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杜然麻木着脸,僵硬的身体,费了一番力气,才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整个人缩在了被子里,双手抱膝,蜷成一团,像是婴儿一样的蜷缩着。
耳边还传来舍友睡梦中的呢喃,楼下野猫的叫声,以及窗外虫鸣声,这不过是一个在正常不过的夜晚。
杜然睁着眼,哪怕眼睛酸涩得厉害也没有合上,随后她像是被烫伤了一般剧烈的抖了一下,在黑暗中,她伸出了手,仿佛还能感受到前不久握在其中的温度。
灼热得快要烫伤了她一般。
难以抑制的屈辱感如洪水般袭来,她开始小声的啜泣,如同受伤的小兽样独自舔伤。
杜然此刻恨透了自己的记忆力,令她清晰的记住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触感,每一点屈辱的回忆。
【别逃,别怕。】
【听话。】
【你是我的,我的。】
【杜然,我的。】
“呜……”
啜泣转变成呜咽,杜然死死的咬着下唇,不令自己再一次的哭泣,她本可以用手捂住嘴巴,阻止声音外泄,然而她受不了,受不了手心里还残存着的温度和触感,脏,脏到了极致,怎么洗也洗不掉。
【我会陪着你。】
【如影随形。】
这句话仿佛梦魇一般,死死的刻在脑子里。
哭累了的杜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哪怕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紧紧的皱着,不安的神色仿佛受着折磨一般。
很快,一道黑影静静的伫立在杜然的床边,像一根木头一般注视着杜然的睡颜,那双黝黑的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执拗。
对面的床铺上躺着的人悄悄的将露出了一丝缝隙的眼睛彻底的闭上了,在黑暗中,床上的人影也看得出来十分僵硬。
天亮了,各种洗漱和收拾东西的声音响成一片,整个宿舍,不,甚至是整个楼层都十分热闹,原因无他,今天便可以从学校里搬出去了,这怎能不令人兴奋?
该死的高三终于结束了!三个月美好的假期更是充满了诱惑。这几乎是每一个高考生都会有的心里,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放飞自我。
杜然实在肖丽的呼唤声中醒了过来的,她的眼睛酸涩得厉害,因为哭得猛了此时肿成了核桃,把肖丽吓了一跳。
“小然,你怎么了?”
因着刚刚醒来,杜然的意识有些迟缓,半响才慢吞吞的坐了起来,眼睛很疼,但是她并不困,可笑吧,历经了昨晚的事情后她居然睡得很沉,身体也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没事。”
杜然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得厉害。
肖丽笑了,“小然,我知道你很兴奋啦,毕竟我们毕业了,但也不用一个人偷偷的哭鼻子吧!”
对于肖丽的误解,杜然明智的沉默了,接受了这个借口。
“咦,绷带怎么拆了?不过看起来好得很快啊,还好不深!”
杜然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绑带在昨晚就断掉了,现在摸上去只有一道细细的痕,没有一点痛感,像是恢复了很多天的样子。
这个位置,是昨晚被着重‘清洗’的位置,只是这么一想杜然的身体立刻回忆起那份触觉,她连忙放下了手,咬紧了下唇,强迫自己忽视。
“对了,快收拾东西吧!今天就要从宿舍搬出去了!暑假你打算做什么?”肖丽一脸兴致勃勃的说着话,丝毫没有看见杜然眼睛里藏着的一丝不耐烦。
杜然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断的折磨着她的理智,刚刚醒来还带着些许的起床气,而这个时候还碰上了喋喋不休的肖丽,尽管知道不该发脾气,可杜然就是控制不住的暴躁了。
“好了,让她刷牙先吧,你的袋子快要装满了。”
一旁的董洁云率先堵住了肖丽的嘴,后者看着杜然有些苍白的脸色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不说了,肖丽总有种错觉,杜然似乎和她有距离了。
杜然抬头对董洁云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而董洁云看了看周围忙碌一片的宿舍,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了些,对着杜然说道:“我看到了。”
杜然身子一僵,不自然的说道:“看到什么?”
董洁云压低了声音,“你昨晚跑出去了,你去做什么?”
这一句话令杜然想找借口都找不到,只是垂下头,拒绝回答的姿态。
董洁云叹了口气,道:“你很不对劲杜然,还有你现在的脸色很差,如果发生了什么不要硬撑。”
“我没事。”
见杜然仍然抗拒的模样,董洁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更靠近了些,然后犹豫了一下,道:“我还看见了……我是说,不,也可能是我眼花了,总之我看见了,你回来后……你床边有个人影。”
杜然猛地抬起头来,直愣愣的盯着董洁云,脸色差到了极点,直接回道:“你看错了!”
董洁云一惊,下意识的没有反驳,“嗯,也许我眼花了。”
杜然推开了董洁云,自己去刷了牙,开始沉默的收拾东西了,她的心很慌乱,有一种被人窥视了的感觉,哪怕这根本就是错觉,她还是很慌张。
不能,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手里抓着被褥的杜然在心底里下了一个决定。
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准备离开的时候杜然没有丝毫的不舍,她的感情很稀少,不会过多的多愁善感,更何况留在这个宿舍的记忆并不怎么美好,然而吃惊的是,她不留念了,反倒是那几个平时一句话也说不上的同学假惺惺的说了几句话,不外乎就是祝福各自毕业了。
杜然面无表情的应下了,也没有如她们所希望的露出笑容,只是用满含深意的眼神看了她们一眼。
杜然心里比谁都清楚,人类心底的愧疚感,她们在为ktv发生的事情里而产生愧疚,为自己的袖手旁观而愧疚,现在,想要弥补内心的愧疚感,所以才会在此刻,第一次对她露出了算是善意的笑。
但杜然偏不,她凭什么要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好让她们安心,她知道这样的举动,这样的自己很幼稚,也知道自己暴躁,但她已经没有心情管了。这个坏人,她当定了。
将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也不过是一个背包和手上一个行李袋子,杜然的行李比所有的人都要少,看着宿舍里其余的人大包小包的收着,杜然轻轻的吐出了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的两个字:“再见。”
再见,我三年的青春。