷月乖乖地在沙发上半趴着：“公司的事很忙吗？”
“你难道不知道，一场婚礼需要有多少事吗？”展慕华不怀好意地笑。
“除了订做婚纱超乎意料的麻烦，不就是酒店啊什么的，这些事你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萧冷月想到罗斯临走前一再叮嘱她保持现有身材的郑重，就忍不住想要哀吟。
可以想像，如果到时候，自己的身材走了形，这位据说名满全球的首席设计师，将会如何地震怒！
“你不会忘了，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环吧？”展慕华斜睨着她。
“什么一环？”
“婚纱照！”展慕华不满地嘀咕，“不是说，女人对婚礼比男人更重视吗？我怎么觉得你像是还没有走进状况似的？”
“天天被你喂猪似的养着，连脑袋都绣了……”萧冷月不满地嘀咕。
事实上，她确实是一直没有把角色融进去。
和展慕华的婚礼，怎么听，这样的结果都像是一场梦似的。
从萧箫在巴黎被绑架，到刘晴逼婚，再到亲自见证他们的婚礼。
结果却是一个强烈的落差，新娘一下子就换了人。
偶尔，萧冷月会在突然之间，陷入沉思。
这场婚礼，不会是另一场闹剧吧？
不过，这个疑问，她是绝对没有胆子问出来的。
“我已经订了一套婚纱照，时间在半个月以后。那时候，你应该完全恢复了。”展慕华像是吩咐公事一样，交代了时间。
“哦。”萧冷月想，现在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伤口处的隐隐疼痛，也是难免的，又不影响行动！
不过展慕华的小心谨慎，却让她感到窃喜。
他是在紧张她啊！
这时候，她才再次确认了真实感。
婚礼，真的要如期举行了……
萧冷月想着，露出一抹微笑。
展慕华看得有些呆，这样的笑容，像是沉浸在一个最美丽的梦里面，让他也觉得幸福的感觉，包围住了全部的身心。
其实，幸福并不难吧？
仿佛是一个怀春的少女，衔着一枝青梅，倚在春天的绿篱。
斯情斯景，让展慕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想，哪怕只是看着，他也觉得幸福。
“你……公事做好了吗？”萧冷月回过神来，接收到他定定地看向自己的目光，忍不住意外地问。
“一会儿再做，不急。”展慕华轻松地回答，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候离开。
天高云淡的明朗春日，会更容易让人生出旖旎的情思。
他挨近了她，脸对着她的。
“我记得你明天还要去投标呢，开发区的那块地皮，竞争一定会很激烈。”萧冷月转了一下眼珠，笑吟吟地提醒。
“大煞风景者，非你莫属。”展慕华不满地拍了拍她的颊，手劲却轻柔地像是在弹棉花。
“我只是不想你再熬到凌晨三点。”萧冷月脱口而出。
“原来是心疼我啊！”展慕华笑眯眯地在她的脸上用唇“啄”了一下。
“不心疼你……还心疼谁啊……”这句话，萧冷月还没有说完，脸就红了。
展慕华眼睛一亮，她虽然说得很轻，但是他却听得一字不漏。
两颗心跳动的频率，从来没有这样的和谐一致过。
也许，往后的日子，他不用再像秋天里的那棵梧桐树，孤独地相信开满鲜花的时刻。
她爱他吗？
他在心里不住的翻滚着这个疑问，却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
如果不问，他还有一丝奢望。
“你还会心疼萧箫。”展慕华故作不满地说。
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眼睛里的笑意，泄露了这一点。
萧冷月却因为垂着睫羽，而漏看了这一点。
所以，她认真地解释：“那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对萧箫，那是作为母亲的一种本能。但是对我，可是因为情根深种。”展慕华虽然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但眸子里，却还透着一丝紧张。
萧冷月居然只是红了一个脸，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